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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羨之傳徐湛之徐孝嗣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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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羨之,字宗文,東海郯人也。祖甯,尚書吏部郎。父祚之,上虞令。羨之為桓修撫軍中兵參軍,與宋武帝同府,深相親結。武帝北伐,稍遷太尉左司馬,掌留任,副貳劉穆之。帝議北伐,朝士多諫,唯羨之默然。或問何獨不言,羨之曰:「今二方已平,拓地萬里,唯有小羌未定。公寢食不安,何可輕豫其議?」穆之卒,帝欲用王弘代之。謝晦曰:「休元輕易,不若徐羨之。」乃以羨之為丹陽尹,總知留任,甲仗二十人出入,加尚書僕射。 義熙十四年,軍人朱興妻周生子道扶,年三歲,先得癇病。周因其病,發掘地生埋之,為道扶姑雙女所告,周棄市。羨之議曰:「自然之愛,豺狼猶仁,周之凶忍,宜加顯戮。臣以為法律之外,尚弘通理,母之即刑,由子明法。為子之道,焉有自容之地?愚謂可特申之遐裔。」從之。 及武帝即位,封南昌縣公,位司空、錄尚書事、揚州刺史。羨之起自布衣,又無術學,直以局度,一旦居廊廟,朝野推服,鹹謂有宰臣之望。沉密寡言,不以憂喜見色。頗工弈棋,觀戲常若未解,當世倍以此推之。傅亮、蔡郭嘗言徐公曉萬事,安異同。嘗與傅亮、謝晦宴聚。亮、晦才學辯博,羨之風度詳整,時然後言。鄭鮮之歎曰:「觀徐、傅言論,不復學問為長。」武帝不豫,加班劍三十人。宮車晏駕,與中書令傅亮、領軍將軍謝晦、鎮北將軍檀道濟同被顧命。少帝詔羨之、亮率眾宮內月一決獄。 帝后失德,羨之等將謀廢立,而廬陵王義真多過,不任四海。乃先廢義真,然後廢帝。時謝晦為領軍,以府舍內屋敗應修理,悉移家人出宅,聚將士於府內。檀道濟以先朝舊將,威服殿省,且有兵眾,召入朝告之謀。既廢帝,侍中程道惠勸立皇子義恭,羨之不許。及文帝即位,改封南平郡公,固讓加封。有司奏車駕依舊臨華林園聽訟,詔如先二公權訊。元嘉二年,羨之與傅亮歸政,三奏乃見許。羨之仍遜位,退還私第。兄子佩之及程道惠、吳興太守王韶之等,並謂非宜,敦勸甚苦。複奉詔攝任。 三年正月,帝以羨之、亮、晦旬月間再肆醜毒,下詔暴其罪,誅之。爾日,詔召羨之至西門外,時謝晦弟皭為黃門郎正直,報亮雲:「殿中有異處分。」帝馳報羨之,羨之乘內人問訊車出郭,步走至新林,入陶灶中自縊而死,年六十三。羨之初不應召,上遣領軍到彥之、右衛將軍王華追討。及死,野人以告,載屍付廷尉。 初,羨之年少時,嘗有一人來謂曰:「我是汝祖。」羨之拜。此人曰:「汝有貴相而有大厄,宜以錢二十八文埋宅四角,可以免災。過此可位極人臣。」後羨之隨親之縣,住在縣內。嘗暫出,而賊自後破縣,縣內人無免者,雞犬亦盡,唯羨之在外獲全。又隨從兄履之為臨海樂安縣,嘗行經山中,見黑龍長丈餘,頭有角,前兩足皆具,無後足,曳尾而行。及拜司空,守關將入,彗星辰見危南。又當拜時,雙鶴集太極殿東鴟尾鳴喚,竟以凶終。 羨之兄欽之,位秘書監。欽之子佩之,輕薄好利,武帝以其姻戚,累加寵任,為丹陽尹。景平初,以羨之知權,頗豫政事,與王韶之、程道惠、中書舍人邢安泰、潘盛為黨。時謝晦久病連灸,不堪見客。佩之等疑其托疾有異圖,與韶之、道惠同載詣傅亮,稱羨之意,欲令作詔誅之。亮曰:「己等三人同受顧命,豈可自相殘戮?」佩之等乃止。羨之既誅,文帝特宥佩之,免官而已。其冬佩之謀反事發被誅。 佩之弟逵之,尚武帝長女會稽宣公主,為彭城、沛二郡太守。武帝諸子並幼,以逵之姻戚,將大任之,欲先令立功。及討司馬休之,使統軍為前鋒,待克當即授荊州,於陣見害。追贈中書侍郎。子湛之。 湛之,字孝源,幼孤,為武帝所愛。常與江夏王義恭寢食不離帝側。永初三年,詔以公主一門嫡長,且湛之致節之胤,封枝江縣侯。數歲與弟淳之共車行,牛奔車壞,左右人馳來赴之。湛之先令取弟,眾咸歎其幼而有識。及長,頗涉文義,善自位待,事祖母及母以孝聞。 元嘉中,以為黃門侍郎。祖母年老,辭以朝直不拜。後拜秘書監。會稽公主身居長嫡,為文帝所禮,家事大小必諮而後行。西征謝晦,使公主留止台內,總攝六宮,每有不得意,輒號哭,上甚憚之。初,武帝微時,貧陋過甚,嘗自新洲伐荻,有納布衣襖等,皆是敬皇后手自作。武帝既貴,以此衣付公主曰:「後世若有驕奢不節者,可以此衣示之。」湛之為大將軍彭城王義康所愛,與劉湛等頗相附。及得罪,事連湛之。文帝大怒,將致大辟。湛之憂懼無計,以告公主。公主即日入宮,及見文帝,因號哭下床,不復施臣妾之禮。以錦囊盛武帝納衣,擲地以示上曰:「汝家本賤貧,此是我母為汝父作此納衣。今日有一頓飽食,便欲殘害我兒子。」上亦號哭,湛之由此得全。 再遷太子詹事,尋加侍中。湛之善尺牘,音辭流暢;貴戚豪強,產業甚厚,室宇園池,貴游莫及,伎樂之妙,冠絕一時。門生千余,皆三吳富人子,姿質端美,衣服鮮麗。每出入行遊,途巷盈滿。泥雨日,悉以後車載之。文帝每嫌其侈縱。時安成公何勖,無忌之子,臨汝公孟靈休,昶之子也,並名奢豪,與湛之以肴膳器服車馬相尚,都下為之語曰:「安成食,臨汝飾。」湛之美兼何、孟。勖官至侍中,追諡荒公。靈休善彈棋,官至秘書監。 湛之後遷丹陽尹,加散騎常侍,以公主憂不拜。過葬,複授前職。二十二年,範曄等謀反。湛之始與之同,後發其事,所陳多不盡,為曄等款辭所連。有司以湛之關豫逆黨,事起積歲,末乃歸聞,多有蔽匿,請免官削爵,付廷尉。上不許。湛之詣闕上疏請罪,以為「初通其謀,為誘引之辭,曄等並見怨咎,規相禍陷。又昔義康南出之始,敕臣入相伴慰,殷勤異意,頗形言旨。遺臣利刃,期以際會。臣苦相諫譬,深加拒塞,以為怨憤所至,不足為虞,便以關啟,懼成虛妄。非為納受,曲相蔽匿。又令申情範曄,釋中間之憾,致懷蕭思話,恨婚意未申。謂此僥倖,亦不宣達。陛下敦惜天倫,彰于四海,蕃禁優簡,親理鹹通。又昔蒙眷顧,不容自絕,音翰信命,時相往來。或言少意多,旨深文淺,辭色之間,往往難測。臣顧惟心無邪悖,故不稍以自嫌,慺慺丹實,具如此啟。臣雖駑下,情匪木石,豈不知醜點難嬰,伏劍為易,而靦然視息,忍此餘生,實非苟吝微命,假延漏刻。誠以負戾灰滅,貽恥方來,貪及視息,少自披訴。乞蒙隨放,伏待鈇鑕。」上優詔不許。 二十四年,服闋,轉中書令、太子詹事,出為南兗州刺史。善政俱肅,威惠並行。廣陵舊有高樓,湛之更修整之,南望鐘山。城北有陂澤,水物豐盛,湛之更起風亭、月觀,吹台、琴室,果竹繁茂,花藥成行。招集文士,盡遊玩之適。時有沙門釋惠休善屬文,湛之與之甚厚。孝武命使還俗。本姓湯,位至揚州從事史。二十六年,湛之入為丹陽尹、領太子詹事。二十七年,魏太武帝至瓜步,湛之與皇太子分守石頭。二十八年,魯爽兄弟率部曲來奔,爽等軌子也,湛之以為廟算特所獎納,不敢苟申私怨,乞屏田裡,不許。轉尚書僕射,領護軍將軍。時尚書令何尚之以湛之國戚,任遇隆重,欲以朝政推之。湛之以令事無不總,又以事歸尚之。互相推委,禦史中丞袁淑奏並免官。詔乃使湛之與尚之並受辭訴。尚之雖為令,而以朝事悉歸湛之。 初,劉湛伏誅,殷景仁卒。文帝任沈演之、庾仲文、範曄等。後又有江湛、何瑀之。自曄誅,仲文免,演之、瑀之並卒,至是江湛為吏部尚書,與湛之並居權要,世謂之江、徐。上每疾,湛之輒侍醫藥。二凶巫蠱事發,上欲廢劭,賜浚死,而孝武無寵,故累出外藩,不得停都下。南平王鑠、建平王宏並被愛,而鑠妃即湛妹,湛之勸上立之,征鑠自壽陽入朝。至又失旨。欲立宏,嫌其非次,議又不決。與湛之議,或連日累夕。每夜,使湛之自執燭繞壁檢行,慮有竊聽者。劭入弑之旦,其夕上與湛之屏人語,至曉猶未滅燭。湛之驚起趣北戶,未及開,見害,時年四十四。孝武即位,追贈司空,諡曰忠烈公。子聿之為元兇所殺。聿之子孝嗣。 孝嗣,字始昌。父被害,孝嗣在孕。母年少,欲更行,不願有子。自床投地者無算,又以擣衣杵舂其腰,並服墮胎藥,胎更堅。及生,故小字遺奴。幼而挺立。八歲襲爵枝江縣公,見宋孝武,升階流涕,迄于就席。帝甚愛之,尚康樂公主,拜駙馬都尉。泰始中,以登殿不著韎,為書侍御史蔡准所奏,罰金二兩。 孝嗣姑適東莞劉舍,舍兄藏為尚書左丞,孝嗣往詣之。藏退謂舍曰:「徐郎是令僕人,三十余可知,汝宜善自結。」升明中,為齊高帝驃騎從事中郎,帶南彭城太守,轉太尉諮議參軍。齊建元初,累遷長史侍中。善趨步,閑容止,與太宰褚彥回相埒。尚書令王儉謂人曰:「徐孝嗣將來必為宰相。」轉禦史中丞。武帝問儉曰:「誰可繼卿?」儉曰:「臣東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出為吳興太守,儉贈孝嗣四言詩曰:「方軌叔茂,追清彥輔,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時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狀也。在郡有能名。王儉亡,上征孝嗣為五兵尚書。其年,敕撰江左以來儀典,令諮受孝嗣。明年,遷太子詹事。從武帝幸方山。上曰:「朕經始此山之南,複為離宮,應有邁靈丘。」靈丘山湖,新林苑也。孝嗣答曰:「繞黃山,款牛首,乃盛漢之事。今江南未廣,願陛下少更留神。」上乃止。竟陵王子良甚善之。曆吏部尚書,右軍將軍,領太子左衛率,台閣事多以委之。武帝崩,遺詔以為尚書右僕射。隆昌元年,為丹陽尹。明帝謀廢郁林,遣左右莫智明以告孝嗣,孝嗣奉旨無所厘替,即還家草太后令。明帝入殿,孝嗣戎服隨後。郁林既死,明帝須太后令,孝嗣於袖出而奏之,帝大悅。時議悉誅高、武子孫,孝嗣堅保持之,故得無恙。以廢立功,封枝江縣侯,甲仗五十人入殿。轉左僕射。明帝即位,進爵為公,給班劍二十人,加兵百人。舊拜三公乃臨軒,至是,帝特詔與陳顯達、王晏並臨軒拜授。時王晏為令,人情物望不及孝嗣,晏誅,轉尚書令。孝嗣愛好文學,器量弘雅,不以權勢自居,故見容明帝之世。初在率府,晝臥齋北壁下,夢兩童子遽雲:「移公床。」孝嗣驚起,聞壁有聲,行數步而壁崩壓床。建武四年,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讓不受。 時連年魏軍動,國用虛乏,孝嗣表立屯田。帝已寢疾,兵事未已,竟不行。及崩,受遺托,重申開府之命,加中書監。永元初輔政,自尚書下省出住宮城南宅,不得還家。帝失德,孝嗣不敢諫。及江祏誅,內懷憂恐,然未嘗表色。 始安王遙光反,眾懷惶惑,見孝嗣入宮乃安。然群小用事,不能制也。時孝嗣以帝終亂天常,與沈文季俱在南掖門,欲要文季以門為應,四五目之。文季輒亂以他語,孝嗣乃止。進位司空,固讓。求解丹陽尹,不許。孝嗣文人,不顯同異,名位雖大,故得未及禍。虎賁中郎將許准有膽力,陳說事機,勸行廢立。孝嗣遲疑,謂必無用干戈理,須少主出遊,閉城門,召百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懷,終不能決。群小亦稍憎孝嗣,勸帝除之。其冬,孝嗣入華林省,遣茹法珍賜藥。孝嗣容色不異,謂沈昭略曰:「始安事,吾欲以門應之,賢叔若同,無今日之恨。」少能飲酒,飲藥至鬥余方卒,乃下詔言誅之。于時凡被殺者,皆取其蟬冕,剝其衣服。眾情素敬孝嗣,得無所侵。長子演,尚齊武帝女武康公主,位太子中庶子;第三子況,尚明帝女山陰公主,並拜駙馬都尉,俱見殺。孝嗣之誅,眾人懼,無敢至者,唯會稽魏溫仁奔赴以私財營喪事。當時稱之。 初,孝嗣複故封,使故吏吳興丘睿筮之,當傳幾世。睿曰:「恐不終尊身。」孝嗣容色甚惡,徐曰:「緣有此慮,故令卿決之。」中興元年,和帝贈孝嗣太尉。二年,改葬宣德太后,詔增班劍四十人,加羽葆、鼓吹,諡曰文忠,改封餘幹縣公。 子緄,仕梁,位侍中,太常,信武將軍,諡頃子。 緄子君蒨,字懷簡,幼聰朗好學,尤長丁部書,問無不對。善弦歌,為梁湘東王鎮西諮議參軍。頗好聲色,侍妾數十,皆佩金翠,曳羅綺,服玩悉以金銀。飲酒數升便醉,而閉門盡日酣歌。每遇歡謔,則飲至鬥。有時載伎肆意遊行,荊楚山川,靡不畢踐。朋從游好,莫得見之。時襄陽魚弘亦以豪侈稱,於是府中謠曰:「北路魚,南路徐。」然其服玩次於弘也。君蒨辯於辭令,湘東王嘗出軍,有人將婦從者。王曰:「才愧李陵,未能先誅女子;將非孫武,遂欲驅戰婦人。」君蒨應聲曰:「項籍壯士,猶有虞兮之愛;紀信成功,亦資姬人之力。」君蒨文冠一府,特有輕豔之才,新聲巧變,人多諷習,竟卒於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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