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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馬兒罕傳


  撒馬兒罕,即漢罽賓地,隋曰漕國,唐複名罽賓,皆通中國。元太祖蕩平西域,盡以諸王、駙馬為之君長,易前代國名以蒙古語,始有撒馬兒罕之名。去嘉峪關九千六百里。元末為之王者,駙馬帖木兒也。

  洪武中,太祖欲通西域,屢遣使招諭,而遐方君長未有至者。二十年九月,帖木兒首遣回回滿剌哈非思等來朝,貢馬十五,駝二。詔宴其使,賜白金十有八錠。自是頻歲貢馬駝。二十五年兼貢絨六匹,青梭幅九匹,紅綠撒哈剌各二匹及鑌鐵刀劍、甲胄諸物。而其國中回回又自驅馬抵涼州互市。帝不許,令赴京鬻之。元時回回遍天下,及是居甘肅者尚多,詔守臣悉遣之,於是歸撒馬兒罕者千二百餘人。

  二十七年八月,帖木兒貢馬二百。其表曰:「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統一四海,仁德洪布,恩養庶類,萬國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運數,為億兆之主。光明廣大,昭若天鏡,無有遠近,鹹照臨之。臣帖木兒僻在萬里之外,恭聞聖德寬大,超越萬古。自古所無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國,皇帝皆服之。遠方絕域,昏昧之地,皆清明之。老者無不安樂,少者無不長遂,善者無不蒙福,惡者無不知懼。今又特蒙施恩遠國,凡商賈之來中國者,使觀覽都邑、城池,富貴雄壯,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書恩撫勞問,使站驛相通,道路無壅,遠國之人鹹得其濟。欽仰聖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中豁然光明。臣國中部落,聞茲德音,歡舞感戴。臣無以報恩,惟仰天祝頌聖壽福祿,如天地永永無極。」照世杯者,其國舊傳有杯光明洞徹,照之可知世事,故雲。帝得表,嘉其有文。明年命給事中傅安等齎璽書、幣帛報之。其貢馬,一歲再至,以千計,並賜賓鈔償之。

  成祖踐阼,遣使敕諭其國。永樂三年,傅安等尚未還,而朝廷聞帖木兒假道別失八裡率兵東,敕甘肅總兵官宋晟儆備。五年六月,安等還。初,安至其國被留,朝貢亦絕。尋令人導安遍歷諸國數萬里,以誇其國廣大。至是帖木兒死,其孫哈裡嗣,乃遣使臣虎歹達等送安還,貢方物。帝厚賚其使,遣指揮白阿兒忻台等往祭故王,而賜新王及部落銀幣。其頭目沙裡奴兒丁等亦貢駝馬。命安等賜其王彩幣,與貢使偕行。七年,安等還,王遣使隨入貢。自後,或比年,或間一歲,或三歲,輒入貢。十三年遣使隨李達、陳誠等入貢。暨辭歸,命誠及中官魯安偕往,賜其頭目兀魯伯等白銀、彩幣。其國複遣使隨誠等入貢。十八年覆命誠及中官郭敬齎敕及彩幣報之。宣德五年秋、冬,頭目兀魯伯米兒咱等遣使再入貢。七年遣中官李貴等齎文綺、羅錦賜其國。

  正統四年貢良馬,色玄,蹄額皆白。帝愛之,命圖其像,賜名瑞駂,賞賚有加。十年十月書諭其王兀魯伯曲烈幹曰:「王遠處西陲,恪修職貢,良足嘉尚。使回,特賜王及王妻子彩幣表裡,示朕優待之意。」別敕賜金玉器、龍首杖、細馬鞍及諸色織金文綺,官其使臣為指揮僉事。

  景泰七年貢馬駝、玉石。禮官言:「舊制給賞太重。今正、副使應給一等、二等賞物者,如舊時。三等人給彩緞四表裡,絹三匹,織金紵絲衣一襲。其隨行鎮撫、舍人以下,遞減有差。所進阿魯骨馬每匹彩緞四表裡、絹八匹,駝三表裡、絹十匹,達達馬不分等第,每匹紵絲一匹、絹八匹、折鈔絹一匹,中等馬如之,下等者亦遞減有差。」制可。又言:「所貢玉石,堪用者止二十四塊,六十八斤,餘五千九百餘斤不適於用,宜令自鬻。而彼堅欲進獻,請每五斤賜絹一匹。」亦可之。已而使臣還,賜王卜撒因文綺、器物。天順元年命都指揮馬雲等使西域,敕獎其鎖魯檀毋撒,賜彩幣,令護朝使往還。鎖魯檀者,君長之稱,猶蒙古可汗也。七年覆命指揮詹升等使其國。

  成化中,其鎖魯檀阿黑麻三入貢。十九年偕亦思罕酋長貢二獅,至肅州,其使者奏請大臣往迎。職方郎中陸容言:「此無用之物,在郊廟不可為犧牲,在乘輿不可被驂服,宜勿受。」禮官周洪謨等亦言往迎非禮,帝卒遣中使迎之。獅日啖生羊二,醋、酐、蜜酪各二瓶。養獅者,光祿日給酒饌。帝既厚加賜賚,而其使者怕六灣以為輕,援永樂間例為請。禮官議從正統四年例,加彩幣五表裡。使者複以為輕,乃加正、副使各二表裡,從者半之,命中官韋洛、鴻臚署丞海濱送之還。其使者不由故道赴廣東,又多買良家女為妻妾,洛等不為禁止。久之,洛上疏委罪於濱,濱坐下吏。其使者請泛海至滿剌加市狻猊以獻,市舶中官韋眷主之,布政使陳選力陳不可,乃已。

  弘治二年,其使由滿剌加至廣東,貢獅子、鸚鵡諸物,守臣以聞。禮官耿裕等言:「南海非西域貢道,請卻之。」禮科給事中韓鼎等亦言:「猙獰之獸,狎玩非宜,且騷擾道路,供費不貲,不可受。」帝曰:「珍禽奇獸,朕不受獻,況來非正道,其即卻還。守臣違制宜罪,姑貸之。」禮官又言:「海道固不可開,然不宜絕之已甚,請薄犒其使,量以綺帛賜其王。」制可。明年又偕土魯番貢獅子及哈剌、虎剌諸獸,由甘肅入。鎮守中官傅德、總兵官周玉等先圖形奏聞,即遣人馳驛起送。獨巡按禦史陳瑤論其糜費煩擾,請勿納。禮官議如其言,量給犒賞,且言:「聖明在禦,屢卻貢獻,德等不能奉行德意,請罪之。」帝曰:「貢使既至,不必卻回,可但遣一二人詣京。獅子諸物,每獸日給一羊,不得妄費。德等貸勿治。」後至十二年始來貢。明年複至。而正德中猶數至。

  嘉靖二年,貢使又至。禮官言:「諸國使臣在途者遷延隔歲,在京者伺候同賞,光祿、郵傳供費不貲,宜示以期約。」因列上禁制數事,從之。十二年偕天方、土魯番入貢,稱王者至百餘人。禮官夏言等論其非,請敕閣臣議所答。張孚敬等言:「西域諸王,疑出本國封授,或部落自相尊稱。先年亦有至三四十人者,即據所稱答之。若驟議裁革,恐人情觖望,乞更敕禮、兵二部詳議。」於是言及樞臣王憲等謂:「西域稱王者,止土魯番、天方、撒馬兒罕。如日落諸國,稱名雖多,朝貢絕少。弘、正間,土魯番十三入貢,正德間,天方四入貢,稱王者率一人,多不過三人,余但稱頭目而已。至嘉靖二年、八年,天方多至六七人,土魯番至十一二人,撒馬兒罕至二十七人。孚敬等言三四十人者,並數三國爾。今土魯番十五王,天方二十七王,撒馬兒罕五十三王,實前此所未有。弘治時回賜敕書,止稱一王。若循撒馬兒罕往歲故事,類答王號,人與一敕,非所以尊中國制外蕃也。蓋帝王之馭外蕃,固不拒其來,亦必限以制,其或名號僣差,言詞侮慢,則必正以大義,責其無禮。今謂本國所封,何以不見故牘?謂部落自號,何以達之天朝?我概給以敕,而彼即據敕恣意往來,恐益擾郵傳,費供億,殫府庫以實溪壑,非計之得也。」帝納其言,國止給一敕,且加詰讓,示以國無二王之義。然諸蕃迄不從,十五年入貢複如故。甘肅巡撫趙載奏:「諸國稱王者至一百五十餘人,皆非本朝封爵,宜令改正,且定貢使名數。通事宜用漢人,毋專用色目人,致交通生釁。」部議從之。二十六年入貢,甘肅巡撫楊博請重定朝貢事宜,禮官複列數事行之。後入貢,迄萬曆中不絕。蓋番人善賈,貪中華互市,既入境,則一切飲食、道途之資,皆取之有司,雖定五年一貢,迄不肯遵,天朝亦莫能難也。

  其國東西三千餘裡,地寬平,土壤膏腴。王所居城,廣十餘裡,民居稠密。西南諸蕃之貨皆聚於此,號為富饒。城東北有土屋,為拜天之所,規制精巧,柱皆青石,雕為花文,中設講經之堂。用泥金書經,裹以羊皮。俗禁酒。人物秀美,工巧過於哈烈,而風俗、土產多與之同。其旁近東有沙鹿海牙、達失幹、賽藍、養夷,西有渴石、迭裡迷諸部落,皆役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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