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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攸之沈僧昭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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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之,字仲達,慶之從父兄子也。父叔仁,為宋衡陽王義季征西長史,兼行參軍領隊。攸之少孤貧,元嘉二十七年,魏軍南攻,朝廷發三吳之眾,攸之亦行。及至建鄴,詣領軍將軍劉遵考求補白丁隊主。遵孝以為形陋不堪,攸之歎曰:「昔孟嘗君身長六尺為齊相,今求士取肥大者哉!」因隨慶之征討。二十九年,征西陽蠻,始補隊主。巴口建義,授南中郎府板長兼行參軍。新亭之戰,身被重創,事甯,為太尉行參軍,封平洛縣五等侯。隨府轉大司馬行參軍。 晉時,都下二岸揚州舊置都部從事,分掌二縣非違,永初以後罷省。孝建三年,複置其職,攸之掌北岸,會稽孔璪掌南岸,後又罷。攸之遷員外散騎侍郎,又隨慶之征廣陵屢有功,被箭破骨。孝武以其善戰,配以仇池步槊。事平當加厚賞,為慶之所抑。遷太子旅賁中郎,攸之甚恨之。前廢帝景和元年,除豫章王子尚車騎中兵參軍、直閣,與宋越、譚金等並為廢帝所寵。誅戮群公,攸之等皆為之用命,封東興縣侯。明帝即位,以例削封。尋告宋越、譚金等謀反,複召直閣。會四方反叛,南賊已次近道,以攸之為甯朔將軍、尋陽太守,率軍據虎檻。時王玄謨為大統未發,前鋒有五軍在虎檻,五軍後又駱驛繼至,每夜各立姓號,不相稟受。攸之謂軍吏曰:「今眾軍同舉,而姓號不同,若有耕夫漁父夜相呵叱,便致駭亂,此敗道也。請就一軍取號。」眾鹹從之。殷孝祖為前鋒都督,失夫人情,攸之內撫將士,外諧群帥,眾並安之。時殷孝祖中流矢死,軍主範潛率五百人投賊,人情震駭,並謂攸之宜代孝祖為統。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總統眾軍,聞孝祖死,遣甯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劉靈遺各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為孝祖既死,賊有乘勝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則示之以弱。方興名位相亞,必不為己下,軍政不一,致敗之由,乃率諸軍主詣方興推重,並慰勉之,方興甚悅。攸之既出,諸軍主並尤之。攸之曰:「卿忘廉藺、寇賈事邪?吾本以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明旦進戰,自寅訖午,大破賊於赭圻。尋進號輔國將軍,代孝祖督前鋒諸軍事。薛常保等在赭圻食盡,南賊大帥劉胡屯濃湖,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陽覆船,順風流下,以餉赭圻。攸之疑其有異,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尋克赭圻。遷甯蠻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袁顗複率大眾來入鵲尾,相持既久,軍主張興世越鵲尾上據錢溪,劉胡自攻之。攸之率諸將攻濃湖。錢溪信至大破賊,攸之悉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之。顗駭懼,急追胡還。攸之諸軍悉力進攻,多所斬獲,胡於是棄眾而奔,顗亦奔走。赭圻、濃湖之平也,賊軍委棄資財,珍貨山積,諸軍各競收斂,唯攸之、張興世約勒所部,不犯毫芥,諸將以此多之。攸之進平尋陽,遷中領軍,封貞陽縣公。時劉遵考為光祿大夫,攸之在禦坐謂遵考曰:「形陋之人今何如?」帝問之,攸之依實對,帝大笑。 累遷郢州刺史,為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輒面加詈辱。而曉達吏事,自強不息,士庶畏憚,人莫敢欺。聞有猛獸,輒自圍捕,往無不得,一日或得兩三。若逼暮不禽,則宿昔圍守。賦斂嚴苦,徵發無度,繕修船舸,營造器甲。自至夏口,便有異圖。進監豫、司之二郡軍事,進號鎮軍將軍。 泰豫元年,明帝崩,攸之與蔡興宗並在外蕃,同預顧命。會巴西人李承明反,蜀土搔擾。時荊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新除荊州刺史蔡興宗未之鎮,乃遣攸之權行荊州事。會承明已平,乃以攸之為鎮西將軍、荊州刺史,加都督。聚斂兵力,養馬至二千餘匹,皆分賦邏將士,使耕田而食。廩財悉充倉儲。荊州作部歲送數千人仗,攸之割留之,簿上雲「供討四山蠻」。裝戰艦數百千艘,沉之靈溪裡,錢帛器械巨積。漸懷不臣之心,朝廷制度無所遵奉。富貴擬于王者,夜中諸廂廊然燭達旦,後房服珠玉者數百人,皆一時絕貌。 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密有異志,欲以微旨動攸之,使道士陳公昭作天公書一函,題言沈丞相,送攸之門者。攸之不開書,推檢得公昭,送之朝廷。後廢帝元徽二年,休範舉兵襲都,攸之謂僚佐曰:「桂陽今逼朝廷,必聲言吾與之同,若不顛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於是遣使受郢州刺史晉熙王燮節度。會休范平,使乃還。進號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固讓開府。攸之自擅閫外,朝廷疑憚之,累欲征入,慮不受命,乃止。 四年,建平王景素據京城反,攸之複應朝遷,景素尋平。時有台直閣高道慶家在江陵,攸之初至州,道慶在家,牒其親戚十余人,求州從事西曹,攸之為用三人。道慶大怒,自入州取教,毀之而去。道慶素便馬,攸之與宴飲,於廳事前合馬槊,道慶槊中攸之馬鞍,怒索刃槊,道慶馳馬而出。還都說攸之反狀,請三千人襲之。朝議慮其事難濟,高帝又保持不許。楊運長等常相疑畏,乃與道慶密遣刺客齎廢帝手詔,以金餅賜攸之州府佐吏,進其階級。時有象三頭至江陵城北數裡,攸之自出格殺之,忽有流矢集攸之馬鄣泥,其後刺客事發。廢帝既殞,順帝即位,加攸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齊高帝遣攸之子司徒左長史元琰,齎廢帝刳斮之具以示之,攸之曰:「吾甯為王淩死,不作賈充生。」尚未得即起兵,乃上表稱慶,並與齊高帝書推功。 攸之有素書十數行,常韜在兩襠角,雲是宋明帝與己約誓。又皇太后使至,賜攸之燭十挺,割之得太後手令,曰「國家之事,一以委公」。明日,遂舉兵。其妾崔氏、許氏諫曰:「官年已老,那不為百口作計?」攸之指兩襠角示之。攸之素畜士馬,資用豐積,至是戰士十萬,鐵馬三千。將發江陵,使沙門釋僧粲筮之,雲:「不至都,當自郢州回還。」意甚不悅。初發江津,有氣狀如塵霧從西北來,正蓋軍上。齊高帝遣眾軍西討,攸之盡銳攻郢州,行事柳世隆屢破之。升明二年,還向江陵,未至,城已為雍州刺史張敬兒所據,無所歸,乃與第三子中書侍郎文和至華容之〈魚賞〉頭林,投州吏家。此吏嘗為攸之所鞭,待攸之甚厚,不以往罰為怨,殺犬屯薦食。既而村人欲取之。攸之于櫟林與文和俱自經死,村人斬首送之都。或割其腹,心有五竅。征西主簿苟昭先以家財葬攸之。 攸之晚好讀書,手不釋卷,《史》、《漢》事多所記憶。常歎曰:「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及攻郢城,夜嘗風浪,米船沉沒。倉曹參軍崔靈鳳女先適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謂曰:「當今軍糧要急,而卿不以在意,由與城內婚姻邪?」靈鳳答曰:「樂廣有言,下官豈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歡然意解。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隨郡人雙泰真有幹力,召不肯來。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泰真射殺數人,欲過家將母去,事迫不獲,單身走入蠻。追者既失之,錄其母去。泰真既失母,乃自歸,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賜錢一萬,轉補隊主,其抑情待士如此。 初,攸之賤時,與吳郡孫超之、全景文共乘一小船出都,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當至方伯。」攸之曰:「豈有是事?」相者曰:「不驗,便是相書誤耳。」後攸之為郢、荊二州,超之廣州刺史,景文南豫州刺史。景文,字弘達,齊永明中,卒于光祿大夫。攸之初至郢州,有順流之志,府主簿宗儼之勸攻郢城。功曹臧寅以為攻守勢異,非旬日所拔,若不時舉,挫銳損威。攸之不從。既敗,諸將帥皆奔散,或呼寅俱亡。寅曰:「我委質事人,豈可幸其成而責其敗?」乃投水死。又倉曹參軍金城邊榮為府錄事所辱,攸之為榮鞭殺錄事。攸之自江陵下,以榮為留府司馬守城。張敬兒將至,人或說之使詣敬兒降。榮曰:「受沈公厚恩,一朝緩急,便改易本心,不能也。」城敗見敬兒,敬兒問曰:「邊公何為同人作賊,不早來?」榮曰:「沈荊州舉義兵,匡社稷,身雖可滅,要是宋世忠臣。天下尚有直言之士,不可謂之為賊。身本不蘄生,何須見問?」敬兒曰:「死何難。」命斬之,榮歡笑而去,容無異色。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隨榮,至是抱持榮謂敬兒曰:「君入人國,不聞仁惠之聲,而先戮義士,三楚之人,甯蹈江、漢而死,豈肯與將軍同日以生?」敬兒曰:「求死甚易,何為不許。」先殺邕之,然後及榮,三軍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殺二義士?」比之臧洪及陳容。 廢帝之殞,攸之欲起兵,問知星人葛珂之。珂之曰:「起兵皆候太白,太白見則成,伏則敗。昔桂陽以太白伏時舉兵,一戰授首,此近世明驗。今蕭公廢昏立明,正逢太白伏時,此與天合也。且太白尋出,東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下。及後舉兵,珂之又曰:「今歲星守南斗,其國不可伐。」攸之不從,果敗。攸之表檄文疏,皆其記室南陽宗儼之辭也,事敗責之,答曰:「士為知己,豈為君輩所識。」遂伏誅。 攸之景和中,與齊高帝同直殿省,申以歡好,帝以長女義興憲公主妻攸之第三子文和,生二女,並養之宮中,恩禮甚厚,及嫁皆得素舊,公家營遣焉。 齊武帝制以攸之弟雍之孫僧昭為義興公主後。 *** 僧昭,別名法朗,少事天師道士,常以甲子及甲午日,夜著黃巾衣褐醮於私室。時記人吉凶,頗有應驗。自雲為泰山錄事,幽司中有所收錄,必僧昭署名。中年為山陰縣。梁武陵王紀為會稽太守,宴坐池亭,蛙鳴聒耳。王曰:「殊廢絲竹之聽。」僧昭咒厭十許口便息。及日晚,王又曰:「欲其複鳴。」僧昭曰:「王歡已闌,今恣汝鳴。」即便喧聒。又嘗校獵,中道而還,左右問其故,答曰:「國家有邊事,須還處分。」問何以知之,曰:「向聞南山虎嘯知耳。」俄而使至。複謂人曰:「吾昔為幽司所使,實為煩碎,今已自解。」乃開匣出黃紙書,上有一大字,字不可識。曰:「教分判如此。」及太清初,謂親知曰:「明年海內喪亂,生靈十不一存。」乃苦求東歸。既不獲許,及亂,百口皆殲。僧昭位廷尉卿,太清三年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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