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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4)


  十一月甲午,殿中侍御史張震奏論國子監已減正錄二員,不宜複置。上曰:「館職、學官,祖宗設此,儲養人材。朕欲待方來之秀,不可定員。」

  丙午,臣僚言:「近日於淮東西總領司各樁苗米一百萬石,備宣撫司移屯支用。內撥浙西常平米一十三萬二千余石往淮東,江東常平米三十七萬四千余石往淮西。切惟常平一司,蓋備水旱盜賊緩急之用,積年陳腐,及移易借兌,殆居其半。一旦三分取一,兩路所積,幾無餘矣。間遇水旱盜賊之變,將何以為備乎?」詔戶部看詳。戶部申乞於兩浙漕司和糴米撥一十三萬二千余石赴淮東,江東西漕司和糴米並江西上供米建康中納米九千石共三十七萬四千余石往淮西,其江浙常平米更不取撥。從之。

  庚戌,進呈方滋論沙田疏,上問:「沙田事,或以為可取,或以為可捐。」陳康伯等奏曰:「君子小人,各從其類。小人樂於生事,不惜為國斂怨;君子務存大體,惟恐有傷仁政,此所以不同。」上曰:「然。」乃詔措置沙田蘆場指揮更不施行。

  甲寅,殿中侍御史張震言:「竊見乾德四年詔曰:『自今內臣年及三十以上兼見在朝廷系職,方許養一子。』至皇祐五年,詔內侍以一百八十人為額。嘉祐中,韓絳奏內臣員多,請住養子。至治平以後,始複許奏薦。而熙甯中,神宗諭輔臣曰:『方今宦者數已多,而隸前省官又入內空,絕人之世,仁政所不取,且獨不可用三班使臣代其職事乎?』吳充對曰:『此盛德事,臣等敢不奉行?』至於自來條例,又須限以年甲,試以詩書,籍定姓名,遇闕撥填。宜立為定制。」詔令內侍省開具見在人數聞奏,今年會慶節權免進子。

  乙卯,臣僚言:「祖宗時,贓罪削籍配流者雖會赦,不許放還敘用。近睹登極,赦應命官除名、追降官資及勒停並永不取敘人,並與敘元官,甚失祖宗痛繩贓吏之意。乞自今官吏嘗經勘斷犯入己贓,並不許收敘。如有已放行收敘者,即為改正。」從之。

  辛酉,禦史中丞辛次膺奏:「臣恭奉詔書,除常朝便殿引對外,應行事陪位、立班從駕及非泛朝謁並諸請假,並已降指揮,殿下令閣門人扶掖。今後如遇德壽宮起居,臣欲乞趁赴立班,許臣就用本台知班二人扶掖。」從之。又詔張燾朝謁禮數,並依辛次膺已得指揮,仍許乘轎入出皇城門,至宮門內上下馬處。參知政事、督視湖北京西軍馬汪澈言:「荊、鄂兩軍屯守襄、漢,糧斛浩瀚,悉溯漢江。霜降水落,舟膠不進,舟人逃遁,官物耗散,而軍食又不繼。臣今者相視,得襄陽古有二渠,長渠溉田七千頃,木渠溉田千頃。自兵火後,悉已湮廢。臣今先築堰開渠,並合用牛具種糧,或募民之在邊者,或取軍中之老弱者雜耕其中,來秋穀熟,量度收租,以充軍儲。既省饋運,又可安集流亡。乞以措置京西營田司為名,令姚嶽兼領。」從之。

  ◇

  十二月戊辰,詔今日早朝,集侍從、台諫赴都堂條具方今時務,仍聽詔旨。詔曰:「朕覽張燾所奏,犁然有契於衷。已令侍從、台諫集於都堂。今賜卿等筆劄,宜取當今弊事,悉意以聞。退各於聽治之所,盡率其屬,諭以朕旨,使極言之,毋得隱諱,朕將有考焉。」初,張燾以故老召除知樞密院事。上問為治之要,燾因奏言:「太上皇帝紹興初,嘗舉行祖宗故事,詔百官赴都堂,令條具當今弊政與夫救之之宜。乞檢舉行之。」故有是詔。

  癸酉,給事中金安節言:「承指揮,成彥忠皇城司任滿賞並兩任,翰林司滿賞,特與遙郡上轉行兩官。按尚書省右選令:諸武功大夫實曆邊任,有五人保舉,磨勘轉遙郡刺史。已後並理十年,轉遙郡團練使,至遙郡防禦使止。祖宗之法,不輕以授人如此。彥忠今年五月方轉遙郡刺史,今來半年,于刺史上轉行兩官,則是二十年磨勘,五月之內一旦得之,於考績之法,無乃戾乎?欲望付有司依格施行。」詔從之。給事中金安節核駁劉允升皇城司濫賞曰:「凡外之將帥,效命邊庭,亦必有功而後加爵,豈可以僥倖一時微賞,而反過於親臨行陣、出入萬死一生者乎?今劉允升幹辦皇城任滿,比之去年立軍功者勞逸異矣。遽以一官轉承宣使,其以承宣為皇城任滿,遂將轉節度使乎?竊恐行之,則將士解體。望愛惜名器,以待勳勞。」從之。

  庚辰,臣僚言:「國朝檢校官一十九員,上者曰太師、太尉、太傅、太保、司徒、司空,而除授則自司徒遷太保,各以序進。陛下方講修聖政,宜下有司討論,立為定式。」給事中黃祖舜等言:「看詳臣僚所陳六事,其一曰六等,檢校官,舊制也。今則皆無句,而自節度徑除太尉,曆開府儀同三司以至少保。其二曰節度,以移鎮為恩寵,舊制也。今則一定而不易。其三曰承宣分大、中、小鎮;觀察分大、小州,舊制也。今則皆徑作一官矣。其四曰橫行,自右武大夫以至通侍為十三等,以待年勞及泛恩者,非有功致顯著不帶遙郡,舊制也。今則自右武大夫當遷官者,率於遙郡改轉,才五遷即至遙郡承宣,一落階遂為正任承宣使。其五曰武功大夫實曆十年,用七季正始轉行,舊制也。今或自小使臣為宣贊舍人,才遷一官,徑至右武郎。其六曰總管、鈐轄、都監分去等差遣,非正任觀察使及管軍不以為總管,舊制也。今降此而得之者紛紛皆是。逐項所陳,委得允當,欲乞施行,自降指揮日為始。」詔並從之。

  辛巳,起居郎兼權中書舍人周必大奏:「皇叔蘄州防禦使士豢湊用恩平郡王璩減年磨勘轉官。竊見南班正任,十年一轉,初無回授之法。又宗室歲得減年,依條許與子孫遙郡刺史以下收使。今士豢于恩平郡王璩實為叔祖,乃用侄孫減年,於法為不合,於體為不順,一也;法許用之于郡刺史以下,今乃施之于正任防禦使以上,相去遼遠,二也。欲望追寢前命。」從之。上曰:「昨聞臣僚言,秦檜誣嶽飛,舉世莫敢言。李若樸為獄官,獨白其非罪。呂忱中發王晌,所司皆迎合,林待問為勘官,獨直其冤狀。卓傑捕趙鼎送葬酒,又搜其家私書,欲傅致士大夫之罪,翁蒙之為縣尉,毅然拒之。沈昭遠為王鐵家治盜,欲鍛煉富民,多取其陪償,王正己為司理,卒平反之。此皆不畏強禦,節概可稱。三省詳加訪問,其人如在,可與甄錄。」

  丁亥,內降付下寬恤事十八條,內一項:「訪聞諸路鄉村惡少無賴,以販鬻私茶鹽為業,良善之民多被強賣,稍不聽從,日後犯敗,必行供指,逮得賄賂,乃與除免。自今應犯販私茶鹽,不得信憑供指、妄有追呼,違者許越訴承勘,官吏宜重置於法。」又一項:「訪聞州縣捉獲盜賊,獄吏輒教令廣引豪富之人指為窩藏,至有一家被盜,鄰里富室為之騷然,賊情未得,而胥吏之家賄賂充取。平居,富民或與吏輩小有眥睚,一得賊徒,使之通注,其禍尤酷。自今除緊切干證外,不得氾濫追呼,如違,許越訴別移所司推勘,指教舉節,吏人反坐,官員重作施行。」

  臣留正等曰:昔史臣論漢宣帝興於民間,具知閭裡奸邪、吏治得失及親疏,孜孜民事,選良二千石與之共理。詔旨惻怛,為民而下者大半,卒之吏稱民安,為漢中興之主。壽皇即位未三月,內出寬恤十八事,凡民情之疾苦,纖悉委曲,無不周知,如州縣秋苗,官吏規取濫數以濟貪暴,如豪右兼併圖免過割,致貧民產去稅存之害,與夫一時搶攘甫定之際,所以勞來安集之策,未易以概舉。至於治私販、鞫盜賊,有司並緣為奸,尤切致意,可謂憂民之憂矣。二十八年之間,撫摩愛養,民安閭裡,道洽政治,豈非知所先務哉?今二者之弊,州縣積習,民猶以為病,申敕之可也。故特詳著焉。

  《高抬貴手》曰:讀寬恤十八事之語,真見其有勤求民瘼之心。讀毋縱吏奸、毋棄民時之語,真見其有勤恤民隱之心。聞林機之論,則責以不體朕意:聞王大寶之對,則諭以不可擾民。江東之和糴既免,福建之上供複蠲,官司之貼換才除,而芻槁之樁積繼罷。出內帑銀絹以輸民租,出爵募民以激富室。或賜僧牒,或賜米斛,以恤饑荒;或置社倉,或置屯田,以備水旱。江東得劉恭父而民不饑,浙右遣朱文公而民得飽。矜憐惻怛,是其仁民之實者,然也。

  又宣恤事,內令:「省部系政令之原。人吏他日出職,當在民上,所宜廉謹,以立基本。訪聞積習成弊,官員士庶理訴公事,賄賂未至,則行遣間回,問難不已。所求如欲,則雖不可行,亦必舞法,以遂其請。有此等被抑之人,許詣登聞鼓院陳訴,當議重置於法。」是月,命宰相陳康伯兼樞密使。詔吳璘班師。詔下,寮屬交諫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此舉所系甚重,奈何退師?」璘知朝論主和,於是棄德順軍,倉卒引退。敵乘其後,正兵三萬,得還者僅七千人,偏裨將佐所存無幾。上尋悔之。

  是冬,上召陳俊卿及張浚子栻赴行在所。浚請臨幸建康,以動中原之心;用師淮壖,進舟山東,以遙為吳璘之援。上見俊卿等,問浚動靜飲食顏貌曰:「朕倚魏公如長城,不容浮言搖奪。」時敵以十萬屯河南,聲言窺兩淮。浚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廬,敵不敢動,第移文索海、泗、唐、鄧、商州及歲幣。浚言:「敵詐不當為動。」卒以無事。栻之見上也,即進言曰:「陛下上念宗社之讎恥,下閔中原之塗炭,惕然於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謂此心之發,即天理也。願益加省察,而稽古親賢以自輔,毋使其少息,則今日之功,可以立成。」上大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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