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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妃傳上(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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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妃,杭州人也。祖延嗣,仕錢氏,為金華縣主簿;父仁德,終左班殿直。初入宮,為章獻太后侍兒,壯重寡言,真宗以為司寢。既有娠,從帝臨砌台,玉釵墜,妃惡之。帝心蔔:釵完,當為男子。左右取以進,釵果不毀,帝甚喜。已而生仁宗,封崇陽縣君;複生一女,不育。進才人,後為婉儀。仁宗即位,為順容,從守永定陵。章獻太后使劉美、張懷德為訪其親屬,得其弟用和,補三班奉職。 初,仁宗在繈褓,章獻以為己子,使楊淑妃保視之。仁宗即位,妃嘿處先朝嬪禦中,未嘗自異。人畏太后,亦無敢言者。終太後世,仁宗不自知為妃所出也。 明道元年,疾革,進位宸妃,薨,年四十六。 初,章獻太后欲以宮人禮治喪于外,丞相呂夷簡奏禮宜從厚。太后遽引帝起,有頃,獨坐簾下,召夷簡問曰:「一宮人死,相公云云,何歟?」夷簡曰:「臣待罪宰相,事無內外,無不當預。」太后怒曰:「相公欲離間吾母子耶!」夷簡從容對曰:「陛下不以劉氏為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是喪禮宜從厚。」太后悟,遽曰:「宮人,李宸妃也,且奈何?」夷簡乃請治用一品禮,殯洪福院。夷簡又謂入內都知羅崇勳曰:「宸妃當以後服殮,用水銀實棺,異時勿謂夷簡未嘗道及。」崇勳如其言。 後章獻太后崩,燕王為仁宗言:「陛下乃李宸妃有所生,妃死以非命。」仁宗號慟頓毀,不視朝累日,下哀痛之詔自責。尊宸妃為皇太后,諡壯懿。幸洪福院祭告,易梓宮,親哭視之,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以水銀養之,故不壞。仁宗歎曰:「人言其可信哉!」遇劉氏加厚。陪葬永定陵,廟曰奉慈。又即景靈宮建神禦殿,曰廣孝。慶曆中,改諡章懿,升祔太廟。拜用和為彰信軍節度使、檢校侍中,寵賚甚渥。既而追念不已,顧無以厚其家,乃以福康公主下嫁用和之子瑋。 楊淑妃,益州郫人。祖瑫,父知儼,知儼弟知信,隸禁軍,為天武副指揮使。 妃年十二入皇子宮。真宗即位,拜才人,又拜婕妤,進婉儀,仍詔婉儀升從一品,位昭儀上。帝東封、西祀,凡巡幸皆從。章獻太后為修儀,妃與之位幾埒。而妃通敏有智思,奉順章獻無所忤,章獻親愛之。故妃雖貴幸,終不以為己間,後加淑妃。真宗崩,遺制以為皇太后。 始,仁宗在乳褓,章獻使妃護視,凡起居飲食必與之俱,所以擁佑扶持,恩意勤備。及帝即位,嘗召其侄永德見禁中,欲授以諸司副使。妃辭曰:「小兒豈勝大恩,小官可也。」更命為右侍禁。 章獻遺誥尊為皇太后,居宮中,與皇帝同議軍國事。閣門趣百僚賀,禦史中丞蔡齊目台吏毋追班,乃入白執政曰:「上春秋長,習知天下情偽,今始親政事,豈宜使女後相繼稱制乎?」乃詔刪去遺誥「同議軍國事」語,第存後號。奉緡錢二萬助湯沐,後名其所居宮曰保慶,稱保慶皇太后。 景祐三年,無疾而薨,年五十三。殯於皇儀殿。帝思其保護之恩,命禮官議加服小功。 初,仁宗未有嗣,後每勸帝擇宗子近屬而賢者,養于宮中,其選即英宗也。英宗立,言者謂禮慈母于子祭,于孫止,請廢後廟,瘞其主園陵。英宗弗欲遽也,下有司議,未上,會帝崩,遂罷。後父祖皆累贈至一品,知信贈節度使。知信子景宗,見《外戚傳》。 沈貴妃,宰相倫之孫,父繼宗,光祿少卿。大中祥符初,以將相家子被選。初為才人,曆美人、婕妤、充媛,至德妃。為人淑儉不華,帝亦以妃家世故,待之異眾。長秋虛位,帝欲立之,有從中沮之者,不果。嘉祐末,進貴妃。熙寧九年薨,年八十三。許出殯其家,車駕臨奠,輟視朝三日,諡昭靜。 仁宗郭皇后,其先應州金城人。平盧軍節度使崇之孫也。天聖二年,立為皇后。 初,帝寵張美人,欲以為後,章獻太后難之。後既立,而頗見疏。其後尚美人、楊美人俱幸,數與後忿爭。一日,尚氏於上前有侵後語,後不勝忿,批其頰,上自起救之,誤批上頸,上大怒。入內都知閻文應因與上謀廢後,且勸帝以爪痕示執政。上以示呂夷簡,且告之故,夷簡亦以前罷相怨後,乃曰:「古亦有之。」後遂廢。詔封為淨妃、玉京沖妙仙師,賜名清悟,居長樂宮。 於是中丞孔道輔、諫官禦史范仲淹段少連等十人伏閣言:「後無過,不可廢。」道輔等俱被黜責。景祐元年,出居瑤華宮,而尚美人亦廢于洞真宮入道,楊美人別宅安置。又賜後號金庭教主、沖靜元師。後帝頗念之,遣使存問,賜以樂府,後和答之,辭甚愴惋。帝嘗密令召入,後曰:「若再見召者,須百官立班受冊方可。」屬小疾,遣文應挾醫診視,數日,乃言後暴薨。中外疑閻文應進毒,而不得其實。上深悼之,追複皇后,而停諡冊祔廟之禮。 慈聖光獻曹皇后,真定人,樞密使周武惠王彬之孫也。明道二年,郭後廢,詔聘入宮。景祐元年九月,冊為皇后。性慈儉,重稼穡,常于禁苑種穀、親蠶,善飛帛書。 慶曆八年閏正月,帝將以望夕再張燈,後諫止。後三日,衛卒數人作亂,夜趙屋叩寢殿。後方侍帝,聞變遽起。帝欲出,後閉閤擁持,趣呼都知王守忠使引兵入。賊傷宮嬪殿下,聲徹帝所,宦者以乳嫗歐小女子始奏,後叱之曰:「賊在近殺人,敢妄言耶!」後度賊必縱火,陰遣人挈水踵其後,果舉炬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侍,後皆親剪其發,諭之曰:「明日行賞,用是為驗。」故爭盡死力,賊即禽滅。閤內妾與卒亂當誅,祈哀幸姬,姬言之帝,貸共死。後具衣冠見,請論如法,曰:「不如是,無以肅清禁掖。」帝命坐,後不可,立請,移數刻,卒誅之。 張妃怙寵上僣,欲假後蓋出遊。帝使自來請,後與之,無靳色。妃喜,還以告,帝曰:「國家文物儀章,上下有秩,汝張之而出,外廷不汝置。」妃不懌而輟。 英宗方四歲,育禁中,後拊鞠周盡;迨入為嗣子,贊策居多。帝夜暴疾崩,後悉斂諸門鑰置於前,召皇子入。及明,宰臣韓琦等至,奉英宗即位,尊後為皇太后。 帝感疾,請權同處分軍國事,禦內東門小殿聽政。大臣日奏事有疑未決者,則曰「公輩更議之」,未嘗出己意。頗涉經史,多援以決事。中外章奏日數十,一一能紀綱要。檢柅曹氏及左右臣僕,毫分不以假借,宮省肅然。 明年夏,帝疾益愈,即命撤簾還政,帝持書久不下,及秋始行之。敕有司崇峻典禮,以弟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神宗立,尊為太皇太后,名宮曰慶壽。帝致極誠孝,所以承迎娛悅,無所不盡,從行登玩,每先後策掖。後亦慈愛天至,或退朝稍晚,必自至屏扆候矚,間親持饍飲以食帝。外家男子,舊毋得入謁。後春秋高,佾亦老,帝數言宜使入見,輒不許。他日,佾侍帝,帝複為請,乃許之,因偕詣後閤。少焉,帝先起,若令佾得伸親親意。後遽曰:「此非汝所當得留。」趣遣出。 晚得水疾,侍醫莫能治。元豐二年冬,疾甚,帝視疾寢門,衣不解帶。旬日崩,年六十四。帝推恩曹氏,拜佾中書令,進官者四十餘人。 初,王安石當國,變亂舊章,後乘間語神宗,謂祖宗法度不宜輕改。熙甯宗祀前數日,帝至後所,後曰:「吾昔聞民間疾苦,必以告仁宗,因赦行之,今亦當爾。」帝曰:「今無他事。」後曰:「吾聞民間甚苦青苗、助役,宜罷之。安石誠有才學,然怨之者甚眾,帝欲愛惜保全之,不若暫出之於外。」帝悚聽,垂欲止,複為安石所持,遂不果。 帝嘗有意于燕薊,已與大臣定議,乃詣慶壽宮白其事。後曰:「儲蓄賜予備乎?鎧仗士卒精乎?」帝曰:「固已辦之矣。」後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則生靈所系,未易以言。苟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復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 蘇軾以詩得罪,下禦史獄,人以為必死。後違預中聞之,謂帝曰:「嘗憶仁宗以制科得軾兄弟,喜曰:『吾為子孫得兩宰相。』今聞軾以作詩系獄,得非仇人中傷之乎?捃至於詩,其過微矣。吾疾勢已篤,不可以冤濫致傷中和,宜熟察之。」帝涕泣,軾由此得免。及崩,帝哀慕毀瘠,殆不勝喪。有司上諡,葬於永昭陵。 張貴妃,河南永安人也。祖穎,進士第,終建平令。父堯封,亦舉進士,為石州推官卒。時堯封史堯佐補蜀官,堯封妻錢氏求挈孤幼隨之官,堯佐不收恤,以道遠辭。妃幼無依,錢氏遂納于章惠皇后宮寢。長得幸,有盛寵。妃巧慧多智數,善承迎,勢動中外。慶曆元年,封清河郡君,歲中為才人,遷修媛。忽被疾,曰:「妾姿薄,不勝寵名,原為美人。」許之。皇祐初,進貴妃。後五年薨,年三十一。仁宗哀悼之,追冊為皇后,諡溫成。追封堯封清河郡王,諡景思。而堯佐因緣僥倖,致位通顯雲。 苗貴妃,開封人。父繼宗。母許,先為仁宗乳保,出嫁繼宗。帝登位,得複通籍。妃以容德入侍,生唐王昕、福康公主。封仁壽郡君,拜才人、昭容、德妃。英宗育於禁中,妃擁佑頗有恩。既踐阼,疇其前勞,進貴妃。贈其父至太師、吳國公,母陳、楚國夫人。福康下嫁,當貤恩外家,抑不肯言。元祐六年薨,年六十九。哲宗輟朝,出奠,發哀苑中,諡曰昭節。 周貴妃,開封人。生四歲,從其姑入宮,張貴妃育為女。稍長,遂得侍仁宗,生兩公主。帝崩,妃日一疏食,屏處一室,誦佛書,困則假寐,覺則複誦,晝夜不解衣者四十年。公主下嫁錢景臻、郭獻卿。連進至賢妃,徽宗立,加貴妃。曆五朝,勤約一致。啟壽藏于周氏塋南,傍建僧屋,費緡錢六萬,皆貯儲奉賜。郭公主先亡,詔許出外第,與親戚相往來。年九十三薨,諡昭淑。 楊德妃,定陶人。天聖中,以章獻太后姻連,選為禦侍,封原武郡君,進美人。端麗機敏,妙音律,組紃、書藝一過目如素習。父忠為侍禁,仁宗欲加獎擢,辭曰:「外官當積勞以取貴,今以恩澤徼幸,恐啟左右詖謁之端。」帝悅,命徙居肅儀殿。贈其祖貴州刺史,而官其叔弟五人。積與郭後不相能,後既廢,妃亦遣出。後複召為婕妤,曆修媛、修儀。熙寧五年薨,年五十四。贈德妃。 馮賢妃,東平人。曾祖炳,知雜禦史;祖起,兵部侍郎。妃以良家女,九歲入宮。及長,得侍仁宗,生邢、魯國二公主。封始平郡君。帝將登其品秩,力辭不拜。養女林美人得幸神宗,生二王而沒,王尚幼,妃保育如己子。累加才人、婕妤、修容。在禁掖幾六十年,始終五朝,動循禮度。薨,年七十七,贈賢妃。 英宗宣仁聖烈高皇后,亳州蒙城人。曾祖瓊,祖繼勳,皆有勳王室,至節度使。母曹氏,慈聖光獻後姊也,故後少鞠宮中。時英宗亦在帝所,與後年同,仁宗謂慈聖,異日必以為配。既長,遂成昏濮邸。生神宗皇帝、岐王顥、嘉王頵、壽康公主。治平二年冊為皇后。 後弟內殿崇班士林,供奉久,帝欲遷其官,後謝曰:「士林獲升朝籍,分量已過,豈宜援先後家比?」辭之。神宗立,尊為皇太后,居寶慈宮。帝累欲為高氏營大第,後不許。久之,但斥望春門外隙地以賜,凡營繕百役費,悉出寶慈,不調大農一錢。 元豐八年,帝不豫,浸劇,宰執王珪等入問疾,乞立延安郡王為皇太子,太后權同聽政,帝頷之。珪等見太后簾下。後泣,撫王曰:「兒孝順,自官家服藥,未嘗去左右,書佛經以祈福,喜學書,已誦《論語》七卷,絕不好弄。」乃令王出簾外見珪等,珪等再拜謝且賀。是日降制,立為皇太子。初,岐、嘉二王日問起居,至是,令母輒入。又陰敕中人梁惟簡,使其妻制十歲兒一黃袍,懷以來,蓋密為踐阼倉卒備也。 哲宗嗣位,尊為太皇太后。驛召司馬光、呂公著,未至,迎問今日設施所宜先。未及條上,已散遣修京城役夫,減皇城覘卒,止禁庭工技,廢導洛司,出近侍尤亡狀者。戒中外毋苛斂,寬民間保戶馬。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預知。又起文彥博於既老,遣使勞諸途,諭以複祖宗法度為先務,且令亟疏可用者。 從父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蔡確欲獻諛以固位,乞複其官。後曰:「遵裕靈武之役,塗炭百萬,先帝中夜得報,起環榻行,徹旦不能寐,聖情自是驚悸,馴致大故,禍由遵裕,得免刑誅,幸矣。先帝肉未冷,吾何敢顧私恩而違天下公議!」確悚慄而止。 光、公著至,並命為相,使同心輔政,一時知名士匯進于廷。凡熙寧以來政事弗便者,次第罷之。於是以常平舊式改青苗,以嘉祐差役參募役,除市易之法,逭茶鹽之禁舉邊砦不毛之地以賜西戎,而宇內複安。契丹主戒其臣下,複勿生事於疆場,曰:「南朝盡行仁宗之政矣。」 蔡確坐《車蓋亭詩》謫嶺表,後謂大臣曰:「元豐之末,吾以今皇帝所書佛經出示人,是時惟王珪曾奏賀,遂定儲極。且以子繼父,有何間言?而確自謂有定策大功,妄扇事端,規為異時眩惑地。吾不忍明言,姑托訕上為名逐之耳。此宗社大計,奸邪怨謗所不暇恤也。」 廷試舉人,有司請循天聖故事,帝后皆禦殿,後止之。又請受冊寶於文德,後曰:「母后當陽,非國家美事,況天子正衙,豈所當禦?就崇政足矣。」上元燈宴,後母當入觀,止之曰:「夫人登樓,上必加禮,是由吾故而越黃制,於心殊不安。」但令賜之燈燭,遂歲以為常。 侄公繪、公紀當轉觀察使,力遏之。帝請至再,僅遷一秩,終後之世不敢改。又以官冗當汰,詔損外氏恩四之一,以為宮掖先。臨政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定。 宋用臣等既被斥,祈神宗乳媼入言之,冀得複用。後見其來,曰:「汝來何為?得非為用臣等遊說乎?且汝尚欲如曩日,求內降幹撓國政耶?若複爾,吾即斬汝。」媼大懼,不敢出一言。自是內降遂絕,力行故事,抑絕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無問巨細,終身不取其一。人以為女中堯舜。 元祐八年九月,屬疾崩,年六十二。後二年,章惇、蔡卞、邢恕始造為不根之謗,皇太后、太妃力辨其誣,事乃已。語在《恕傳》。至高宗時,昭暴惇、卞、恕罪,褒錄後家,贈曹夫人為魏、魯國夫人,弟士遜、士林及公繪、公紀皆追王,擢從孫世則節度使。他受恩者,又十餘人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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