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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五王傳(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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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陽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孝建三年,年九歲,封順陽王,食邑二千戶。大明元年,改封桂陽王。為冠軍將軍、南彭城、下邳太守。三年,出為江州刺史,尋加征虜將軍,邑千戶。入為秘書監,領前軍將軍。七年,遷左衛將軍,加給事中。前廢帝永光元年,轉中護軍,領崇憲衛尉。 太宗定亂,以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徐、南兗、兗四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給鼓吹一部。時薛安都據彭城反叛,遣從子索兒南侵,休範進據廣陵,督北討諸軍事,加南兗州刺史,進征北大將軍,加散騎常侍,還京口,解兗州,增邑二千戶,受五百戶。泰始五年,征為中書監、中軍將軍、揚州刺史,常侍如故。明年,出為使持節、都督江、郢、司、廣、交五州豫州之西陽、新蔡、晉熙、湘州之始興四郡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尋加開府儀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兗、兗、青、冀六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南徐州刺史,持節、常侍、開府如故。未拜,以驃騎大將軍還為江州,進督越州諸軍事,給三望車一乘。太宗遺詔,進位司空,改常侍為侍中,加班劍三十人。 休範素凡訥,少知解,不為諸兄所齒遇。太宗常指左右人謂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貴。釋氏願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晉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禍,建安王休仁以權逼不見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見害。唯休範謹澀無才能,不為物情所向,故得自保;而常懷憂懼,恆慮禍及。 及太宗晏駕,主幼時艱,素族當權,近習秉政,休范自謂宗戚莫二,應居宰輔,事既不至,怨憤彌結。招引勇士,繕治器械,行人經過尋陽者,莫不降意折節,重加問遺,囗囗留則傾身接引,厚相資給。於是遠近同應,從者如歸。朝廷知其有異志,密相防禦,雖未表形跡,而釁難已成。母荀太妃薨,葬廬山,以示不還之志。解侍中。 時夏口闕鎮,朝議以居尋陽上流,欲樹置腹心,重其兵力。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晉熙王燮為郢州刺史,長史王奐行府州事,配以資力,出鎮夏口。慮為休範所撥留,自太子洑去,不過尋陽。休範大怒,欲舉兵襲朝廷,密與典簽新蔡人許公輿謀之。表治城池,修起樓堞,多解榜板,擬以備用。其年,進位太尉。明年五月,遂舉兵反。虜發百姓船乘,使軍隊稱力請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裝治,二三日間,便悉整辦。率眾二萬,鐵騎數百匹,發自尋陽,晝夜取道。書與袁粲、褚淵、劉秉曰: 夫治政任賢,宜親疏相輔,得其經緯,則結繩可及;失其規矩,則危亡可期。漢承戰國之余,傷周室衰殄,立磐石之宗,而致七國之亂。魏革漢典,創於前失,遂使諸王絕朝聘之禮,是以根疏葉枯,政移異族。今宗室衰微,自昔未有,泰寧之世,足以為譬。孤子忝枝皇族,預關興毀,雖欲忘言,其可得乎! 高祖武皇帝升睿三光,滌紛四表。太祖文皇帝欽明冠古,資乾承曆,秉鉞西服,鳴鑾東京,搜賢選能,納奇賞異。孝武皇帝歧嶷天縱,先機雷發,陵波靜亂,宏業中興,儲嗣不腆,遂貽禍難。于時建安王以家難頻遘,宜立長主,明皇帝恢郎淵懿,仁潤含遠,奉戴南面,允合天人。而太尉以年長居卑,怨心形色,柳欣慰等規行不軌,事蹟披猖。驃騎以忤顏失旨,應對不順,在蕃刻削,怨結人鬼。先帝明於號令,豈枉法為親,二王之釁,實自由己。但司徒巴陵王勞謙為國,中流事難,有不世之勳,奉時如天,事兄猶父,非唯令友,信為國器。唐叔之忠,而受管、蔡之罪,親戚哀憤,行路嗟歎。王地籍光潔,德厭民望,並無寸罪,受斃讒邪。先帝穆于友于,留心親戚,去昔事平之後,面受詔誨,禮則君臣,樂則兄弟,升級賜賞,動不移年,撫慰孜孜,恆如不足,豈容一旦鬩牆,致此禍害,良有由也。 先帝寢疾彌年,體疲膳少,雖神照無虧,而慮有失德,補闕拾遺,責在左右。于時出入臥內,唯有運長、道隆,群細無狀,因疾遘禍,見上不和,知無瘳拯,慮晏駕之日,長王作輔,奪其寵柄,不得自專。是以內假帝旨,外托朝議,諛辭詭貌,萬類千端,升進奸回,屠斥賢哲,外矯天則,內誣人鬼。是以星紀違常,義望失度。昔魏顆擇命,《春秋》美之;秦穆殉良,《詩》有明刺。臣子之節,得失必書,不及匡諫,猶以為罪。交間蒼蠅,驅扇禍戮,爵以貨重,才由貧輕,先帝舊人,無罪黜落,薦致鄉親,遍佈朝省。諂諛親狎者,飛榮玉除;靜立貞粹者,柴門生草。事先關己,雖非必行;若不諮詢,雖是必抑。海內遠近,人誰不知,未解執事,不加斧鉞,遂致先帝有殺弟之名,醜聲遺于君父,格以古義,豈得為忠!先帝崩殂,若無天地,理痛常情,便應赴泣。但兄弟枉酷,已陷讒細,孤子已下,複觸奸機。是以望陵墳而摧裂,想鑾旂而抽慟。雖複才違寄寵,而地屬負荷,顧命之辰,曾不見及。分崩之際,詔出兩豎,天誘其衷,得居乎外。若受制群邪,則玉石同碎矣!以宇宙之基,一旦受制卑瑣,劉氏家國,使小人處分,終古以來,未有斯酷。昔石顯、曹節,方今為優,而望之、仲舉,由以致弊。至於遭逢醜慝,豈有古今者乎! 諸賢胄籍冠冕,世曆忠貞,位非恩樹,勳豈寵結,憂國勤王,社稷之鎮,豈可含縱讒凶,坐觀傾覆。自惟宋室未殞,得以推移者,正內賴諸賢,防勒奸軌;外有孤子,跨據中流。而人非金石,何能支久,使一虧落,則本根莫庇。當今主上沖幼,宜明典章,征虜之鎮,不見慰省,逆旅往來,尚有顧眄,骨肉何仇,逼使離隔。禽獸之心,橫生疑貳,經由此者,每加約截,同惡相求,有若市賈。以孤子知其情狀,恆恐以此乘之,鉗勒州郡,過見防禦。近遣西南二使,統內宣傳,不容恐懼,即遣啟並有別書。若以孤子有過,便應鳴鼓見伐;如其不爾,宜令各有所歸。與殺不辜,憲有常辟,三公之使,無罪而斬,鄙雖不肖,天子之季父,卑小主者,敢不如是乎!孤子承奉今上,如事先朝,夙宵恭謹,散心雲日,晦望表驛,相從江衢,有何虧違,頓至於此。既已甘心,其可再乎!如往來所說,以孤子納士為尤,此輩懼其身罪,豈為國計。 在昔四豪,列國公子,猶博引廣納,門客三千。況孤子位居鼎司,捍衛畿甸,且今與昔異,鹹所知也。狡虜陵掠,江、淮侵逼,主上年稚,宗室衰微,邪僭用命,親賢結舌,疆場嬰塗炭之苦,征夫有勤役之勞,瓜時不代,齊猶致禍,況長淮戍卒,歷年怨思,不務拓遠強邊,而先事國君親戚,以此求心,何事非亂。又以繕治盆壘,複致囂聲。自晉、宋之災,積貯百萬,孤子到鎮,曾不數千里,且修城池,整郭邑,為治常理,複何足致嫌邪?若以中流清蕩,則任農夫不應實力強兵,作鎮姑孰,俱防寇害,豈得獨嫌於此。昔成王之明,而為流言致惑,若使金縢不開,則周公無以自保。樂毅歸趙,不忍謀燕,況孤子禮則君臣,恩猶父子者乎!所以枕戈泣血,只以兄弟之仇爾。觀其不逞之意,豈可限量。設使遂其虐志,諸君欲安坐得乎!脣亡齒寒,理不難見。桂蠹必除,人邪必翦,枉突徙薪,何勞多力。望便執錄二豎,以謝冤魂,則先帝不失順悌之名,宋世無枉筆之史。 此州地居形要,路枕九江,控弦跨馬,越關而至。重氣輕死,排藪競出,練甲照水,總戈成林,劋此纖隸,何患不克。但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欲使薰蕕內辨,晉陽外息爾。功有所歸,不亦可乎!便當投命有司,謝罪天闕,同奉溫凊,齊心庶事。伊、霍之任,非君而誰;周、邵之職,頗以自許。左提右挈,無愧古人。昔平、勃剛斷,產、祿蚤誅;張、溫趑趄,文台扼腕。事之樞機,得失俄頃,往車今轍,庶無惑焉。近持此意,申之沈攸,其憤難不解諸王致此!既知禍原,銳然奮發,蓄兵厲卒,以俟同舉。張興世發都日,受制凶黨,揚颿直逝,遂不見遇,孤子近遣信申述奸禍,方大惆惋,追恨前迷,比者信使,每申勤款。王奐佐郢,兵權在握,厥督屠枉,朝野嗟痛,猶父之怨,寧可與之比肩。孤子此舉,增其慷慨,義之所勸,其應猶響。諸君或未得此意,故先告懷。徙倚一隅,遲及委問。孤子哀疾尪毀,窮盡無日,庶規史鰍,死不忘本。臨紙荒哽,言不詮第。 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道欣至一宿,休範已至新林,朝廷震動。平南將軍齊王出次新亭壘,領軍將軍劉勔、前兗州刺史沈懷明據石頭,征北將軍張永屯白下,衛將軍袁粲、中軍褚淵、尚書左僕射劉秉等入衛殿省。時事起倉卒,不暇得更處分,開南北二武庫,隨將士意取。 休范于新林步上,及新亭壘,自臨城南,於臨滄囗上,以數十人自衛。屯騎校尉黃回見其可乘,乃偽往請降,並宣齊王意旨,休範大悅,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與為質,至即斬之。回與越騎校尉張敬兒直前斬休範首,持還,左右並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黨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直向朱雀。休範雖死,墨蠡等不相知聞。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門內,聞賊至,急召劉勔。勔自石頭來赴,仍進桁南,戰敗,死之。墨蠡等乘勝直入朱雀門,王道隆為亂兵所殺。墨蠡等唱:「太尉至。」休範之死也,齊王遣隊主陳靈寶齎首詣台,道逢賊,棄首于水,挺身得達。雖唱雲已平,而無以為據,眾愈疑惑。張永棄眾于白下,沈懷明於石頭奔散,撫軍典簽茅恬開東府納賊。墨蠡徑至杜姥宅,中書舍人孫千齡開囗明門出降,宮省恇擾,無複固志。時庫藏賞賜已盡,皇太后、太妃剔取宮內金銀器物以充用。羽林監陳顯達率所領于杜姥宅與墨蠡戰,破之。至宣陽禦道,諸賊一時奔散,斬墨蠡、文豪及同黨姜伯玉、柳中虔、任天助等。許公輿走還新茶,村民斬送之。晉熙王燮自夏口遣軍平尋陽,德嗣弟青牛、智藏並伏誅。詔建康、秣陵二縣收斂諸軍死者,並殺賊屍,並加藏埋。 史臣曰:語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阮佃夫、王道隆專用主命,臣行君道,識義之徒,鹹思戮以馬劍。休范馳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義士,莫不銜膽爭先。夫以邪附君,猶或自免,況於仗正順以爭主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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