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李續賓丁銳義曾國華傳

李續賓丁銳義曾國華傳

　　李續賓，字迪庵，湖南湘鄉人。諸生，膂力過人，善騎射。羅澤南講學裡中，折節受書。咸豐初，澤南募鄉勇殺賊，續賓奉父命往佐之，從平桂東土匪。三年，援江西，令將右營。澤南每戰，續賓皆從。歸湖南，屯衡州，複永興。

　　四年夏，從澤南規嶽州，湘軍僅千人，戰于大橋，續賓率數騎駐山岡，賊至不動，俟兵漸集，親搏戰，馳斬賊目，奪其旗，追北十餘裡。次日，塔齊布至戰地，服其勇，由是知名。連旬與賊戰，續賓曰：「賊不得擄掠，今且盡，可乘機薄其壘。」塔齊布從之。會風雨，奮擊，連破賊壘，賊乃棄嶽州而遁。論功，累擢知縣。從澤南克崇陽、咸甯，規武昌，大戰於花園，及破鯰魚套賊營，功皆最。武漢複，擢直隸州知州，賜花翎。進攻田家鎮，賊水陸數萬，塔齊布阻于富池口，湘軍合寶勇僅二千六百人，鹹色沮，續賓手刃逃者三人，軍心始固。大戰於半壁山，殺賊數千，焚其巢，遂平田家鎮。擢知府，賜號摯勇巴圖魯。尋授安慶知府。

　　於是從羅澤南、塔齊布連複廣濟、黃梅，破賊于翟港、孔壟，每戰率為軍鋒。進規九江，九江城堅，賊所聚合，攻不能下。議分兵剿湖口、梅家洲，從澤南屯盔山。十二月，水師失利，入彭蠡湖，為賊所扼。續賓憤甚，請于曾國藩，自率千人渡江攻小池口，塔齊布率二十人偕行。塔齊布與續賓皆恃勇，每合戰，逼賊，席地坐，槍彈如雨，不顧，忽躍起突陣，橫厲無前，習以為常。至是眾寡懸絕，戰竟日不能克，暮收隊，而塔齊布失蹤，欲再渡江入賊壘覓之，塔齊布旋自返。

　　五年春，粵匪由江寧大股上犯，武昌再陷。曾國藩頓兵江西，續賓偕澤南從之。尋分赴贛東攻剿，連複弋陽、廣信、德興、義寧，記名以道員用。是年秋，回援湖北，克通城、崇陽，分兵趨羊樓峒。策賊遠道赴援利速戰，堅守俟之。明日賊至，相持至暮，瞰其怠，突擊之，大潰。蒲圻、咸寧相繼複，加鹽運使銜。十一月，進攻武昌，破塘角賊壘，又敗賊於窯灣，屢戰皆捷，蹋平城外賊壘。六年二月，羅澤南以炮傷卒於軍，軍中新失帥，人情洶洶，賊複增壘抗拒。巡撫胡林翼奏以續賓代領其眾，軍勢複振，盡鏟平城外新壘，連於賽湖堤、小龜山、雙鳳山破城中出竄之賊。七月，石達開糾江南、江西各路賊七八萬來援，城賊將應之，續賓禦之魯家港，旬日內大小二十余戰，解散脅從萬餘，破賊二十餘壘，加布政使銜。賊閉城不出，乃開壕引江水灌入，為長圍困之。十一月，克武昌，記名以按察使用。

　　渡江克黃州，連複大冶、興國，直薄九江城下。九江賊首林啟榮堅守苦戰。續賓複用攻武昌法，濬長壕三十裡。七年三月，壕成，湖口、安慶賊迭來援，皆擊走之。六月，賊犯蘄州、黃梅，續賓渡江迎擊于廣濟童司牌，大破之。合水師進攻小池口，毀其城。策九江賊恃湖口為犄角，不拔湖口，九江不可得。九月，令弟續宜攻梅家洲，自率師揚言往宿松，潛伏湖口後山。水師並至，分攻，賊方悉銳以拒。續賓率士卒攀蘿至山椒，破空下，賊大駭，盡殲其眾。立克湖口縣城，梅家洲賊亦遁，乘勝克彭澤及小姑洑。捷聞，授浙江布政使。於是賊援遂絕。八年四月，以地雷轟城百餘丈，梯而登，殄賊萬余，擒林啟榮及李興隆等磔之。九江平，加巡撫銜，賜黃馬褂，許專摺奏事。

　　續賓既下九江，請假省親，抵湖北，陳玉成陷麻城、黃安，移兵擊走之。時續賓威望冠諸軍，浙人官京師者，合疏請飭援浙江。胡林翼議大舉進規安徽，詔將軍都興阿、總兵鮑超由宿松趨安慶，續賓由英山趨太湖。續賓乃留弟續宜屯武昌，自率八千人行，會起曾國藩視師，續賓複分所部千人與之，至太湖而署巡撫李孟群師潰廬州，改道赴援。八月至九月，克楓香鋪、小池驛、梅心驛，複太湖、潛山、桐城、舒城，賊望風潰走。軍無留行，進規廬州。

　　賊於三河鎮築城，外列九壘，憑河設險，我軍非得三河不能進。續賓克桐城、舒城後，各留守兵，所率臨敵僅五千人。十月，分三路攻賊，九壘皆下，殺賊七千餘，我軍傷亡亦逾千人。趣後軍未至，而陳玉成、李世賢糾合撚匪來援，眾十萬，連營十餘裡。諸將議退守桐城，續賓不可。夜半，部勒各營，旦日迎擊，至樊家渡，天大霧，賊分隊包抄，我軍驚潰，副將劉祜山，參將彭友勝，遊擊胡廷槐、鄒玉堂、杜廷光，皆戰死。續賓沖蕩苦戰，賊集愈多，營壘皆破。或勸突圍出，圖再振，續賓曰：「軍興十年，皆以退走損國威。吾前後數百戰，出隊即不望生還。今日必死，不原從者自為計。」諸將士皆曰：「原從公死！」日暮上馬，開壁擊殺數百人。總兵李續燾、副將彭祥瑞越壘沖出，賊踞其壘，決河堤，斷去路。續賓具衣冠望闕叩首，取所奉廷旨及批摺焚之，曰：「不可使宸翰汙賊手。」躍馬馳入賊陣，死之。同知曾國華，知府何忠駿，知州王揆一，同知董容方，知縣楊德訚，從九品李續蓺、張溥萬，皆殉焉。道員孫守信、運同丁銳義猶守中右營，越三日營陷，同死之。是役文武官弁死者數百人，士卒數千人。

　　時方有旨命會辦安徽軍務，及死事上聞，文宗流涕，手敕曰：「惜我良將，不克令終。尚冀忠靈不昧，他年生申、甫以佐予也！」贈總督，入祀昭忠祠，立功地建專祠，諡忠武。賜其父一品封典，子光久、光令並賜舉人，予騎都尉世職。

　　續賓既歿，曾國藩疏上其生平戰績，略曰：「續賓隨羅澤南征剿，循循不自表異。岳州之戰，所將白旗，號為無敵，田家鎮以少勝眾。九江之敗，士卒多逃，獨所部依依不去，眾稱其能得士心。軍中人人以氣節相高，獨默然深藏。然忠果之色，見於眉宇。遠近上下，皆信其大節不苟。臣所立湘勇營制，行之既久，各營時有變更，獨續賓守法，始終不變。歷年節省餉項及廉俸，不寄家自肥，概留備軍中非常之需。量力濟人，不忍他軍饑而己軍獨飽。馭下極寬，而弁勇有罪，往往揮淚手刃之。至於臨陣，專以救敗為務。遇賊則讓人禦其弱者，自當其悍者。分兵則以強者予人，而攜弱者自隨。弱者漸強，又易新營。軍中每言肯攜帶弱兵，肯臨陣救人者，前惟塔齊布，後惟續賓。三河之敗，亦由分兵所致。此軍民所由感泣不忘者也。」於是特詔嘉其有古名將風，以國藩疏宣付史館，用示褒異。洎江南平，軫念前勞，加二等輕車都尉，並為男爵，子光久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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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銳義，字伯冕，長沙人。治鄉團有聲，咸豐四年，從胡林翼援湖北，募壯士百人，後增至千人，號義字營。戰武漢，以勇聞。六年，羅澤南傷殞，賊酋古隆賢率眾犯官軍後路。諸將以新失帥，皆主堅守。銳義曰：「我軍頓城下六閱月，求戰不得。今賊來乘我，出其不意，可一鼓滅。」林翼壯之，令與唐訓方、蔣益澧、孫守信等夜出掩擊，大破賊於豹子海。又戰葛店、華容，奪樊口賊舟，克武昌縣，圍黃州。會大水，退軍屯青山。武漢複，擢知縣。駐防蘄、黃間，屢與鄉團卻敵。八年，破黃泥畈、青天畈賊壘，擢同知。又破賊於南陽河、阿彌鎮，擢運同。遂從李續賓進剿安徽，破石牌賊壘，連下數縣。

　　將進攻三河，銳義諫曰：「孤軍深入，留兵四城，分力之半，死傷複多，士罷將驕，賊援將集，而貪進不已，此所謂強弩之末也。使賊斷絕我餉道，舒、桐、潛、太兵少，見勝則怠，見敗必潰，四城將並覆。乃令退師桐城，休息待援，僅可不敗耳。」續賓不聽，銳義乃馳書湖北請援。續賓讓之曰：「君嘗以千人破賊數萬，乃何怯耶！」及續賓軍敗，銳義率所部急救，身被數創。續賓突圍戰死，銳義偕孫守信堅守其壁。三日壘破，死之。銳義耳聾，喜論兵，戰每孤軍勇進。獨三河之役主持重，而說不見用。恤贈鹽運使，加太常寺卿、騎都尉世職。

　　孫守信，亦長沙人。由內閣供事敘從九品，官湖北，從軍積功，累擢道員。未嘗獨將，與銳義為友，臨危不去。同及於難。贈按察使，加太常寺卿、騎都尉世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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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國華，字溫甫，國藩弟。咸豐五年，國藩兵困于江西，國華請于父，赴湖北乞師。胡林翼令劉騰鴻，吳坤修、普承堯率五千人往援，以國華領其軍。攻克咸甯、蒲圻、通城、新昌、上高，以達瑞州。騰鴻戰城南，國華偕承堯戰城西北，屢破賊。國藩至，乃合圍，掘塹週三十裡，斷賊接濟。會丁父憂，偕國藩奔喪去軍。與李續賓姻家，招佐軍事。當連克四縣，軍勢銳甚，國華以常勝軍家所忌，時與續賓深語，並書告國藩。及軍敗，從續賓力戰死，贈道銜，予騎都尉世職，諡湣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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