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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道濟傳


  檀道濟,高平金鄉人也,世居京口。少孤,居喪備禮,奉兄姊以和謹稱。宋武帝建義,道濟與兄韶祗等從平京城,俱參武帝建武將軍事。累遷太尉參軍,封作唐縣男。義熙十二年,武帝北伐,道濟為前鋒,所至望風降服。徑進洛陽,議者謂所獲俘囚,應悉戮以為京觀。道濟曰:「伐罪吊人,正在今日。」皆釋而遣之。於是中原感悅,歸者甚眾。長安平,以為琅邪內史。

  武帝受命,以佐命功,改封永修縣公,位丹陽尹、護軍將軍。武帝不豫,給班劍二十人。出為鎮北將軍、南兗州刺史。徐羨之等謀廢立,諷道濟入朝,告以將廢廬陵王義真,道濟屢陳不可,竟不納。將廢帝夜,道濟入領軍府就謝晦,晦悚息不得眠。道濟寢便睡熟,晦以此服之。

  文帝即位,給鼓吹一部,進封武陵郡公。固辭進封。道濟素與王弘善,時被遇方深,道濟彌相結附,每構羨之等,弘亦雅仗之。上將誅徐羨之等,召道濟欲使西討。王華曰:「不可。」上曰:「道濟從人者也,曩非創謀,撫而使之,必將無慮。」道濟至之明日,上誅羨之、亮。既而使道濟與中領軍到彥之前驅西伐。上問策於道濟,對曰:「臣昔與謝晦同從北征,入關十策,晦有其九。才略明練,殆難與敵;然未嘗孤軍決勝,戎事恐非其長。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外討,必未陣而禽。」時晦本謂道濟與羨之同誅,忽聞來上,遂不戰自潰。事平,遷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

  元嘉八年,到彥之侵魏,已平河南,複失之。道濟都督征討諸軍事北略地,轉戰至濟上。魏軍盛,遂克滑台。道濟時與魏軍三十余戰多捷,軍至曆城,以資運竭乃還。時人降魏者具說糧食已罄,於是士卒憂懼,莫有固志。道濟夜唱籌量沙,以所余少米散其上。及旦,魏軍謂資糧有餘,故不復追。以降者妄,斬以徇。時道濟兵寡弱,軍中大懼。道濟乃命軍士悉甲,身自服乘輿,徐出外圍。魏軍懼有伏,不敢逼,乃歸。道濟雖不克定河南,全軍而反,雄名大振。魏甚憚之,圖之以禳鬼。還進位司空,鎮壽陽。

  道濟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並經百戰,諸子又有才氣,朝廷疑畏之。時人或目之曰:「安知非司馬仲達也。」文帝寢疾累年,屢經危殆。領軍劉湛貪執朝政,慮道濟為異說。又彭城王義康亦慮宮車晏駕,道濟不復可制。十二年,上疾篤,會魏軍南伐,召道濟入朝。其妻向氏曰:「夫高世之勳,道家所忌,今無事相召,禍其至矣。」及至,上已間。十三年春,將遣還鎮,下渚未發,有似鷦鳥集船悲鳴。會上疾動,義康矯詔召入祖道,收付廷尉,及其子給事黃門侍郎植、司徒從事中郎粲、太子舍人混、征北主簿承伯、秘書郎中尊等八人並誅。時人歌曰:「可憐《白浮鳩》,枉殺檀江州。」道濟死日,建鄴地震白毛生。又誅司空參軍薛肜、高進之,並道濟心腹也。道濟見收,憤怒氣盛,目光如炬,俄爾間引飲一斛。乃脫幘投地,曰:「乃壞汝萬里長城。」魏人聞之,皆曰「道濟已死,吳子輩不足複憚」。自是頻歲南伐,有飲馬長江之志。文帝問殷景仁曰:「誰可繼道濟?」答曰:「道濟以累有戰功,故致威名,余但未任耳。」帝曰:「不然,昔李廣在朝,匈奴不敢南望,後繼者複有幾人。」二十七年,魏軍至瓜步,文帝登石頭城望,甚有憂色。歎曰:「若道濟在,豈至此!」

  韶字令孫,以桓玄功封巴丘縣侯。從征廣固,率所領先登,位琅邪內史。從討盧循,以功更封宜陽縣後,拜江州刺史,以罪免。

  韶嗜酒貪橫,所蒞無政績。上嘉其合門從義,道濟又有大功,故特見寵授。卒。子臻,字系宗,位員外郎,臻,子圭。

  圭,字伯玉,位沅南令。元徽中,王僧虔為吏部尚書,以圭為征北板行參軍。圭訴僧虔求祿不得,與僧虔書曰:「僕一門雖謝文通,乃忝武達。群從姑叔,三媾帝姻,而令子侄餓死,遂不荷潤。蟬腹龜腸,為日已久。饑彪能嚇,人遽與肉,餓驎不噬,誰為落毛。雖複孤微,百世國士,姻媾位宦,亦不後物。尚書同堂姊為江夏王妃,檀珪同堂姑為南譙王妃;尚書伯為江州,檀珪祖亦為江州。僕于尚書人地本懸,至於婚宦皆不殊絕。今通塞雖異,猶忝氣類,尚書何事為爾見苦。」僧虔報書曰:「吾與足下素無怨憾,何以相苦?直是意有左右耳。」乃用為安成郡丞。

  祗字,恭叔,與兄韶弟道濟俱參義舉,封西昌縣侯,曆位廣陵相。義熙十年,亡命司馬國璠兄弟自北徐州界潛得過淮,因天陰暗,夜率百許人緣廣陵城入,叫喚直上聽事。祗被射傷股,語左右曰:「賊乘暗得入,欲掩我不備,但打五鼓懼之,曉必走矣。」賊聞鼓鳴,直謂為曉,乃奔散,追殺百餘人。宋國初建,為領軍。祗性矜豪,樂在外放恣,不願內職。不得志,發疾不自療。其年卒於廣陵。諡曰威侯。傳嗣至齊受禪,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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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曰:自晉網不綱,主威莫樹,亂基王室,毒被江左。宋武一朝創業,事屬橫流,改易紊章,歸於平道。以建武、永平之風,變太元、隆安之俗,此蓋宣公之為乎。其配饗清廟,豈徒然也?若夫怙才驕物,公旦其猶病諸,而以劉祥居之,斯亡亦為幸焉。秀之行己有道,可謂位無虛授。當徐、傅二公跪承顧托,若使死而可再,固當赴蹈為期。及至處權定機,當震主之地,甫欲攘抑後禍,禦蔽身災,使桐宮有卒追之痛,淮王非中霧之疾,若以社稷為存亡,則義異於此。湛之、孝嗣臨機不決,既以敗國,且以殞身,「反受其亂」,斯其效也。道濟始因錄用,故得忘瑕,晚困大名,以至顛覆。韶、祗克傳胤嗣,其木雁之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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