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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亮南侵(1)


  高宗紹興二十年三月,遣參知政事餘堯弼如金賀即位。及還,金主亮以上皇玉帶附遺於帝。其秘書張仲軻曰:「此希世之寶也。」亮曰:「江南之地他日當為我有,此置之外府耳。」仲軻由是知金主有南侵之意,遂每事先意逢之。

  二十一年二月,以巫伋為金國祈請使。伋至金,首請迎靖康帝歸國,金主曰:「不知歸後何處頓放。」伋唯唯而退。

  二十三年三月,金主亮自上京如燕,遂改燕京為中都大興府,汴京為南京,削上京之名,止稱會寧府。又改中京大定府為北京,而東京遼陽府、西京大同府如舊。遣完顏長寧為南京留守,經畫之,以為南侵之漸。既而汴京大火,宮室盡焚,金主大怒,杖殺長寧。

  二十六年三月,東平進士梁勳上書,言:「金人必舉兵,宜為之備。」帝怒,編管勳於千裡外州軍,因下詔曰:「講和之策,斷自朕志,秦檜特能贊朕而已,豈以其存亡而渝定議耶。近者無知之輩,鼓倡浮言,以惑眾聽,至有偽撰詔命,召用舊臣,抗章公交車,妄議邊事,朕甚駭之。自今有此,當重寘憲典。」

  二十七年二月,金主亮禦武德殿,召其臣吏部尚書李通、刑部尚書胡厲、翰林直學士蕭廉,賜坐而語之曰:「朕自即位,視閱章奏,治宮中事,常至丙夜,始禦內寢。疇昔之夜,方就榻,恍惚如親覿,有二青衣持幢節自天降,授朕以幅紙若牒,謂上帝有宣命。朕再拜受,遂佩弓矢,具鍪鎧,將從之前,而朕常所禦小駿號小將軍者,倏已鞚勒待墀下,青衣揖就騎。既行,但覺雲霧勃起,起馬蹄間,下如海濤洶湧。方覺心悸,望一門正開,金碧焜耀,青衣指之曰:天門也。朕隨入焉。又裡許,至鈞天之宮,嚴邃宏麗,光明奪目,朕意欲馳。二金甲人謂朕曰:此非人間,可下馬步入。及殿下,垂簾若有所待。須臾,有朱衣出,贊拜,仿佛聞殿上語如嬰兒,使青衣傳宣畀朕曰:天策上將,令征宋國。朕伏而謝,使複就馬。見兵如鬼者,左右前後,杳無邊際。一矢射之,萬鬼齊喏,聲如震雷,驚而寤,喏猶不絕於耳。朕立遣內侍至廄視小將軍,喘汗雨浹。取箭箙數之,亦亡其一矢。昭應如此,豈天假手於我,令混江南之車書耶?」眾皆稱賀,於是南侵之議益決矣。

  二十八年五月,金主亮召李通及翰林學士承旨翟永固、宣徽使敬嗣暉、翰林直學士韓汝嘉,入見薰風殿,問曰:「朕欲遷都於汴,遂以伐宋,使海內一統,卿意如何。」通以天時、人事不可失機為對,亮大悅。永固立楹間,亮顧見之,問之故,徐進曰:「臣有愚慮,請殫一得。本朝自海上造邦,民未見德,而黷兵是聞。古稱兵猶火,不戢,將自焚也。故雖如梁王之武毅,猶以和為上策。今宋室偏安,天命未改,金繒締好,歲事無闕。遽欲出無名之師,以事遠征,臣竊以為未便。兼中都始成,未及數載,帑藏虛乏,丁壯疲瘁,營汴而居,是欲竭根本富庶之力,以繕爭戰丘之地,尤為非宜。臣事陛下,不敢不以正對。」因伏地請死。亮以問暉、汝嘉,暉是通,汝嘉是永固。亮大怒,拂袖起,傳宣二臣,殿側聽旨。繼而召翰林待制綦戩講《漢史》及陸賈《新語》事,亮怒稍霽,乃赦之。明日,以通為右丞,嗣暉為參知政事。永固遂請老。

  秋七月,金以李通參知政事。初,金主亮召其幸臣秘書少監張仲軻、左諫議大夫馬欽、校書郎田與信等,便殿侍坐。金主謂仲軻曰:「漢之封疆不過七八千里,今吾國幅員萬里,可謂大矣。」仲軻曰:「本朝疆土雖大,而天下有四主,若能一之,乃為大矣。」金主曰:「彼且何罪而伐之。」仲軻曰:「臣聞宋人買馬修器械,招納山東叛亡,豈得謂無罪。」金主喜曰:「曏者梁珫嘗為朕言,宋有劉貴妃者,資質美豔。今一舉而兩得之,俗所謂因行掉臂也。江南聞我舉兵,必遠竄耳。」欽、與信皆對曰:「海島蠻越,臣等皆知道路,彼將安往。」金主曰:「然則天與我也。朕舉兵滅宋,遠不過二三年,然後討平高麗、夏國。一統之後,論功遷秩,分賞將士,彼必忘勞矣。」時,金主恃其累世強盛,欲大肆征伐,以一天下。嘗曰:「天下一家,方可以為正統。」及拜李通參知政事,通承金主意,遂與仲軻、欽及近習群小輩,盛言江南富庶子女玉帛之多逢其欲。金主以通為謀主,遂議舉兵南侵。

  冬十月,金主亮遣其左丞相張浩、參政敬嗣暉如汴京,營建宮室。國子司業黃中使還,上言:「金人治汴京,必欲徙居以迫我,不可不早為之備。若彼果至汴,則壯士健馬不數日可及境矣。」宰相湯思退大怒,貶中官。

  二十九年春正月,金主亮命其左丞相張浩及敬嗣暉、內侍梁漢臣與中國叛臣孔彥舟,造戰船於通州。遣使籍諸路猛安部族及契丹、奚人,不限丁數,悉僉之,凡二十四萬。又僉中都、南都、中原、渤海丁壯,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之,凡二十七萬。雖親老、丁多,求一子留侍,亦不聽。又遣使分詣諸道總管府,督造兵器。命諸路舊貯兵器,並致于燕。又建汴宮,修燕城,民不能堪。箭翎一尺至千錢,村落間往往椎牛以供筋革,至於烏、鵲、狗無不被害者。

  五月,禮部侍郎孫道夫使金還,金主亮謂之曰:「歸白爾帝,事我上國,多有不誠,今略舉二事:爾民有逃入我境者,邊吏皆即發還。我民有叛入爾境者,有司索之,往往托詞不發,一也。爾於沿邊盜買鞍馬,備戰陣,二也。」蓋欲南侵,故先設此二端為詞。道夫還,具奏之。帝曰:「朝廷待之甚厚,彼以何名為兵端。」道夫曰:「彼身弑其君而奪之位,興兵豈問有名。」湯思退、沈該不以為然。道夫每對帝輒言武事,該疑其引用張浚,忌之,貶知綿州。

  六月,帝聞金主亮有南侵意,疑之,使王綸往覘。綸還,入對,言:「鄰國恭順和好無他,皆陛下威德所至。」湯思退等皆賀。帝曰:「中外之論,皆欲沿邊屯戍軍馬,移易將帥,為進取之計。萬一輕舉,兵連禍結,何時而已。」

  三十年春正月,金遣施宜生來賀正旦。宜生,閩人也,上命吏部尚書張燾館之都亭。時諜者傳金亮造舟調兵之事,上不深信。館者以首丘諷宜生,微問其的,宜生為隱語曰:「今日北風甚勁。」又取幾間筆扣之,曰:「筆來,筆來。」宜生歸,為介所告,金主烹之。

  八月,賀允中使金還,言:「金人必叛盟,宜為之備。」不聽,命允中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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