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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紹興九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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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未紹興九年 春正月乙酉,新監昭州鹽倉胡銓簽書威武軍節度判官聽公事。宰相秦檜、參知政事孫近言:「銓昨上書,專詆臣等。若不陳乞,稍加甄敘,則是臣等身為輔弼,區區與小官校曲直,失大臣體。」故有是命。 丙戌,以金人來和,大赦天下。赦文曰:「乃上穹開悔禍之期,而大金報許和之約。割河南之境土歸我輿圖,戢宇內之干戈用全民命。」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徐俯上表賀曰:「禍福倚伏,情偽多端。恐未盡於事機,當複勞於聖慮。」湖北、京西宣撫使岳飛表曰:「救暫急而解倒垂,猶之可也;欲長慮而尊中國,豈其然乎?」又曰:「謂無事而請和者謀,恐畢辭而益幣者進。願定謀于全勝,期收地於兩河。唾手燕雲,終欲複讎而報國。誓心天地,尚令稽首以稱藩。」飛幕客張節夫之文也。秦檜讀之大怒。提舉醴泉觀王倫賜同進士出身,除同簽書樞密院事,充迎奉梓宮、奉還兩宮、交割地界使,知閣門事藍公佐副之。許歲貢銀、絹共五十萬匹兩。 戊子,先是,秘書省正字范如圭轉對,言:「兩京版圖既入,則九廟八陵相望咫尺,而朝修之使未遣,何以仰慰神靈,下遂民志?」上淒然曰:「非卿不聞此言。」遂命遣使。秦檜以如圭不先白己,始怒之。知廣州連南夫上封事曰:「臣竊惟大金素行兇詐,比年以來,兩國皆墮其術中。大概彼以和議成之,此以和議失之。今陛下果推赤心信之,以其割河南之地遂恩之乎?陛下于太上有終天之別,于金人有不戴天之讎,方且許還河南之地,彼其計,實老子所謂『將欲取之,必固予之』,兵法所謂『不戰而屈人兵』之術也,誰不怒髮衝冠,握拳嚼齒而痛憤哉!陛下方感其恩,遂無赫怒整旅之志。蓋用心不剛則四肢委靡,將士欲斷發請戰,有不可得,誰為陛下守四方者?是陛下十有餘年寵將養兵,殫財曲意之計,一旦積於空虛不用之地,倒持太阿,交手而付之矣。臣伏讀正月五日赦文曰:『戢宇內之干戈,』又奉聖旨,不得詆斥大金。如此,直墮其術中,使忠義之士結舌而不得伸,忠良之將縮手而不為用。臣恐將士解體,魚潰獸散,如張良所謂誰與取天下者。陛下方遣侍從、宗臣祇謁宮廟陵寢,將親見宮室之禾黍,陵寢之盜掘,此政詩人彷徨不忍去之憂也。恐有扶老攜幼感泣而聽語者,少者之哭,哭其父與兄也;老者之哭,哭其子也。陛下追悼,其因是誰之過歟?河南之民何啻百萬,昔日樂生,今日效死。因民之欲,北向為百姓請命,而以王師甲兵之眾隨之,河北之人必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此臣所以願陛下因而圖之也。」南夫又為表賀曰:「雖虞舜之十二州,昔皆吾有;然商於之六百里,當念爾欺。」秦檜大惡之。 己醜,北使張通古與韓肖冑先行。韓世忠伏兵洪澤鎮,詐令為紅巾,俟通古過則劫之,以壞和議。世忠將郝抃密告其事,故通古自真、和由淮西以去。通古性聰敏,秦檜以胡銓封事示之,通古一覽即能誦。 庚寅,責授秘書少監、永州居住張浚複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浚上疏言:「燕雲之舉,其鑒不遠。敵自宣和以來挾詐反覆,傾我國家,蓋非可結以恩信,事以仁義者。蓋自堯舜以來,人主奄有天下,非兵無以立國,未聞委質夷狄可以削平禍難,遠而石晉,近而叛豫,著人耳目,歷歷可想。戰國之時,楚懷王入覲于秦,一往不返,逮今千載之下為之痛心,由辨之不早也。」新除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尹焞為徽猷閣待制、提舉萬壽觀兼侍講。焞以議和不合,力辭新命,章十上,乃有是旨。焞五辭不拜。 乙未,監明州比較務楊煒獻書於參知政事李光,論和戎事,大略以謂:「屬者金人求和,乃遣詔諭使,至以無禮臣我,舉國喧嘩,議論不一。閣下召來造朝,遽複合為一黨,寂然無聲,有識者謂閣下非不知利害之曉然,所以然者,賣諂取執政爾。金人割中原為一大餌,以釣江南。今欲竭一方求實中原,不知空空之地,孱老孤寡既不可賦,所謂按月所支、一切調度,何從出乎?加之供奉禮物動計百萬,異時以有限之財充無厭之敵,是以江海實漏卮爾。日者乃始揭榜都城,有曰『敵人並無須求』,煒所不識也。諸公蒙蔽天聽,是何異掩耳竊鐘也哉?丞相秦公專誤國之謀,傾心黠敵;參政孫公平生齪齪謹畏,天下初不以此責之。如閣下,姑欲愛惜名位,隨群而入,逐隊而趨,亦以謂敵必可信,和必可講,則請直以此書上之天子,置以典憲,煒所不辭。」 丙申,金右副元帥宗弼始以割地詔下宿州。 丁酉,詔發運經制司去「發運」二字,以戶部長貳一員兼領。 戊戌,同簽書樞密院事王倫為東京留守兼權開封尹,提舉醴泉觀郭仲荀副留守。 己亥,萬壽觀使、雍國公劉光世為陝西宣撫使,川陝宣撫副使吳玠為四川宣撫使,內陝西路階、成等州聽節制如舊。上諭輔臣曰:「河南新複境土,所命守臣,專在拊循遺民,勸課農桑,各使因其地以食,因其人以守,不可移東南之財力,虛內以事外也。」秘書省正字汪應辰上疏言:「和議既諧,則因循無備之可畏。臣願陛下痛心嘗膽,以圖中興,勿謂和好之可以無虞,而思患預防,常若敵人之至也。何至以中國之大而下為讎人役哉!」 辛醜,詔內侍省副都知藍安石賜贈保甯軍節度使,可特與賜諡。渡江後宦者賜諡始此。夏國主乾順以李世輔為鄜延岐雍等路經略安撫使。 ◇ 二月癸醜,京城副留守郭仲荀乞兵與糧,上曰:「朕今日和議蓋欲消兵,使百姓安業。留司豈用多兵,但得二三千人彈壓內寇足矣。至如錢糧,亦只據所人課利贍養官兵,他日置榷場,不患無錢,豈可虛內以事外耶?」新除左通直郎尹焞固辭待制、侍講之命,且言:「臣職在勸講,蔑有發明,期月之間,病告相繼,坐竊厚祿,無補聖聰。比嘗不量分守,輒及國事,識見迂陋,已驗於今。跡其庸愚,豈堪時用?伏望檢會累奏,放歸田裡。」詔焞日下供職。秦檜讀焞奏,見「時用」二字,深銜之。 戊午,新除太常少卿謝祖信複為殿中侍御史。前一日,上諭秦檜曰:「朕欲用祖信為台官,恐祖信不知朝廷今日事機。卿等可召赴都堂,與之議論。」檜奏:「台諫乃天子耳目,朝廷闕失,所當論列。恐呼召至廟堂然後除授,不能無嫌。」上曰:「大臣朕股肱,台諫朕耳目,本是一體。若使台諫幾察大臣,豈朕責任之意耶?」然檜卒不召。 己未,尚書右僕射秦檜上徽宗皇帝陵名曰永固,詔恭依。主管台州崇道觀王銓言:「後周叱奴皇后陵實以為名,不可犯。且叱奴皇后,夷狄也,尤當避。」檜大怒。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李綱知潭州,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張浚知福州。時浚未聞命,又上疏言:「竊惟今日事勢,處古今之至難。一言以斷之,在陛下勉強圖事而已。」又具劄子曰:「自陛下回駐臨安,甫閱歲時,聖心之所經營,朝論之所商確,專意和議,莫不幸其將成矣。臣意敵力弱未瑕,姑借和以怠我之心;勢盛有餘,將求故以乘吾之隙。理既甚明,事又易見。料敵上策,還梓宮、複母后,輿地來歸,不失前約,結歡篤好,以怠我師,遲遲數年,兵無戰意,然後遣一介之使,持意外之詔,假如變置大臣,更立後妃,將何以塞請?敵出中策,則必重邀,求責微禮,失約爽信,近在期年,中原之地,將有所付。敵出下策,怒而興師,直臨江表,勢似可愕,而天下之亂,或從此而定矣。」新除徽猷閣待制尹焞固辭新命,且言:「臣前所陳述,乃事君之大義,人臣之常分,盡出誠實,非為矯偽。」上察其誠,以焞提舉江州太平觀。焞又請追還職名,不許。 壬戌,新知福州張浚複資政殿大學士,充福建路安撫大使兼知福州。 癸亥,禦史中丞勾龍如淵、起居郎施庭臣並罷。其後秦檜擬如淵知遂寧府,上曰:「此人用心不端。」遂已。 己巳,判大宗正事士㒟、兵部侍郎張燾辭往西京朝謁陵寢。 壬申,醴泉觀使趙鼎知泉州。鼎寓居會稽,秦檜猶忌其逼,乃以遠郡處之。 己卯,臨安府火。 庚辰,日中見黑子,月餘乃沒。吉州名解進士周南仲上書言:「臣于去年奏陳十事,陛下既賜召命,又取十事而行其一二矣。臣不避斧鉞,採取天下輿論有五不可、三急務,以為今日獻。所謂五不可者:欲雪前羞不可主和議;欲務萬全不可失機會;欲複中原不可居東南;欲馭諸軍不可不將將;欲得賢才不可廢公論。所謂三急務者:一曰重國柄;二曰蓄邊略;三曰擇守令。」 ◇ 三月丙申,知漳州廖剛試禦史中丞。剛首奏:「臣職在搏擊奸邪,當思大體。若乃捃摭細故,矜一得於狐兔之微,則非本心。」他日入對,又言:「今經費不支,盜賊不息,事功不立,命令不孚,及兵驕官冗之弊蓋不一。其原則在於人主之一身。若意誠心正,以照臨百官,則是非不紊,奸邪洞見,天下之弊,可次第革矣。」中書言:「昨修《執政拜罷錄》詳略失中,本末差舛。」詔史館重行編修。秦檜之初免相也,上以禦劄斥其罪,而一時制詔,《拜罷錄》具焉。檜欲滅其跡,故有是請。 丁亥,和州防禦使璩為保大節度使,封崇國公。 甲午,詔璩赴資善堂聽讀,祿賜如建國公例。 ◇ 四月己未,新荊南路安撫大使李綱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初,綱奏辭新命,又上疏言:「臣迂疏無周身之術,動致煩言,亟奮亟躓,上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實有關於國體。」故有是命。 甲子,孟庾為河南府路安撫使,兼知河南府,充西京留守。路允迪為應天府路安撫使,兼知應天府,充南京留守。 戊辰,上謂大臣曰:「韓世忠欲獻駿馬,朕命留以備用。世忠曰:『今和議已定,豈複有戰陣事?』朕曰:『不然,敵雖講和,戰守之備,何可少弛?朕方複置茶馬司,若更得西馬數萬匹分撥諸將,乘此間瑕廣武備,以戒不虞,足以待強敵矣。和議豈足深恃乎?』」 庚午,上謂秦檜曰:「陝西諸將既叛複來,緩急金人敗盟,難以責任。朕謂中原尚可從容圖治,至如陝西五路,勁兵良將所出,他時當用腹心之臣可也。」 乙亥,詔韓世忠、張俊及隨行將佐並賜燕臨安府治。上以世忠持身廉,特賜建康永豐圩田千頃。世忠辭不受。司農卿莫將論財用五說,曰冗官濫費,榷法虛文,名色輕隱,錢幣輕荒,儲積不固。詔權戶部尚書梁汝嘉與將同措置。 ◇ 五月甲申,太常少卿周葵守殿中侍御史。趙鼎之始相也,葵在台中,嘗連章極論趙子淔不可用,語侵鼎,坐是不得其言而去。逮秦檜獨相,意葵必憾鼎,再引入台。一日,內降差除四人,葵言:「願陛下以仁祖為法,大臣以杜衍為法。」檜始不樂。 戊子,判大宗正事士㒟、兵部侍郎張燾朝謁永安諸陵。前二日,士㒟等至河南,民夾道歡迎,皆言久隔王化,不圖今日複得為宋民。有感泣者。陵下石澗水自兵興以來久涸,二使到,水即日大至,父老驚歎,以為中興之祥。 甲午,尚書都官員外郎丁則知道州,秘書省正字汪應辰通判建州,樞密院編修官趙雍通判瀘州,皆以論事忤秦檜,故出之。樞密院計議官曾?提舉淮南東路茶鹽公事。自淮南複置監司,而鹽事以漕臣兼領,至是複置官提舉。 壬寅,詔自今百官並久任,有如僥冒陳乞之人,取旨黜責。時殿中侍御史周葵論:「自頃大臣市恩而不任怨,爵賞輕而人有奔競之心,刑罰弛而下無畏服之意,風俗不靖,職此之由。」左迪功郎張行成獻《詢蕘書》二十篇,其首曰定謀,次曰審勢,次曰議都三篇,次曰議地二篇,次曰議蜀二篇,次曰立志,次曰遣使,次曰任相,次曰蓄力,次曰建親,次曰搜奇,次曰省官,次曰惜穀,次曰實內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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