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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至道元年


  乙未至道元年

  春正月朔,德音改元。度支判官陳堯叟、梁鼎上言,請于陳、許、鄧、潁暨蔡、宿、亳至於壽春,用水利墾田,必可致倉廩充實,省江淮漕運。上覽奏,嘉之,即遣皇甫選、何亮往諸州按視,經度其事。契丹大將韓德威誘黨項自振武入寇,永安節度使折禦卿率輕騎邀擊之,大敗其眾於子河汊,遣使奏捷。上謂左右曰:「朕常誡邊將勿與爭鋒,待其深入,則分奇兵以斷其歸路,從而擊之,必無遺類也。今果如吾言。」初,趙贊自京兆罷歸,以贊為度支都監。有鄭昌嗣者與贊親,比累遷鹽鐵都監。二人既得聯職,恣所為皆不法。詔削奪贊官爵,並一家配隸房州;昌嗣責授唐州團練副使。既行數日,並以所在賜死,中外莫不稱快。諸州奏案類有官典盜用庫物者,上謂近臣曰:「夫人之善惡,在乎原情。假如官典私竊軍物,雖至钜萬,止一盜爾,亦何富於民政哉?若黨庇儉人,稔成奸惡,以茲蠹政,其為盜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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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甲申,命宰相及群官分於京城寺觀禱雨,又命中使分祀五嶽。故事禦署祝版,王禹偁請自今更不禦署。上曰:「朕為萬民祈福,桑林之禱,猶無所憚,至於親署,又何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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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朔,詔以官倉粟數十萬石貸京畿及內郡民為種。有司請量留以供國馬,上曰:「時雨既降,土膏初起,民無種則不能盡地利。但竭廩以給之,至秋月百倍之獲。國馬食以芻槁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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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戊子,詔:「自今參知政事宜與宰相分日知印,押正衙班。其位磚先異位,宜合而為一,遇宰相、使相視事及議軍國大政,並得升都堂。」先是,趙普獨相,太祖特置參知政事以佐之。其後普恩替,始均其任,既而複有厘革。呂端初與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慮准不平,乃上言:「臣兄余慶任參知政事日,悉與宰相同。願複故事。」上特從其請,亦以慰准意雲。上謂宰相曰:「自春不雨至今,並走群望而未獲嘉應,豈獄犴之際頗有冤系乎?」即日命侍御史元玘等四十四人乘傳分往諸道案察刑獄。翌日,禦崇政殿,親決京城諸司系囚,獲原宥者數百人。因謂宰相曰:「刑罰者,不得已而用之。能不失有罪而得中道者,斯為難矣。」後二日,大雷雨,街中水深數尺。

  乙巳,知通利軍錢昭序表獻赤烏、白兔各一,雲:「烏稟陽精,兔昭陰瑞。報火德蕃昌之兆,示金方馴服之征。」上謂侍臣曰:「烏色正如渥丹,信火德之符矣。」翰林學士王禹偁兼知審官院及通進銀台、封駁司,制敕有不便,多所論奏。開寶皇后之喪,群臣不成服,禹偁與賓友言:「後嘗母天下,當遵用舊禮。」或以告,上不悅,禹偁罷知滁州。禹偁嘗為李繼遷草制,繼遷送馬五十疋。禹偁以狀不如式卻之。及在滁州,或言其買馬虧價者。上曰:「彼能卻繼遷五十疋馬,顧肯虧價哉?」參知政事寇准奏曰:「近者邊上易署主帥,增修甲卒,深合事宜。」上曰:「天下庶政日新,滔滔如流水。朕固不怠於聽斷。至於疆場戎事,既安危所系,亦皆是朕一一躬自籌度,預為制置,以防其漸。若臨事倉卒,則無及矣。」因語及用將帥,上曰:「將帥材略固不求其備,但量其能而用之。上自節麾,下至二千石,第其功效而授之,微勞盡甄,下情必達。下情必達,則無猜貳之嫌;微勞盡甄,則無觖望之釁,所以各務忠孝而固祿位,悖亂不得而萌也。」太康縣獲玄兔以獻,呂端等曰:「玄者,北方之色。兔者陰類,中國陽也,將有遠人向化,受冠帶于闕下,昭邦家之慶,以致太康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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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詔募民請佃諸州曠土,使為永業,仍蠲三年租,三年外輸三分之一。州縣官吏勸民墾田之數悉書于印紙,以俟旌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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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朔,荊湖轉運使何士宗上言:「望自今執政大臣出領外郡,應合申轉運司公事,只署通判以下姓名。」上謂宰相曰:「大臣品位雖崇,若出臨外藩,即轉運使所部。要系州府,不系品位。此朝廷典憲,未可輕改也。宜仍舊貫。」

  壬辰,制以開封尹壽王元侃為皇太子,改名恒。詔皇太子兼判開封府。自唐天佑以來,中國多故,不遑立儲貳,斯禮之廢,將及百年,上始舉而行之,中外胥悅。初,參知政事寇准自青州召還入見,上曰:「朕諸子孰可付神器者?」准曰:「惟陛下擇所以副天下之望者。」曰:「元侃可乎?」對曰:「非臣所知也。」上遂以元侃為開封尹,改封壽王,於是立為太子。

  呂中曰:東漢、李唐所以有女主、宦官、外戚之禍者,以立天子之權盡出其手,雖李固、杜喬、裴度、鄭覃之徒不能正之也。准之一言,真萬世法,不徒見於景德澶淵之一役也。

  《高抬貴手》曰:太祖以天下授太宗,堯授舜之盛舉也。太宗之定策壽王,得無賢于舜授禹之事乎?噫,禹不傳賢而傳子,吾孟子嘗斷斯事矣。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使傳賢而可以久焉,禹蓋先後世而為之也,何至有辭于來世哉?而況少年天子,百姓相慶,真杜稷主,神器有歸。寇萊公自青州召還,上亦謀及儲貳事。准對曰:「臣觀諸子,惟壽王得人心,可以副天下之望。」則是真宗之立,亦出於大臣之議論、庶民之推戴,而非出於太宗之私心也明矣。矧實護名賢,曆陳忠孝,師傅重任,深戎順從,捕翼元良,養成德性,李沆、李至等與有力焉。嗚呼!唐虞禪夏後,殷周繼,均之為聖人也,均之為天下得人也。

  准嘗奏事切直,上怒而起,准攀上衣請複坐,事決乃起。上嘉歎曰:「此真宰相也。」又語左右曰:「朕得寇准,猶唐太宗之得魏鄭公也。」以李至、李沆並兼太子賓客,見太子如師傅之儀。上謂至等曰:「朕以太子仁孝賢明,立為儲貳,以固國本,當賴正人輔之以道。卿等可盡心調護,若動皆由禮,則宜贊成;事或未當,必須力言,勿因循而順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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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是歲。汴河運米至五百八十萬石。上因問近臣汴水疏鑿之由,張洎退而講求其事以奏。且曰:「大禹疏鑿,以分水勢;煬帝開甽,以奉巡遊。雖數湮廢,而通流不絕於百世之下,終為國家之用,其上天之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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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上增作九弦琴、五弦阮,別造新譜二十七卷,俾太常樂工肄習之,以備登薦。

  乙酉,出琴、阮示群臣,且曰:「琴七弦,今增為九弦,曰君臣、文武、禮樂、正民心。則九奏克諧而不亂矣。阮四弦,今增為五,曰金、木、水、火、土,則五行並用而不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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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上閱武於便殿,衛士挽弓有及一石五鬥者,矢二十發,綽有餘力,因謂近臣曰:「方今寰海無事,美才間出,悉在吾彀中矣。」又令騎兵、步兵各數百東西列陣,挽強彀弩,視其進退,發矢如一,容止中節。上曰:「此殿廷間數百人爾,猶兵威可觀,況堂堂之陣,數萬成列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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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上以時和年豐,寇盜剪滅,顧謂宰相等曰:「國家自近歲以來水旱作沴,河西、蜀川相繼叛亂,百姓嗷嗷然。朕為其父母,中心憂念,無須臾之安,由是內修政紀,救萬民之愁疾;外勤戎略,定三邊之狂孽。以至有司常職、米鹽細事,朕亦不憚勞苦,並躬親成斷,遂致上天悔禍,否極斯泰。巴蜀餘妖,竄伏黔水;繼遷丑類,窮蹙沙漠,而又普天之下,九穀鹹登,塞北江南,紅粟流衍。朕豈望才經災歉之後,便睹茲開泰,深自慶慰也。」呂端等相率稱賀。詔內外文武臣僚及諸色人:「自今起請制置事,須有益於國、無損於民,乃得聞奏。如施行後顯有利濟,當議旌賞。如虧損公私,亦重行朝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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