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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延壽傳


  趙延壽,相州人也。父德鈞,唐為盧龍節度使。

  石敬瑭叛,與契丹會擊張敬達,潞王令德鈞將幽州兵由飛狐出契丹軍後。德鈞密與契丹通,許以厚賂,雲:「若立己為帝,即請以見兵南平洛陽,與契丹為兄弟國」。契丹以晉安未下,欲許德鈞之請。晉高祖亟使桑維翰入說太宗,太宗從之,指帳前石謂德鈞使者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方可改也。」會太宗至潞州,德鈞父子迎謁于高河。太宗問德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德鈞指示之,太宗命盡殺之於西郊,凡三千人。遂鎖德鈞、延壽,送歸其國。德鈞見述律太后,悉以所齎寶貨並籍其田宅獻之,太后問曰:「汝近者何為往太原?」德鈞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妄語耶?」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雲:『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亟須引兵歸,太原不可救也。』汝欲為天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晚。汝為人臣,既負其主,不能擊敵,又欲乘亂邀利,所為如此,何面目複求生乎?」德鈞俛首不能對。又問:「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德鈞曰:「在幽州。」問:「今屬誰?」德鈞曰:「屬太后。」太后曰:「然則又何獻焉?」德鈞益慚,自是鬱鬱不多食,踰年而死。

  德鈞既卒,太宗釋延壽而用之。其後會同改元,參用番漢,以延壽為樞密使,尋兼政事令。

  太宗遣使如洛陽,取延壽妻唐國長公主以歸。

  會同六年,以延壽為盧龍節度使。

  是時,晉少帝初立,構怨契丹。延壽欲代晉帝中國,屢說太宗擊晉,太宗頗然之,乃集山後及盧龍兵,合五萬人,使將之,委之經略中國,曰:「得之,當立汝為帝。」又嘗指延壽謂晉人曰:「此汝主也。」延壽信之,由是為契丹盡力。

  會同八年,延壽與其弟延照將兵五萬南征,逼貝州,陷之,吳巒死,所殺且萬人。太宗逼澶州,屯元城,延壽屯南樂。以延壽為魏博節度使,封燕王。

  會同十一年,延壽進言于太宗,陳橋降卒得免死者二三十萬人。

  先是,晉軍降契丹,太宗悉收其鎧仗數百萬,貯恒州,驅馬數萬歸其國,遣杜重威將其眾從,已而南,及河,太宗以晉兵之眾,恐其為變,欲悉以胡騎擁而納之河流,或諫曰:「晉兵在他所者尚多,彼聞降者盡死,必皆拒命為患,不若且撫之,徐思其策。」太宗乃使重威以其眾屯陳橋。會久雪,官無所給,士卒凍餒,鹹怨重威,相聚而泣。重威每出,道旁人皆罵之。太宗猶欲誅晉兵,延壽言于太宗曰:「皇帝親冒矢石,以取晉國,欲自有之乎,將為它人取乎?」太宗變色曰:「朕舉國南征,五年不解甲,僅能得之,豈為它人乎?」延壽曰:「晉國南有唐,西有蜀,常為仇敵,皇帝亦知之乎?」曰:「知之。」延壽曰:「晉國東自沂、密,西及秦、鳳,延袤數千里,邊于吳、蜀,常以兵戍之。南方暑濕,上國之人不能居也。它日車駕北歸,以晉國如此之大,無兵守之,吳、蜀必相與乘虛入寇,如此,豈非為它人取之乎?」太宗曰:「朕不知也,然則奈何?」延壽曰:「陳橋降卒可分以戍南邊,則吳、蜀不能為患矣!」太宗曰:「朕昔在上党,失於斷割,悉以唐兵授晉,既而返為仇讎,北向與吾戰,辛勤累年,僅能勝之。今幸入吾手,不因此時悉除之,豈可複留以為後患乎?」延壽曰:「向留晉兵于河南,不質其妻子,故有此憂;今若悉徙其家於恒、定、雲、朔之間,每歲分番使戍南邊,何憂其為變哉?此上策也。」太宗悅曰:「善,惟大王所以處之。」由是陳橋兵始得免,分遣還營。

  天祿元年,太宗初許延壽代晉,後負約,恨之,謂人曰:「我不復入龍沙矣。」

  太宗崩,延壽偽稱受太宗遺詔,權知南朝軍國事,永康王兀欲鎖之。後二年,延壽卒於契丹。

  【韓張趙傳論】

  論曰:契丹之興,當朝柄國,率其種人,名曰番漢雜用,然漢人無幾矣,而名之彰彰尤著者,莫如延徽諸人。方延徽屈身牧圉,微述律後一言,終其身夕陽牛背間耳。城郭宮室,誰其畫之?威服諸番,誰其翼之?太祖之興,延徽有力焉。礪與延壽自南歸北,委質太宗朝,痛番臣之橫肆,救陳橋之降卒,謂非忠誠天性不可;而一困于麻答之強,一失於睥睨之誤,豈不重可嗟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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