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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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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字泰發,越州上虞人。童稚不戲弄。父高稱曰:「吾兒雲間鶴,其興吾門乎!」親喪,哀毀如成人,有致賻者,悉辭之。及葬,禮皆中節。服除,遊太學,登崇甯五年進士第。調開化令,有政聲,召赴都堂審察,時宰不悅,處以監當,改秩,知平江府常熟縣。朱勔父沖倚勢暴橫,光械治其家僮。沖怒,風部使者移令吳江,光不為屈。改京東西學事司管勾文字。 劉安世居南京,光以師禮見之。安世告以所聞于溫公者曰:「學當自無妄中入。」光欣然領會。除太常博士,遷司封。首論士大夫諛佞成風,至妄引荀卿「有聽從,無諫諍」之說,以杜塞言路;又言怨嗟之氣,結為妖沴。王黼惡之,令部注桂州陽朔縣。安世聞光以論事貶,貽書偉之。李綱亦以論水災去國,居義興,伺光于水驛,自出呼曰:「非越州李司封船乎?」留數日,定交而別。除司勳員外郎,遷符寶郎。 郭藥師叛,光知徽宗有內禪意,因納符,謂知樞密院蔡攸曰:「公家所為,皆咈眾心。今日之事,非皇太子則國家俱危。」攸矍然,不敢為異。欽宗受禪,擢右司諫。上皇東幸,憸人間兩宮,光請集議奉迎典禮。又奏:「東南財用,盡于朱勔,西北財用,困于李彥,天下根本之財,竭于蔡京、王黼。名為應奉,實入私室,公家無半歲之儲,百姓無旬日之積。乞依舊制,三省、樞密院通知兵民財計,與戶部量一歲之出入,以制國用,選吏考核,使利源歸一。」 金人圍太原,援兵無功。光言:「三鎮之地,祖宗百戰得之,一旦舉以與敵,何以為國?望詔大臣別議攻守之策,仍間道遣使檄河東、北兩路,盡起強壯策應,首尾掩擊。」遷侍御史。 時言者猶主王安石之學,詔榜廟堂。光又言:「祖宗規摹宏遠,安石欲盡廢法度,則謂人主制法而不當制於法;欲盡逐元老,則謂人主當化俗而不當化於俗。蔡京兄弟祖述其說,五十年間,毒流四海。今又風示中外,鼓惑民聽,豈朝廷之福?」 蔡攸欲以扈衛上皇行宮因緣入都,光奏:「攸若果入,則百姓必致生變,萬一驚犯屬車之塵,臣坐不預言之罪。望早黜責。」時已葺擷景園為甯德宮,而太上皇後乃欲入居禁中。光奏:「禁中者,天子之宮。正使陛下欲便溫凊,奉迎入內,亦當躬稟上皇,下有司討論典禮。」乃下光章,使兩宮臣奏知,於是太上皇後居甯德宮。 金人逼京城,士大夫委職而去者五十二人,罪同罰異,士論紛然,光請付理寺公行之。太原圍急,奏:「乞就委折彥質盡起晉、絳、慈、隰、澤、潞、威勝、汾八州民兵及本路諸縣弓手,俾守令各自部轄。其土豪、士人願為首領者,假以初官、應副器甲,協力赴援。女真劫質親王,以三鎮為辭,勢必深入,請大修京城守禦之備,以伐敵人之謀。」 又言:「朱勔托應奉脅制州縣,田園第宅,富擬王室。乞擇清強官置司,追攝勔父子及奉承監司、守令,如胡直孺、盧宗原、陸寘、王促閔、趙霖、宋晦等,根勘驅磨,計資沒入,其強奪編戶產業者還之。」 李會、李擢複以諫官召。光奏:「蔡京複用,時會、擢迭為台官,禁不發一語;金人圍城,與白時中、李邦彥專主避敵割地之謀。時中、邦彥坐是落職,而會、擢反被召用,複預諫諍之列。乞寢成命。」不報。光丐外,亦不報。 彗出寅、艮間,耿南仲輩皆謂應在外夷,不足憂。光奏:「孔子作《春秋》,不書祥瑞者,蓋欲使人君恐懼修省,未聞以災異歸之外夷也。」疏奏,監汀州酒稅。 高宗即位,擢秘書少監,除知江州;未幾,擢侍御史,皆以道梗不赴。建炎三年,車駕自臨安移蹕建康,除知宣州。時範瓊將過軍,光先入視事,瓊至則開門延勞,留三日而去,無敢嘩者。光以宣密邇行都,乃繕城池,聚兵糧,籍六邑之民,保伍相比,謂之義社。擇其健武者,統以土豪,得保甲萬餘,號「精揀軍」。又柵險要二十三所謹戍之,厘城止為十地分,分巡內外,晝則自便,夜則守城,有警則戰。苗租歲輸邑者,悉命輸郡。初歡言不便,及守城之日,贍軍養民,迄賴以濟。事聞,授管內安撫,許便宜從事,進直龍圖閣。 杜充以建康降,金人奪馬家渡。禦營統制王燮、王瑉素不相能,至是,擁潰兵砦城外索鬥。光親至營,諭以先國家後私讎之義,皆感悟解去。時奔將、散卒至者,光悉厚貲給遺。有水軍叛於繁昌,逼宣境,即遣兵援擊,出賊不意,遂宵遁。進右文殿修撰。光奏:「金人雖深入江、浙,然違天時地利,臣已移文劉光世領大兵赴州,並力攻討。乞速委宣撫使周望,約日水陸並進。」 潰將邵青自真州擁舟數百艘,剽當塗、蕪湖兩邑間,光招諭之,遺米二千斛。青喜,謂使者曰:「我官軍也,所過皆以盜賊見遇,獨李公不疑我。」於是秋毫無犯。他日,舟過繁昌,或紿之曰:「宣境也。」乃掠北岸而去。 劇盜戚方破甯國縣,抵城下,分兵四擊。光募勇敢劫之,賊驚擾,自相屠蹂。朝廷遣統制官巨師古、劉晏兼程來援。賊急攻朝京門,纜竹木為浮梁以濟。須臾,軍傅城,列炮具,立石對樓。光命編竹若簾揭之,炮至即反墜,不能傷。取桱木為撞竿,倚女牆以禦對樓,賊引卻。劉晏率赤心隊直搗其砦,賊陽退,晏追之,伏發遇害。師古以中軍大破賊,賊遁去。初,戚方圍宣,與其副並馬巡城,指畫攻具。光以書傅矢射其副馬前,言:「戚方窮寇,天誅必加,汝為將家子,何至附賊。」二人相疑,攻稍緩,始得為備,而援師至矣。嘗置匕首枕匣中,與家人約曰:「城不可必保,若使人取匕首,我必死。汝輩宜自殺,無落賊手。」除徽猷閣待制、知臨安府。 紹興元年正月,除知洪州,固辭,提舉臨安府洞霄宮。除知婺州,甫至郡,擢吏部侍郎。光奏疏極論朋黨之害:「議論之臣,各懷顧避,莫肯以持危扶顛為己任。駐蹕會稽,首尾三載。自去秋迄今,敵人無複南渡之意,淮甸咫尺,了不經營,長江千里,不為限制,惴惴焉日為乘桴浮海之計。晉元帝區區草創,猶能立宗社,修宮闕,保江、浙。劉琨、祖逖與逆胡拒戰于並、冀、兗、豫、司、雍諸州,未嘗陷沒也。石季龍重兵已至曆陽,命王導都督中外諸軍以禦之,未聞專主避狄如今日也。陛下駐蹕會稽,江、浙為根本之地,使進足以戰、退足以守者,莫如建康。建康至姑熟一百八十裡,其隘可守者有六:曰江寧鎮,曰碙砂夾,曰採石,曰大信,其上則有蕪湖、繁昌,皆與淮南對境。其餘皆蘆蓧之場,或崎岸水勢湍悍,難施舟楫。莫若預于諸隘屯兵積粟,命將士各管地分,調發旁近鄉兵,協力守禦。乞明詔大臣,參酌施行。」 時有詔,金人深入,諸郡守臣相度,或守或避,令得自便。光言:「守臣任人民、社稷之重,固當存亡以之。若預開遷避之門,是誘之遁也,願追寢前詔。」上欲移蹕臨安,被旨節制臨安府見屯諸軍,兼戶部侍郎、督營繕事。光經營撙節,不擾而辦。奏蠲減二浙積負及九邑科配,以示施德自近之意。戚方以管軍屬節制,甚懼,拜庭下。光握手起之,曰:「公昔為盜,某為守,分當相直;今俱為臣子,當共勉力忠義,勿以前事為疑。」方謝且泣。兼侍讀,因奏:「金人內寇,百姓失業為盜賊,本非獲已,尚可誠感。自李成北走,群盜離心,儻因斯時顯用一二酋豪,以風厲其黨,必更相效慕,以次就降。」擢吏部尚書。 大將韓世清本苗傅餘黨,久屯宣城,擅據倉庫,調發不行。光請先事除之,乃授光淮西招撫使。光假道至郡,世清入謁,縛送闕下伏誅。初,光於上前面稟成算,宰相以不預聞,怒之。未至,道除端明殿學士、江東安撫大使、知建康府、壽春滁濠廬和無為宣撫使。時太平州卒陸德囚守臣據城叛,光多設方略,盡擒其黨。 秦檜既罷,呂頤浩、朱勝非並相,光議論素與不合。言者指光為檜黨,落職奉祠。尋複寶文閣待制、知湖州,除顯謨閣直學士,移守平江,除禮部尚書。光言:「自古創業中興,必有所因而起。漢高因關中,光武因河內,駐蹕東南,兩浙非根本所因之地乎?自冬及春,雨雪不已,百姓失業,乞選台諫察實以聞。兼比歲福建、湖南盜作,範汝為、楊麼相挺而起,朝廷發大兵誅討,殺戮過當。今諸路旱荒,流丐滿路,盜賊出入。宜選良吏招懷撫納,責諸路監司按貪贓,恤流殍。」 議臣欲推行四川交子法于江、浙,光言:「有錢則交子可行。今已謂樁辦若干錢,行若干交子,此議者欲朝廷欺陛下,使陛下異時不免欺百姓也。若已樁辦見錢,則目今所行錢關子,已是通快,何至紛紛?其工部鑄到交子務銅印,臣未敢給降。」除端明殿學士,守台州,俄改溫州。 劉光世、張俊連以捷聞。光言:「觀金人佈置,必有主謀。今已據東南形勢,敵人萬里遠來,利於速戰,宜戒諸將持重以老之。不過數月,彼食盡,則勝算在我矣。」除江西安撫、知洪州兼制置大使,擢吏部尚書,逾月,除參知政事。 時秦檜初定和議,將揭榜,欲籍光名鎮壓。上意不欲用光,檜言:「光有人望,若同押榜,浮議自息。」遂用之。同郡楊煒上光書,責以附時相取尊官,墮黠虜奸計,隳平時大節。光本意謂但可因和而為自治之計。既而檜議徹淮南守備,奪諸將兵權,光極言戎狄狼子野心,和不可恃,備不可徹。檜惡之。檜以親党鄭億年為資政殿學士,光于榻前面折之,又與檜語難上前,因曰:「觀檜之意,是欲壅蔽陛下耳目,盜弄國權,懷奸誤國,不可不察。」檜大怒,明日,光丐去。高宗曰:「卿昨面叱秦檜,舉措如古人。朕退而歎息,方寄卿以腹心,何乃引去?」光曰:「臣與宰相爭論,不可留。」章九上,乃除資政殿學士、知紹興府,改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十一年冬,中丞萬俟禼論光陰懷怨望,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藤州安置。越四年,移瓊州。居瓊州八年,仲子孟堅坐陸升之誣以私撰國史,獄成;呂願中又告光與胡銓詩賦倡和,譏訕朝政,移昌化軍。論文考史,怡然自適。年逾八十,筆力精健。又三年,始以郊恩,複左朝奉大夫,任便居住。至江州而卒。孝宗即位,複資政殿學士,賜諡莊簡。 孟傳字文授,光幼子也。光南遷之日,才六歲。以光遺表恩,累官至太府丞。韓侂胄願見之,孟傳曰:「行年六十,去計已決,不敢聞也。」由是出知江州。以朝請大夫、直寶謨閣致仕。卒,年八十。有《磐溪詩》二十卷,《文稿》三十卷,《宏辭類稿》十卷,《左氏說》十卷,《讀史》十卷,《雜誌》十卷。博學多聞,持身甚嚴,時推能世其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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