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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開寶四年


  辛未開寶四年南漢平。唐國、吳越、漳泉奉正朔;北漢廣運四年。

  春正月。王師克英、雄二州。

  丙午,詔諸道州、縣自今並不得更差攝官。

  乙丑,王師至馬逕。南漢主懼,乃遣蕭漼、卓惟休奉表詣軍門乞降。

  丁卯,又遣其弟禎王保興率國內兵來拒。

  辛未,王師至白田。南漢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釋之,遂入廣州。保興初匿民間,後乃獲之。有閹工百餘輩盛服請見,美曰:「是?人多矣!吾奉詔伐罪,正為此等。」命悉斬之。美以露布告捷。

  己醜,至京師。凡得州六十,縣二百十四,戶十七萬二百六十三。

  呂中曰:以汴粱之地,視江南為近,視嶺南為遠,何先遠而後近耶?益聞劉鋹奢侈,則曰:「吾當救此一方之民。」則先取南漢,所以爭民命。江南亦有何罪?但臥榻之側,豈容鼾睡?則後收江南,所以一天下。

  ◇

  三月,詔前代帝王當給民奉陵者各增二戶。前右監門衛將軍趙玭既勒歸私第,不勝忿恚。一日,伺趙普入朝,馬前斥普短。上聞之,召玭及普於便殿,面質其事。玭大言詆普販木規利。先是,官禁私販秦隴大木。普嘗遣親吏往市屋材,聯巨筏至京師治第,吏因之竊於都下貿易,故玭以為言。上怒,詔問王溥等普當得何罪。溥附閣門使奏雲:「玭誣罔大臣。」上意頓解,反詰責玭,命武士撾之。禦史鞠於殿廷。普力營救,上乃特寬其罰,扶出之,責玭為汝州牙校。

  夏五月乙未,有司以帛系帳及其官屬先獻太廟、太社。上禦明德門,遣盧多遜宜詔詰責帳。帳伏地待罪。上釋帳罪,並其官屬禎王保興等。初議獻俘之禮,朝臣莫能知,乃遣使就問吏部尚書致仕張昭。昭臥病口占,以授使者。鹹服其該博,遂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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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置市舶司于廣州。詔禦史中丞劉溫叟、中書舍人李昉等重定《開元禮》。以國朝沿革制度附屬之。初,上征晉陽,命密州防禦使馬仁瑀率眾巡邊至上谷、漁陽,敵素聞其名,不敢出。明年,群盜起兗州,賊首周弼尤兇悍,自號長腳龍。詔仁昉掩擊。仁昉領帳下十數人入泰山,擒弼,盡獲其党,魯郊以寧。

  庚辰,徙仁昉為瀛州防禦使。仁昉兄子因醉誤殺平民,系獄當死。民家自言非有憾也,但過誤耳,願以過失傷論。仁昉曰:「我為長吏,而兄子殺人,此乃恃勢過橫,非過失也,豈敢以己之親而亂國法哉!」遂論如律。成都布衣羅居逋喪親,廬墓,日誦佛書,有芝草生,甘露降。守臣表其事,於是以居逋為延長縣主簿。劉鋹在國時,多置鴆以毒臣下。一日,上幸講武池,鋹先至。詔賜卮酒。鋹疑之,捧杯泣曰:「臣承祖父基業,拒違朝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死。陛下不殺臣,今見太平。為大樑布衣矣。願延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上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令取鋹酒自飲之,別酌以賜鋹。鋹大慚,頓首謝。上既平廣南,欲行報謝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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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甲午朔,詔以冬至有事於南郊。

  乙未,禦史中丞劉溫叟卒。溫叟為中丞十二年,屢求解職,上難其代。及被病,上知其貧,遣中使就賜器幣。溫叟性重厚方正,事繼母以孝聞,五代以來,言好古執禮者,推溫叟焉。皇弟開封尹光義聞溫叟清介,嘗遣府吏齎錢五百千遺之。溫叟不敢卻,貯廳事西舍,令府吏封識,乃去。明年重午,複送角黍、紈扇,所遣吏即前送錢者,視西舍封識宛然。吏還以告,光義曰:「我送猶不受,況他人乎!」乃命輦歸府中。他日,光義因侍宴,論當世名節士,具道溫叟辭錢事,上歎賞久之。溫叟既卒,上難其繼,曰:「必得純厚如溫叟者乃可命。」太子賓客邊光範兼判禦史台事,居半歲,始真為中丞。

  呂中曰:一中丞任之十二年,及其且卒也,則曰:「必純厚如溫叟乃可。」國初之不輕用人如此,蓋其始也,擇之精,其終也,任之久。擇之精,則小人不得以濫其選;任之久,則君子舉得以盡其職。趙中令之相凡十一年,郭進之守西山凡二十年,李漢超之守關南凡十七年。作坊,至卑賤也,而魏丕典之至十餘年,皆久任而成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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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甲申,詔兩京、諸道自十月後犯強竊盜,不得預郊祀赦,所在長吏當告諭下民,無令冒法。右補闕梁周翰上疏,其略曰:「西蜀、淮南、荊潭、桂廣之地皆已為王土,陛下誠能以三方所得之利,減諸道租賦之入,則庶乎德澤均而民力寬矣。」上嘉納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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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癸巳,江南國主煜遣其弟從善來朝貢。先是,國主以銀五萬兩遺宰相趙普,普告於上。上曰:「此不可不受,但以書答謝,少賂其使者可也。」普叩頭辭讓。上曰:「大國之體,不可自為削弱,當使之勿測。」及從善入覲,常賜外,密賚白金如遺普之數。江南君臣聞之,皆震駭,服上偉度。他日,上因出,忽幸普第。時吳越王倣方遣使遺普書,及海物十瓶列廡下。會車駕卒至,普亟出迎,弗及屏也。上顧見,問何物,普以實對。上曰:「此海物必佳。」即命啟之,皆滿貯瓜子金也。普惶恐,頓首謝曰:「臣未發書,實不知此。若知此,當奏聞而卻之。上笑曰:「但受之無害。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耳!」因命普謝而受之。河決澶州,東匯於鄆、濮,壞民田。

  戊午,親享太廟,始用繡衣、鹵簿。

  己未,合祭天地於南郊。大赦,蠲開寶元年以來逋租。初,上擇偽蜀親兵習弓馬者百餘輩為川班內殿直,廩賜優給與禦馬直等,於是郊禮畢行賞,上以禦馬直扈從,特命增給錢人五千,而川班內殿直不得如例,乃相率擊登聞鼓陳乞。上怒,遣中使謂之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又安有例哉?」命斬其妄訴者四十余人,餘悉配隸許州驍捷軍,其都校皆決杖降職,遂廢其班。

  時內臣有左飛龍使李承進者,逮事後唐。上問曰:「莊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國不久。何也?」承進曰:「莊宗好畋獵,務姑息將士。每出次近郊,禁兵衛卒必控馬首告:『兒郎輩寒冷,望與救接。』莊宗即隨其所欲給之。蓋威令不行,賞賚無節也。」上撫髀歎曰:「二十年夾河戰爭,取得天下,不能用軍法約束此輩,縱其無厭之求,以茲臨禦,誠為兒戲。朕今撫養士卒,固不吝惜爵賞,苟犯吾法,惟有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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