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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羅桂芳傳


  覺羅桂芳,字香東,隸鑲藍旗,總督圖思德孫。嘉慶四年進士,選庶吉士,授檢討。嘗召對,仁宗曰:「奇才也!」不數年,累擢內閣學士。十一年,入直上書房,遷禮部侍郎,曆吏部、戶部侍郎,兼副都統、總管內務府大臣、翰林院掌院學士。迭典順天、江南鄉試,兼直南書房。桂芳家素貧,有門生餽納,曰:「執贄禮甚古。某忝佐司農,俸入粗給,無藉乎此。」封還之。大學士祿康輿夫聚博,命偕侍郎英和按治,無所徇。上嘉其不避嫌怨。

  十八年,教匪林清逆黨闌入禁城,桂芳方直內廷,偕諸王大臣率兵殲捕,敘勞,加二級。上遇變修省,訓誡臣工,頒禦制文七篇,示內廷諸臣,命各抒所見,書以進禦。桂芳書罪己詔後曰:「皇上臨禦以來,承列聖深仁厚澤,日以愛民為政,四海之內,莫不聞睹。今茲事變,豈不怪異?而臣竊以為此未足為聖德之累。昔孔子論仁至於濟眾,論敬至於安百姓,皆曰:『堯、舜其猶病諸。』豈真以堯、舜之聖為未至哉?夫天下之大,萬民之眾,而決其無一夫之梗者,蓋自古其難之。然而揆之人事,則實有未盡者。夫林清先以習教被系,既釋歸,轉益煽亂。數年之間,往來糾結于曹、衛、齊、魯之間,其黨至數千人。閹寺職官,竟有與其謀者,而未事之先,曾無一人抉發,是吏無政也。藏利刃,懷白幟,度越門關,飲於都市,無詗而知者,是邏者、門者無禁也。禁兵千計,賊不及百,闔門而擊之,俄頃可盡,乃兩日一夜始悉擒戮,是軍無律也。夫吏惰卒驕,文武並弛,而法制禁令為虛器,則事之可憂,豈獨在賊?我皇上觀微知著,洞悉天下之故,詔曰『方今大弊在因循怠玩』,至哉言乎!臣敬繹之,蓋因循怠玩,亦有所由。無才與識,則有因循而已;無志與氣,則有怠玩而已。是故得人而任之,則因循怠玩之習不患不除。儻非其人,微獨不能除其習而已;就令除之,不因循而且為煩苛,不怠玩而且為躁競,其無裨於治則均耳。是在皇上詢事考言,循名責實,器使之以奏其能,專任之以收其效,因小失而崇丕業,在陛下一旋轉間耳。」

  書行實政論後曰:「實心者何?忠是也。忠者一于為國,而不亟亟於求上之知。其所以急於公者如急於己,一政而便於民,其行之而恐不及也;一政而不便於民,其去之恐不速也。不以避疑謗而易其是非之公,不以處疏逖而違其夙夜之志。故其於政也,籌之至審,而不為旦夕之謀;行之務當,而不揣詔旨之合;惟力是視,不必其事之諒於人;惟善之從,不必其謀之出於己。若是者謂之實政。夫為臣之道,疇不當忠,然而忠之實蓋如此。非然者,初無寸勞,而已為見功之地;未必加譴,而已存巧避之心。取容於唯諾,而不以國事為憂;快意於愛憎,而不以人才為惜。如斯人者,雖我皇上日討而訓之,尚望其能行實政乎?夫政者,上所以治天下之具。然而行之以實,乃能有功,不則文具而已。官無實政,民乃不治,非細故也。皇上震動恪恭,求賢納諫,敕中外諸臣,改慮易志。稍有人心者,疇敢不勉;而臣所欲言者,則又在陛下之心矣。臣昨歲恭錄乾隆朝臣孫嘉淦三習一弊疏於禦制養心殿記冊末,伏原萬幾之暇,時賜觀覽。用其說以考諸臣之政,因以識諸臣之心,則賢才不患其不思奮,庶績不患其不鹹熙。較臣管蠡之見,似更有助於高深焉。」

  又論致變之源,由於民窮,民窮由於幣輕,幣輕則國與民交病。論刑用重典而不得其平,則不能格奸定亂。論民惑邪教,由士大夫好言因果利益有以導之。因事納規,所言多切中時弊。於是複條陳時事,或見之,謂其未必盡合上意。桂芳慨然曰:「此何時,尚以迎合為言耶?」及上,嘉納之,命暫在軍機處學習行走。未幾,授軍機大臣。

  十九年,軍事竣,以贊畫功賜桂芳子炳奎七品小京官。尋命往廣西按事,授漕運總督。未至廣西,于武昌途次病疫,卒。上以桂芳明慎直爽,方鄉用,至是優詔褒恤,歎為「良才難得」,贈太子少保,加尚書銜;複以曾授三阿哥讀書,喪至京師,命三阿哥往奠,禦制詩悼之,諡文敏。著有經進、敬儀堂詩存,才華豐贍,為時所稱。

  ***

  論曰:承平既久,八旗人士起甲科、列侍從者,亦多以文字被恩眷。達椿忤權相,晚乃見用,其守正有足稱。鐵保、和瑛並器識淵雅,述作斐然。桂芳通達政體,建言諤諤,最為一時俊才,年命不永,未竟其用,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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