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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乾道七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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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乾道七年 春正月丙子朔,加上太上皇帝尊號曰光堯壽聖憲天體道太上皇帝,太上皇後尊號曰壽聖明慈太上皇後。 癸未,上諭輔臣曰:「前日奉上冊寶,太上聖意甚悅。翌日過宮侍宴,邦家非常之慶,漢、唐所無也。」又曰:「本朝家法,遠過漢、唐,惟用兵一事未及。朕以敵讎未複,日不皇暇,如宮中台殿,皆太上時為之,朕未嘗敢增益。太上到宮徘徊周覽,為之興歎,頗訝其不雅飭也。」上又指殿東樓曰:「去此樓無數步,遇花時亦不曾往,或令人拗數枝來觀耳。」輔臣奏:「陛下不以萬乘為樂,而以中原為憂,早朝宴罷,焦誠如此,誠古帝王所不及。」上曰:「朕無他嗜好,或得暇,惟書字為娛耳。」虞允文等奏曰:「臣等見石墀上皆陛下草聖,筆力天縱,有飛動之狀。」上曰:「戲書不足觀。朕近寫得一軸。」因顧內侍取示允文等,乃郭熙秋山平遠詩。因以賜允文。又曰:「太上真、草皆極古今之妙,來日與卿等覓來。」允文等頓首謝。 己亥,上曰:「元日上冊寶,天色開霽,兩宮欣豫,人情和悅,薄晚方雨。天意昭昭如此。」上又曰:「《無逸》一篇,享國久長,皆本於寅畏。朕近日取《尚書》中所載天事編為兩圖,朝夕觀覽,以自儆省,名之曰《敬天圖》。」允文奏:「古人作《無逸圖》猶誇大其事,陛下盡圖書中所載敬天事,又遠過之。惟聖人盡躬行之實,敬畏不已,必有明效大驗。」上曰:「卿言誠然。」是月,進呈泉州左翼軍統制趙渥招到軍兵一千人,並不支廩庫中例物。上曰:「趙渥當與旌賞。」虞允文奏:「且與一遙郡?」上曰:「賞宜從重。設使職事有闕,罰亦不輕。可與遙郡團練使。」 庚子,進呈郎曹多闕員。上曰:「昨召數人皆未到,可且令寺監丞兼權。數日前,有人說近來自郡守為郎,間有不曾曆職事官者,卻似太驟。此言甚有理。」虞允文奏:「近來館學、寺監拘礙資格,遷除不行,故有自縣便為郡、自郡便為郎者,是館學、寺監反不如州縣之捷也。」上又曰:「此又失之外重矣。」梁克家奏:「元立資格,所以重郎選。及無履歷者一旦得之,郎選卻輕矣。」上曰:「然。今後除授,正不可令超躐。在外更有甚人才,卿等可選五六人召來。」 癸卯,進呈三衙舊司禁軍人數。上曰:「祖宗時上四軍分止是支數百料錢。」梁克家奏:「秘閣中有太祖禦劄禁軍券錢,至親筆裁減一二百者。」上曰:「雖一麻鞋之微,亦經區處。祖宗愛惜用度如此。」克家奏:「非泛賜予,尤不可輕。韓昭侯非靳一敝袴也,不以予無功之人。」上曰:「予及無功,則人不知勸。」克家奏:「豈惟無功者不勸,有功者且解體矣。」上曰:「然。」因顧虞允文曰:「昨遣內侍往江上,欲就令撫問,以卿言而止,正為此也。」允文奏:「郭子儀所得上賜,甘蔗幾條、柑子幾顆。人主以此示恩意耳。今諸將受陛下厚恩,未有以報。」上曰:「郭子儀有大功于唐,今諸將孰有子儀功?賜予誠是不可輕也。」是月,複置鑄錢司。 ◇ 二月丙午朔,宣步軍司將弓箭手於初四日入內射鐵簾,弓箭手舊管合格一千七百四十九人,新招未合格四百四人。 戊申,新知泰州李東朝辭進對,上曰:「卿到任,須多買耕牛,勸課農桑。」 臣留正等曰:「農桑天下之大本也,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婦不織,或受之寒。昔人垂訓,昭然明甚。漢之文、景務在養民,當時詔旨之盼為農桑而下者,不一而足,遂致海內盛富,興於禮義,其效驗蓋非淺淺者。近世為吏者罕知此理,壽皇戒之,其將以警俗吏,使知朝廷養民之至意與。 丙辰,左司員外郎兼侍講張栻言:「本朝治體,以忠厚仁信為本。」因及熙豐、元符用事大臣。上曰:「祖宗法度乃是家法,熙、豐之後不合改變耳。」 丁巳,上宣諭曰:「祖宗時數召近臣為賞花釣魚宴,朕亦欲暇日命卿等射弓,飲一兩盅。」虞允文等奏:「陛下昭示恩意,得瞻近威顏。從容獻納,亦臣等幸也。」上曰:「君臣不相親則情不通。早朝奏事止頃刻間,豈暇詳論治道?故思欲卿等從容耳。」 庚申,上宣諭:「近世廢弛之弊,宜且糾之以猛。他日風俗變易,卻用寬政。譬之立表,傾則扶之,過則正之,使之適中而後已。」虞允文奏:「古人得眾在寬,救寬以猛,天地之心,生生不窮,故陰極於剝則複。」上曰:「天地若無肅殺,何以能發生?」梁克家奏:「殺之乃所以生之,天地之心,歸於仁而已。」上曰:「然。」 壬戌,上曰:「晴色甚好。去秋水澇,朕甚以百姓之食為憂,今卻無流移之人。」虞允文奏:「監司、守臣類能究心荒政,故米不翔貴。」上曰:「亦大段支了官中米斛。」梁克家奏:「陛下自數年來,常平樁積,極留聖意。不然,今日豈有米斛可以那撥?」上曰:「如此理會,尚且堇堇不足。」允文等因奏:「諸郡守臣若得人,遇歲水旱,寧至上勤聖慮?」上曰:「當擇其有顯效者旌之。更有修圩一事,卿等記之,他日當行賞也。」 己巳,上又曰:「今春雨暢甚調,二麥必好。」允文奏:「米價極平。」上曰:「此豈州縣勸糶之效歟?」克家奏:「水旱惟先事措置,則用力少而為惠博。」上曰:「今歲卻是措置得早,使赤子不至流離,卿等力也。」是月,立皇第三子恭王惇為皇太子,大赦。尋以王十朋、陳良翰為太子詹事,劉焞國子司業兼太子侍讀。先是,上謂輔臣曰:「古人以教子為重,其事備見於《文王世子》。須當多置僚屬,博選忠良,使左右前後罔匪正人,不然一薛居州,亦無益也。」又曰:「舊來官屬幾人?」虞允文等奏:「詹事二人,庶子、諭德兼講讀者二人。」上曰:「宜增二員。誰可當此選者?」允文等奏:「恭邸講讀官有李彥穎、劉焞二人。」上曰:「焞有學問,彥穎有操履,兩人皆好。卿等更選取數人。」及進呈,上覽之曰:「王十朋、陳良翰,此二人皆好。十朋舊為小學教授,性極疏快,但臨事堅執耳。」允文奏:「賓僚無他事,惟以文學議論為職,不嫌於堅執也。」上曰:「十朋、良翰誠是忠蹇,可並除詹事。」上又曰:「劉焞兼侍讀,李彥穎卻兼侍講,何也?」允文等奏:「李彥穎既兼左諭德,以待講無人,並令兼之。」上曰:「侍讀可別選人。」乃命焞為司業兼侍讀。工部侍郎胡銓亦請飭太子賓僚朝夕勸講,上曰:「三代長且久者,由輔導太子得人所致。末世國祚不永,皆由輔導不得其人。」銓自五年冬,因除知泉州,趣令入對,遂留侍經筵,尋有是除。或忌銓敢言,指細故,雜他朝士並言之,冀不得獨留。銓以年逾七十,力求致仕,除待制,與外祠。未數日,複留侍講筵。未幾,以舉官失當,貶秩二等。銓力求去,除直學士奉祠,淳熙六年致仕,明年卒。以皇子愷判甯國府,進封魏王。尚書左司郎中兼侍講張栻講《詩·葛覃》,進說曰:「治生於敬畏,亂起於驕淫。使為國者每念稼穡之勞,而其後妃不忘織紉之事,則心之不存者寡矣。周之先後勤儉如此,而其後世猶有休蠶織而為厲階者。興亡之效,如此可見。」因推廣其事,上陳祖宗自家刑國之懿,下斥今日興利擾民之害。上歎曰:「此王安石所謂『人言不足恤』者所以誤國。」時知閣門事張說除簽書樞密院事,栻夜草手疏,極言其不可,且詣宰相質責之,語甚切,宰相慚憤不堪,而上獨不以為忤,親劄疏尾付宰相,使諭旨。栻複奏曰:「文武誠不可偏,然今欲右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上感悟,命得中寢,然宰相實陰主說,明年,乃出栻知袁州而申說前命,說後竟謫死雲。 ◇ 三月乙亥朔,上出馮堪《海道畫一》以示宰臣虞允文,曰:「馮堪所陳,不可行者一,可行者二。其言淮中一帶置鋪舉烽火,此不須行。明州神前山差人船卓望、黃魚垛分官兵往來巡綽,此兩事可令馮堪與趙伯圭同共措置。」 辛巳,上曰:「戶部所借南庫四百萬緡,屢以諭曾懷,不知有甚指准撥還?」虞允文奏:「不過指准折帛耳。」梁克家奏:「今左帑無兩月之儲,大段急闕,不可枝梧。」上曰:「戶部有擘畫否?」允文奏:「有兩事眾論未以為然,其一給典帖,其二賣鈔紙。」上曰:「此兩事既病民,且傷國體,俱不可行。更令別議以聞。」 丁酉,宣諭步軍司:未經內教弩手,於二十五日絕早赴水門祇候,宣押內教射鐵簾弩手一千六百七人。 戊戌,虞允文奏:「胡銓蚤歲一節甚高,今縱有小小過失,不宜令遽去朝廷。」上曰:「朕昨覽台章,躊躇兩曰,意甚念之。但以四人同時論列,不欲令銓獨留。」梁克家奏:「銓流落海上二十餘年,人所甚難。」上曰:「銓固非他人比,宜且除在京宮觀,留侍經筵。」 庚子,進呈胡沂具到彭德等盜馬因依。虞允文奏:「曾昭誘山寨人盜馬,已而殺其人,人情甚不安,至有逃人山中不敢出者。」上曰:「昭欲自掩其過,乃乖謬至此。須重作行遣,可追三官放罷。」梁克家奏:「邀功生事,邊臣不可輕貸。且如知沅州孫叔傑以兵攻徭人,引惹王再彤等聚眾作過,驚擾邊民,幾成大患,前日得旨放罷,行遣太輕。」上曰:「可更降兩官。」是月,複將作監。申嚴閉糴禁。 ◇ 夏四月乙巳朔,詔春季拍試事藝最高強人名,待與補轉兩資。虞允文奏:「外尚有增加鬥力四千餘人,須將本司兵官略與推恩。」上曰:「軍中既有激賞,人人肯學事藝,何患軍政不修?若更本官亦複推賞,尤見激厲。」 庚戌,宰執進呈訖,上因及近日移戍點軍,虞允文又奏:「或以為擾。」上曰:「近有兩三人亦如此說。昨日講筵,又有及前日差除者。朕於聽言之際,是則從之,非則違之,初無容心其間。」梁克家奏:「天下事惟其是而已,是者,當於理之謂也。」上曰:「然。太祖問趙普雲:『天下何者最大?』普曰:『惟道理最大。』朕嘗三複斯言,以為祖宗時每事必問道理,夫焉得不治?」 己未,宣押殿前司選鋒、策鋒兩軍弓箭手各七百人入內射。 庚午,進呈有告統兵官掊克不法者。上令付大理寺治之。虞允文奏:「恩威相須乃濟。」上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蘇軾乃謂堯舜務以愛勝威,朕謂軾之言未然。」梁克家奏:「先儒立論,不可指為一定之說。如崔寔著《政論》,務勸世主馭下以嚴。大抵救弊之言,各因其時耳。」上曰:「昔人以嚴致平,非謂深文峻法也。紀綱嚴整,使人不敢犯耳。譬如人家父子兄弟,森然法度之中,不必須用鞭撲,然後謂之嚴也。」 辛未,宣押選鋒、策鋒兩軍弩手一千六百一十一人入內射。是月,詔:「今歲科場,其令尚書、侍郎、兩省、諫議大夫以上、禦史中丞、學士、待制各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一人,守臣、監司亦許解送,仍具詞業繳進以聞。」楚州饑,賜米五千石賑之。劉珙起複同知樞密院、宣撫荊襄。珙凡六疏辭之,引經據禮,詞甚切至,最後言曰:「三年通喪,先王因人情而節文之。至於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說,此固以為行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諉者,則曰:『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陛下威靈邊陲,幸無犬吠之警,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祿之實,不亦又為漢儒之罪人乎?抑陛下之詔,臣則有曰:義當體國者矣,其敢噤無一言,以塞明詔哉?」乃手疏別奏,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實而不露其形者,無所為而不成;無其實而先示其形者,無所為而不敗。今德未加修,賢不得用,賦斂日重,民不聊生,將帥方割士卒以事苞苴,士卒方饑寒窮苦而生怨謗,凡吾所以自治而為恢復之實者,大抵闊略如此,而乃外招歸正之人,內務禁衛之卒,規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勢適足以速禍而致寇,臣不知其為此議者,將何以待之也?且荊襄,四支也;朝廷,腹心元氣也。誠使朝廷施設得宜,元氣充實,則犁庭掃穴,在反掌間耳,何荊襄之足慮?如其不然,則荊襄雖得臣輩百人悉心經理,顧亦何足恃哉?以今而慮,臣恐恢復之功未易可圖,而意外立至之憂將有不可勝言者,惟陛下圖之。」上納其言,為寢前詔。以皇太子尹臨安府,尋以晁公武為少尹,李彥穎、劉焞兼判官,陸之望、馬希言為推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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