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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覬之顧憲之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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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覬之,字偉仁,吳郡吳人也。高祖謙,字公讓,晉平原內史陸機姊夫。祖崇,大司農。父黃老,司徒左西曹掾。 覬之為謝晦衛軍參軍,晦愛其雅素,深相知待。曆位尚書都官郎。殷、劉隙著,覬之不欲與殷景仁久接,乃辭腳疾免歸。每夜常于床上行腳,家人竊異之而莫曉其意。及義康徙廢,朝廷多受禍,覬之竟免。後為山陰令。山陰劇邑三萬戶,前後官長晝夜不得休,事猶不舉。覬之禦繁以約,縣用無事。晝日垂簾,門階閑寂,自宋世為山陰,務簡而事理,莫能尚也。 後為尚書吏部郎。嘗于文帝坐論江東人物,言及顧榮,袁淑謂覬之曰:「卿南人怯懦,豈辦作賊?」覬之正色曰:「卿乃複以忠義笑人。」淑有愧色。孝建中,為湘州刺史,以政績稱。 大明元年,征守度支尚書,轉吏部尚書。時沛郡相縣唐賜,往比村彭家飲酒,還,因得病,吐蠱二十餘物。賜妻張從賜臨終言,死後親刳腹,五藏悉糜碎。郡縣以張忍行刳剖,賜子副又不禁止。論妻傷夫,五歲刑,子不孝,母子棄市。並非科例。三公郎劉勰議:「賜妻痛往遵言,兒識謝及理,考事原心,非在忍害,謂宜哀矜。」覬之議:「以妻子而行忍酷,不宜曲通小情,謂副為不孝,張同不道。」詔如覬之議。 後為吳郡太守,幸臣戴法興權傾人主,而覬之未嘗低意。左光祿大夫蔡興宗與覬之善,嫌其風節過峻。覬之曰:「辛毗有雲,孫、劉不過使吾不為三公耳。」後卒于湘州刺史,諡曰簡子。覬之家門雍穆,為州郡所重。子綽,私財甚豐,鄉里士庶多負責,覬之禁不能止。及後為吳郡,誘出文券一大廚,悉令焚之。宣語遠近,皆不須還。綽懊歎彌日。覬之常執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而暗者不達,妄意徼倖,徒虧雅道,無關得喪。乃以其意,命弟子願作《定命論》。願字子恭,父深之,散騎侍郎。願好學,有才辭,卒于太子舍人。 覬之孫憲之。 *** 憲之,字士思,性尤清直。宋元徽中,為建康令。時有盜牛者,與本主爭牛,各稱己物,二家辭證等,前後令莫能決。憲之至,覆其狀,乃令解牛任其所去,牛徑還本宅,盜者始伏其罪,時人號曰神明。至於權要請托,長吏貪殘,據法直繩,無所阿縱。性又清儉,強力,為政甚得人和,故都下飲酒者,醇旨輒號為「顧建康」,謂其清且美焉。 仕齊為衡陽內史。先是,郡境連歲疾疫,死者太半,棺槨尤貴,悉裹以葦席,棄之路傍。憲之下車,分告屬縣,求其親黨,悉令殯葬。其家人絕滅者,憲之出公祿使紀綱營護之。又土俗,山人有病輒雲先亡為禍,皆開塚剖棺,水洗枯骨,名為除崇。憲之曉喻,為陳生死之別,事不相由,風俗遂改。時刺史王奐初至,唯衡陽獨無訟者,乃歎曰:「顧衡陽之化至矣,若九郡率然,吾將何事?」後為東中郎長史,行會稽郡事。山陰人呂文度有寵于齊武帝,于余姚立邸,頗縱橫。憲之至郡,即日除之。文度後還葬,郡縣爭赴吊,憲之不與相聞,文度甚銜之,亦卒不能傷也。 時西陵戍主杜元懿以吳興歲儉,會稽年登,商旅往來倍歲。西陵牛埭稅,官格日三千五百,求加至一倍,計年長百萬。浦陽、南北津及柳浦四埭,乞為官,領攝一年,格外長四百許萬。武帝以示會稽,使陳得失。憲之議曰: 尋始立牛埭,非苟通僦以納稅也,當以風濤迅險,人力不捷,濟急以利物耳。既公私是樂,故輸直無怨。京師航渡,即其例也。而後之監領,各務己功,或禁遏別道,人生理會,凡如此類,不經埭煩牛者上詳。被報蒙停格外十條,從來喧訴,始得暫弭。 案吳興頻歲失稔,今茲尤饉,去乏從豐,良由饑棘。舊格新減,尚未議登,格外加倍,將以何術?皇茲恤隱,振稟蠲調,而元懿幸災摧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且比見加格置市者,前後相屬,非唯新加無贏,並皆舊格有闕,愚恐元懿今啟,亦當不殊。若事不副言,懼貽譴詰,便百方侵苦,為公賈怨,其所欲舉腹心,亦當獸而冠耳。書雲:「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言盜公為損蓋微,斂人所害乃大也。然掌斯任者應簡廉平,則無害於人。愚又以便宜者,蓋謂便於公宜於人也。竊見頃之言便宜者,非能於人力之外,用天分地者也,率皆即日不宜於人,方來未便於公,名與實反,有乖政體。凡如此等,誠宜深察。 山陰一縣課戶二萬,其人貲不滿三千者,殆將居半,刻又刻之,猶且三分餘一。凡有貲者多是士人複除,其貧極者悉皆露戶役人,三五屬官,並惟正百端,輸調又則常然。皆眾局檢校,首尾尋續,橫相質累者亦複不少。一人被攝,十人相追;一緒裁萌,千孽互起。蠶事弛而農業廢,賤取庸而貴舉責,應公贍弘,日不暇給,欲無為非,其可得乎?死且不憚,矧伊刑罰;身且不愛,何況妻子?是以前檢未窮,後巧複滋,網辟徒峻,猶不能悛。竊尋人之多偽,實由宋季軍旅繁興,役賦殷重,不堪勤劇,奇巧所優,積習生常,遂迷忘反。四海之大,庶黎之眾,心用參差,難卒澄之。化宜以漸,不可疾責。誠存不擾,藏疾納洿。務詳寬簡,則稍自歸淳。又被簡符,前後累千,符旨既嚴,不敢暗信。縣簡送郡,郡簡呈使,殊形詭狀,千變萬源。聞者忽不經懷,見殊刑者,實足傷駭。兼親屬裡伍,流離道路,時轉窮涸,事方未已,其士人婦女彌難厝衷。不簡則疑其有巧,欲簡複未知所安。愚謂此條宜委縣保,舉其綱領,略其毛目,乃當有漏,不出貯中,庶嬰疾沉痼者,重荷生造之恩也。又永興、諸暨,離唐宇寇擾,公私殊燼,彌複特甚,儻逢水旱,實不易思。俗諺雲:「會稽打鼓送恤,吳興步擔令史。」會稽舊稱沃壤,今猶若此,吳興本是塉土,事在可知。因循餘弊,誠宜改張。 武帝並從之,由是深以方直見知。 遷南中郎巴陵王長史、南兗、南豫二州事。典簽諮事,未嘗接以顏色,動遵法制。時司徒竟陵王于宣城、臨成、定陵三縣界立屯,封山澤數百里,禁人樵采。憲之固陳不可,言甚切直。王曰:「非君無以聞此德音。」即命罷屯禁。遷給事黃門,兼尚書吏部郎中。宋時,其祖覬之,嘗為吏部,於庭列植嘉樹,謂人曰:「吾為憲之植耳。」至是憲之果為此職。永明中為豫章內史,在任清簡,務存寬惠。有貞婦萬晞者,少孀居無子,事舅姑尤孝,父母欲奪而嫁之,誓死不許。憲之賜以束帛,表其節義。 梁武帝平建鄴,為揚州牧,征憲之為別駕從事史,比至而已受禪。憲之風疾漸篤,因求還吳,就加太中大夫。憲之雖累經宰郡,資無儋石,及歸環堵,不免饑寒。天監八年,卒於家。臨終為制敕其子曰:「夫出生入死,理均晝夜。生既不知所從,死亦安識所往?延陵雲:『精氣上歸於天,骨肉下歸於地,魂氣則無所不之。』良有以也。雖複茫昧難征,要若非妄。百年之期,迅若馳隙,吾今預為終制,瞑目之後,念並遵行,勿違吾志也。莊周、澹台,達生者也;王孫、士安,矯俗者也。吾進不及達,退無所矯。常謂中都之制,允理愜情,衣周於身,示不違禮,棺周於衣,足以蔽臭。入棺之物,一無所須,載以輴車,覆以粗布,為使人勿惡也。漢明帝天子之尊,猶祭以杅水脯糗;范史雲列士之高,亦奠以寒水乾飯。況吾卑庸之人,其可不節衷也。喪易甯戚,自是親親之情,禮奢寧儉,差可得由吾意。不須常施靈筵,可止設香燈,使致哀者有憑耳。朔望祥忌,可權安小床,暫施幾席,唯下素饌,勿用牲牢。蒸嘗之祠,貴賤罔替,備物難辦,多致疏怠。祠先自有舊典,不可有闕,自吾已下,止用蔬食時果,勿同於上世,示令子孫四時不忘其親耳。孔子雲『雖菜羹瓜祭必齋如』者,本貴誠敬,豈求備物哉!」所著詩賦銘贊並《衡陽郡記》數十篇。 *** 論曰:古人雲「利令智昏」,甚矣利害之相傾也。劉湛識用才能,實包經國之略,豈知移弟為臣,則君臣之道變;用兄成主,則兄弟之義殊。而執數懷奸,苟相崇悅,與夫推長戟而犯順,何以異哉!昔華元敗則以羊羹而取禍,觀夫庾悅亦鵝炙以速尤。乾餱以愆,斯相類矣。登之因禍而福,倚伏無常,仲文賄而為災,乃徇財之過也。顧琛吳郡,徵兆于初筮;覬之清白之跡,見於暮年。憲之蒞政,所在稱美,時移三代,一德無虧,求之古人,未為易遇。觀其遺命,可謂有始有卒者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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