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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貫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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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貫,字肩吾,鄞人。隆慶二年進士。選庶吉士,授檢討,充日講官。進講高宗諒陰,拱手曰:「托孤寄命,必忠貞不二心之臣,乃可使百官總己以聽。苟非其人,不若躬親聽覽之為孝也。」張居正以為刺己,頗憾一貫。居正卒,始遷左中允。曆官吏部左侍郎兼侍讀學士,加太子賓客。假歸。 二十二年起南京禮部尚書,複召為正史副總裁,協理詹事府,未上。王錫爵、趙志皋、張位同居內閣,複有旨推舉閣臣。吏部舉舊輔王家屏及一貫等七人名以上。而帝方怒家屏,譙責尚書陳有年。有年引疾去。一貫家居久,故有清望,閣臣又力薦之。乃詔以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與陳於陛同入閣預機務,命行人即家起焉。會朝議許日本封貢。一貫慮貢道出寧波,為鄉郡患,極陳其害,貢議乃止。未幾,錫爵去,於陛位第三,每獨行己意。一貫柔而深中,事志皋等惟謹。其後於陛卒官,志皋病痹久在告,位以薦楊鎬及《憂危竑議》事得罪去,一貫與位嘗私致鎬書,為贊畫主事丁應泰所劾。位疏辨,激上怒罷。一貫惟引咎,帝乃慰留之。 時國本未定,廷臣爭十餘年不決。皇長子年十八,諸請冊立冠婚者益迫。帝責戶部進銀二千四百萬,為冊立、分封諸典禮費以困之。一貫再疏爭,不聽。 二十八年,命營慈慶宮居皇長子。工竣,諭一貫草敕傳示禮官,上冊立、冠婚及諸王分封儀。敕既上,帝複留不下。一貫疏趣,則言:「朕因小臣謝廷讃乘機邀功,故中輟。俟皇長子移居後行之。」既而不舉行。明年,貴妃弟鄭國泰迫群議,請冊立、冠婚並行。一貫因再草敕請下禮官具儀,不報。廷議有欲先冠婚後冊立者,一貫不可,曰:「不正名而苟成事,是降儲君為諸王也。」會帝意亦頗悟,命即日舉行。九月十有八日漏下二鼓,詔下。既而帝複悔,令改期。一貫封還詔書,言「萬死不敢奉詔」,帝乃止。十月望,冊立禮成,時論頗稱之。會志皋於九月卒,一貫遂當國。初,志皋病久,一貫屢請增閣臣。及是乃簡用沈鯉、朱賡,而事皆取決於一貫。尋進太子太保、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 自一貫入內閣,朝政已大非。數年之間,礦稅使四出為民害。其所誣劾逮系者,悉滯獄中。吏部疏請起用建言廢黜諸臣,並考選科道官,久抑不下,中外多以望閣臣。一貫等數諫,不省。而帝久不視朝,閣臣屢請,皆不報。一貫初輔政面恩,一見帝而已。東征及楊應龍平,帝再禦午門樓受俘。一貫請陪侍,賜面對,皆不許。上下否隔甚,一貫雖小有救正,大率依違其間,物望漸減。 迨三十年二月,皇太子婚禮甫成,帝忽有疾。急召諸大臣至仁德門,俄獨命一貫入啟祥宮後殿暖西閣。皇后、貴妃以疾不侍側,皇太后南面立稍北,帝稍東,冠服席地坐,亦南面,太子、諸王跪於前。一貫叩頭起居訖,帝曰:「先生前。朕病日篤矣,享國已久,何憾。佳兒佳婦付與先生,惟輔之為賢君。礦稅事,朕因殿工未竣,權宜採取,今可與江南織造、江西陶器俱止勿行,所遣內監皆令還京。法司釋久系罪囚,建言得罪諸臣鹹複其官,給事中、禦史即如所請補用。朕見先生止此矣。」言已就臥。一貫哭,太后、太子、諸王皆哭。一貫複奏:「今尚書求去者三,請定去留。」帝留戶部陳渠、兵部田樂,而以祖陵沖決,削工部楊一魁籍。一貫複叩首,出擬旨以進。是夕,閣臣九卿俱直宿朝房。漏三鼓,中使捧諭至,具如帝語一貫者。諸大臣咸喜。翼日,帝疾,廖悔之。中使二十輩至閣中取前諭,言礦稅不可罷,釋囚、錄直臣惟卿所裁。一貫欲不予,中使輒搏顙幾流血,一貫惶遽繳入。時吏部尚書李戴、左都禦史溫純期即日奉行,頒示天下,刑部尚書蕭大亨則謂弛獄須再請。無何,事變。太僕卿南企仲劾戴、大亨不即奉帝諭,起廢釋囚。帝怒,並二事寢不行。當帝欲追還成命,司禮太監田義力爭。帝怒,欲手刃之。義言愈力,而中使已持一貫所繳前諭至。後義見一貫唾曰:「相公稍持之,礦稅撤矣,何怯也!」自是大臣言官疏請者日相繼,皆不復聽。礦稅之害,遂終神宗世。 帝自疾瘳以後,政益廢弛。稅監王朝、梁永、高淮等所至橫暴,奸人乘機虐民者愈眾。一貫與鯉、賡共著論以風,又嘗因事屢爭,且揭陳用人行政諸事。帝不省。顧遇一貫厚,嘗特賜敕獎之。一貫素忌鯉,鯉亦自以講筵受主眷,非由一貫進,不為下,二人漸不相能。禮部侍郎郭正域以文章氣節著,鯉甚重之。都禦史溫純、吏部侍郎楊時喬皆以清嚴自持相標置,一貫不善也。會正域議奪呂本諡,一貫、賡與本同鄉,寢其議。由是益惡正域,並惡鯉及純、時喬等,而黨論漸興。浙人與公論忤,由一貫始。 三十一年,楚府鎮國將軍華勣訐楚王華奎為假王。一貫納王重賄,令通政司格其疏月餘,先上華奎劾華勣欺罔四罪疏。正域,楚人,頗聞假王事有狀,請行勘虛實以定罪案。一貫持之。正域以楚王饋遺書上,帝不省。及撫按臣會勘並廷臣集議疏入,一貫力右王,嗾給事中錢夢皋、楊應文劾正域,勒歸聽勘,華勣等皆得罪。正域甫登舟,未行,而「妖書」事起。一貫方銜正域與鯉,其党康丕揚、錢夢皋等遂捕僧達觀、醫生沈令譽等下獄,窮治之。一貫從中主其事,令錦衣帥王之禎與丕揚大索鯉私第三日,發卒圍正域舟,執掠其婢僕乳媼,皆無所得。乃以皦生光具獄。二事錯見正域及楚王傳中。 始,都禦史純劾禦史於永清及給事中姚文蔚,語稍涉一貫。給事中鐘兆鬥為一貫論純,禦史湯兆京複劾兆鬥而直純。純十七疏求去,一貫佯揭留純。至歲乙巳,大察京朝官。純與時喬主其事,夢皋、兆鬥皆在黜中。一貫怒,言於帝,以京察疏留。久之,乃盡留給事、禦史之被察者,且許純致仕去。於是主事劉元珍、龐時雍、南京禦史朱吾弼力爭之,謂二百餘年計典無特留者。時南察疏亦留中,後迫眾議始下。一貫自是積不為公論所與,彈劾日眾,因謝病不出。三十上四年七月,給事中陳嘉訓、禦史孫居相複連章劾其奸。一貫憤,益求去。帝為黜嘉訓,奪居相俸,允一貫歸,鯉亦同時罷。而一貫獨得溫旨,雖賡右之,論者益訾其有內援焉。 一貫之入閣也,為錫爵、志皋所薦。輔政十有三年,當國者四年。枝拄清議,好同惡異,與前後諸臣同。至楚宗、妖書、京察三事,獨犯不韙,論者醜之,雖其党不能解免也。一貫歸,言者追劾之不已,其鄉人亦多受世詆諆雲。一貫在位,累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家居十年卒。贈太傅,諡文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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