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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國傳(3)


  康定元年,環慶路鈐轄高繼隆、知慶州張崇俊攻後橋,而柔遠砦主武英入自北門,拔之。未幾,夏人攻金明砦,執都監李士彬父子。破安遠、塞門、永平諸砦,圍延州,設伏三川口,執劉平、石元孫、傅偃、劉發、石遜等。又攻鎮戎軍,敗劉繼宗、李緯兵五千。環慶部署任福入白豹城,焚其積聚,破四十一族。

  慶曆元年二月,攻渭州,逼懷遠城。韓琦徼巡邊至高平,盡發鎮戎兵及募勇士得萬人,命行營總管任福等並擊之,都監桑懌為前鋒,鈐轄朱觀、都監武英繼之。福申令持重,其夕宿三川,夏人已過懷遠東南。翌日,諸軍躡其後。西路巡檢常鼎、劉肅與夏人對壘于張家堡,懌以騎兵趣之。福分兵,夕與懌為一軍,屯好水川。川與能家川隔在隴山外,觀、英為一軍,屯籠洛川,相離五裡。期以明日會兵,不使夏人一騎遁,然已陷其伏中矣。元昊自將精兵十萬,營於川口,候者言夏人有砦,數不多,兵益進。詰旦,福與懌循好水川西去,未至羊牧隆城五裡,與夏軍遇。懌為先鋒,見道傍置數銀泥合,封襲謹密,中有動躍聲,疑莫敢發,福至發之,乃懸哨家鴿百餘,自合中起,盤飛軍上。於是夏兵四合,懌先犯,中軍繼之,自辰至午酣戰。陣中忽樹鮑老旗,長二丈餘,懌等莫測。既而鮑老揮右則右伏出,揮左則左伏出,翼而襲之,宋師大敗。懌、劉肅及福子懷亮皆戰沒。小校劉進勸福自拔,福不聽,力戰死。初,渭州都監趙津將瓦亭塞騎兵三千余為諸將後繼。是日,朱觀、武英兵會能家川與夏人遇,陣合,王珪自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人助觀略陣,陣堅不可動,英重傷,不能出軍戰。自午至申,夏軍益至,東陣步兵大潰,眾遂奔。珪、英、津及參軍耿傅、隊將李簡、都監李禹享、劉均皆死於陣。觀以千餘人保民垣,發矢四射,會暮,夏軍引去。將校士卒死者萬三百人,關右震動。軍須日廣,三司告不足,仁宗為之旰食,宋庠請修潼關以備衝突。秋,夏人轉攻河東,及麟、府,不能下,乃引兵攻豐州,城孤無援,遂據之;又破寧遠砦,屯要害,絕麟、府餉道。楊偕始請棄河外,保合河津,帝不許。會張亢管勾麟府軍馬事,破之于柏子,又破之于兔毛川,亢築十餘柵,河外始固。元昊雖數勝,然死亡創痍者相半,人困於點集,財力不給,國中為「十不如」之謠以怨之。元昊乃歸塞門砦主高延德,因乞和,知延州范仲淹為書陳禍福以喻之。元昊使其親信野利旺榮複書,語猶嫚。知延州龐籍言,夏境鼠食稼,且旱,元昊思納款,遂令知保安軍劉拯諭旺榮言:「公方持靈、夏兵,倘內附,當以西平茅土分冊之。」知青澗城種世衡又遣王嵩以棗及畫龜為書置蠟丸中遺旺榮,諭以早歸之意,欲元昊得之,疑旺榮。旺榮得之笑曰:「種使君亦長矣,何為此兒戲耶!」囚嵩窖中歲餘。知渭州王沿、總管葛懷敏使僧法淳持書往,而旺榮乃出嵩與教練使李文貴至青澗城,自言用兵以來,資用困乏,人情便於和。籍疑其款吾軍,留之數月。

  二年,複大入,戰於定川,宋師大敗,葛懷敏死之。直抵渭州,大焚掠而去。詔籍招納,籍遣文貴還。月余,元昊使文貴與王嵩以其臣旺榮、其弟旺令、嵬名環、臥譽諍三人書議和,然屈強不肯削僣號,且雲「如日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籍以其言未服,乃令自請,而詔籍複書許之。

  明年,遣六宅使伊州刺史賀從勖與文貴俱來,猶稱男邦泥定國兀卒上書父大宋皇帝,更名曩霄而不稱臣。兀卒,即吾祖也,如可汗號。議者以為改吾祖為兀卒,特以侮玩朝廷,不可許。詔遣邵良佐、張士元、張子奭、王正倫更往議,且許封冊為夏國主,而元昊亦遣如定、聿舍、張延壽、楊守素繼來。

  四年,始上誓表言:「兩失和好,遂曆七年,立誓自今,願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將校民戶,各不復還。自此有邊人逃亡,亦毋得襲逐。臣近以本國城砦進納朝廷,其栲栳、鎌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邊境蕃漢所居,乞畫中為界,於內聽築城堡。凡歲賜銀、綺、絹、茶二十五萬五千,乞如常數,臣不復以他相干。乞頒誓詔,蓋欲世世遵守,永以為好。倘君親之義不存,或臣子之心渝變,使宗祀不永,子孫罹殃。」詔答曰:「朕臨制四海,廓地萬里,西夏之土,世以為胙。今乃納忠悔咎,表於信誓,質之日月,要之鬼神,及諸子孫,無有渝變。申複懇至,朕甚嘉之。俯閱來誓,一皆如約。」十二月,遣尚書祠部員外郎張子奭充冊禮使,東頭供奉官、閣門祗候張士元副之。仍賜對衣、黃金帶、銀鞍勒馬、銀二萬兩、絹二萬匹、茶三萬斤。冊以漆書竹簡,籍以天下樂錦。金塗銀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國主印」,錦綬,塗金銀牌。緣冊法物,皆銀裝金塗,覆以紫繡。約稱臣,奉正朔,改所賜敕書為詔而不名,許自置官屬。使至京,就驛貿賣,宴坐朵殿。使至其國,相見用賓客禮。置榷場於保安軍及高平砦,第不通青鹽。然宋每遣使往,館於宥州,終不復至興、靈,而元昊帝其國中自若也。

  是歲,遼夾山部落呆兒族八百戶歸元昊,興宗責還,元昊不遣。遂親將騎兵十萬出金肅城,弟天齊王馬步軍大元帥將騎七千出南路,韓國王將兵六萬出北路,三路濟河長驅。興宗入夏境四百里,不見敵,據得勝寺南壁以待。八月五日,韓國王自賀蘭北與元昊接戰,數勝之。遼兵至者日益,夏乃請和,退十裡,韓國王不從。如是退者三,凡百餘裡矣,每退必赭其地,遼馬無所食,因許和。夏乃遷延,以老其師,而遼之馬益病,因急攻之,遂敗,複攻南壁,興宗大敗。入南樞王蕭孝友砦,擒其鶻突姑駙馬,興宗從數騎走,元昊縱其去。

  元昊五月五日生,國人以其日相慶賀,又以四孟朔為節。凡五娶,一曰大遼興平公主,二曰宣穆惠文皇后沒藏氏,生諒祚,三曰憲成皇后野力氏,四曰妃沒移氏,五曰索氏。元昊以慶曆八年正月殂,年四十六。在位十七年,改元開運一年,廣運二年,大慶二年,天授禮法延祚十一年。諡曰武烈皇帝,廟號景宗,墓號泰陵。宋遣開封府判官、尚書祠部員外郎曹穎叔為祭奠使,六宅使、達州刺史鄧保信為吊慰使,賜絹一千匹、布五百端、羊百口、面米各百石、酒百瓶。及葬,仍賜絹一千五百匹,余如初賻。子諒祚立。

  諒祚,景宗長子也,小字甯令哥,國語謂「歡嘉」為「寧令」。兩岔,河名也,母曰宣穆惠文皇后沒藏氏,從元昊出獵,至此而生諒祚,遂名焉。以慶曆七年丁亥二月六日生,八年戊子正月,方期歲即位。四月,遣尚書刑部員外郎任顓充冊禮使,供備庫副使宋守約充副使,冊諒祚為夏國主。

  嘉祐元年,母沒藏氏薨,遣祖儒嵬多、聿則慶唐及徐舜卿來告哀,詔以集賢校理馮浩假尚書刑部郎中、直史館為吊慰使,文思副使張惟清假文思使副之,乃獻遺留馬駝以謝。

  諒祚幼養於母族訛龐,訛龐因專國政。初,麟州西城枕睥睨曰紅樓,下瞰屈野河,其外距夏境尚七十裡,而田腴利厚,多入訛龐,歲東侵不已。至耕獲時,輒屯兵河西,經略使龐籍每戒邊將使毋得過屈野河,然所距屈野河猶二十裡。管勾軍馬司賈逵徼循,見所侵田,稍過督邊吏,麟州守王亮懼,始以事聞。詔以殿直張安世、賈恩為同巡檢經制之。訛龐晏然弗革,迫之則格鬥,緩之則歸耕,經略司遣使還所侵田,訛龐專為濫言,無歸意。

  嘉祐二年,遂團兵宿境上。逮三月,增至數萬人,守將斂兵弗與戰。知麟州武戡築堡於河西,以為保障。役既興,戡率將吏往按視,遇夏人于沙鼠浪,戡與管勾郭恩等欲止,而走馬承受黃道元以言脅之,遂夜進至臥牛峰,見烽舉,且鼓聲,道元猶不信,比明,至忽裡堆,與夏人相去才數十步,遂合戰。自旦至食時,夏人四面合擊,眾大潰,戡走,恩與道元及兵馬監押劉慶等被執。安撫司遣李思道、孫兆往議疆事,而訛龐驁不聽。久之,太原府、代州兵馬鈐轄蘇安靜得夏國呂寧、拽浪撩黎來合議,乃築堠九,更新邊禁,要以違約則罷和市,自此始定。諒祚忌訛龐專,或告訛龐將叛,諒祚討殺之,夷其族。已而請去蕃禮,從漢儀。

  嘉祐六年,上書自言慕中國衣冠,明年當以此迎使者。詔許之。明年,又改西壽監軍司為保泰軍,石州監軍司為靜塞軍,韋州監軍司為祥祐軍,左廂監軍司為神勇軍。遣人獻方物,稱宣徽南院使,詔諭非陪臣所宜稱,戒其僣擬,使遵誓詔。表求太宗禦制詩章隸書石本,且進馬五十匹,求《九經》、《唐史》、《冊府元龜》及宋正至朝賀儀,詔賜《九經》,還所獻馬。

  治平初,求複榷場,不許。既而遣吳宗等來賀英宗即位,詔令門見,使者不從。至順天門,且欲佩魚及儀物自從,引伴高宜禁之,不可,留止廄置一夕,絕其供饋。宗語不遜,宜折之,使如故事,良久,乃聽入。及賜食殿門,又訴于押伴張覲,詔命還赴延州與宜辨。宗度理屈,不復置對。遂詔諒祚懲約之。秋,夏人出兵秦鳳、涇原,抄熟戶,擾邊塞弓箭手,殺掠人畜以萬計。程戡、王素、孫長卿諭安諸族首領,防誘脅散叛。遣文思副使王無忌齎詔問之,諒祚遷延弗受,已而因賀正使荔茂先獻表,歸罪宋邊吏。

  三年,遂大舉攻大順城,分兵圍柔遠砦,燒屈乞村,柵段木嶺,州兵、熟戶、蕃官趙明合擊退之。遣西京左藏庫副使何次公詰之。三月,乃獻方物謝罪,賜絹五百匹、銀五百兩。

  神宗即位,乃遣內殿崇班魏璪賜以治平三年冬服、銀絹。供備庫副使高遵裕告哀,並以英宗遣留物賜之。秋,夏國遣使奉慰及進助山陵。冬,種諤取綏州,因發兵夜掩嵬名山帳,脅降之。諒祚乃詐為會議,誘知保安軍楊定、都巡檢侍其臻等殺之,邊吏以聞,命韓琦知永興軍,經略西方。諒祚錮送殺定者六宅使李崇貴、右侍禁韓道善及虜去定子仲通。

  十二月,諒祚殂,年二十一。在位二十年,改元延嗣甯國一年,天祐垂聖三年,福聖承道四年,奲都六年,拱化五年。諡曰昭英皇帝,廟號毅宗,墓號安陵。子秉常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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