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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綰傳


  黃綰,字宗賢,黃岩人,侍郎孔昭孫也。承祖蔭官後府都事。嘗師謝鐸、王守仁。嘉靖初,為南京都察院經歷。

  張璁、桂萼爭「大禮」,帝心向之。三年二月,綰亦上言曰:「武宗承孝宗之統十有六年,今複以陛下為孝宗之子,繼孝宗之統,則武宗不應有廟矣。是使孝宗不得子武宗,乃所以絕孝宗也。由是,使興獻帝不得子陛下,乃所以絕興獻帝也。不幾於三綱淪,九法棨哉!」奏入,帝大喜,下之所司。其月,再上疏申前說。俄聞帝下詔稱本生皇考,複抗疏極辨。又與璁、萼及黃宗明合疏爭,「大禮」乃定。綰自是大受帝知。及明年,何淵請建世室,綰與宗明斥其謬。尋遷南京刑部員外郎,再謝病歸。帝念其議禮功,六年六月召擢光祿少卿,預修《明倫大典》。

  王守仁中忌者,雖封伯,不給誥券歲祿;諸有功若知府邢珣、徐璉、陳槐,禦史伍希儒、謝源,多以考察黜。綰訟之於朝,且請召守仁輔政。守仁得給賜如制,珣等亦敘錄。綰尋遷大理左少卿。其年十月,璁、萼逐諸翰林于外,引己所善者補之,遂用綰為少詹事兼侍講學士,直經筵。以任子官翰林,前此未有也。

  明年,《大典》成,進詹事。錦衣僉事聶能遷者,初附錢獷得官,用登極詔例還為百戶。後附璁、萼議「大禮」,且交關中貴崔文,得複故職。《大典》成,諸人皆進秩,能遷獨不與,大恨。囑罷閑主事翁洪草奏,誣王守仁賄席書得召用,詞連綰及璁。綰疏辨,且乞引避。帝優旨留之,而下能遷法司,遣之戍,洪亦編原籍為民。

  綰與璁輩深相得。璁欲用為吏部侍郎,且令典試南京,並為楊一清所抑,又以其南音不令與經筵。綰大恚,上疏醜詆一清而不斥其名。帝心知其為一清也,以浮詞責之。其年十月,出為南京禮部右侍郎,遍攝諸部印。十二年召拜禮部左侍郎。初,綰與璁深相結。至是,夏言長禮部,帝方向用,綰乃潛附之,與璁左。其佐南禮部也,郎中鄒守益引疾,詔綰核實。久不報,而守益竟去。吏部尚書汪鋐希璁指,疏發其事,詔奪守益官,令鋐覆核,鋐遂劾綰欺蔽。璁調旨削三秩,出之外。會禮部請祈穀導引官,帝留綰供事。鋐於是再疏攻綰,且掇及他事,帝覆命調外。綰上疏自理,因詆鋐為璁鷹犬,乞賜罷黜以避禍。帝終念綰議禮功,仍留任如故。綰自是顯與璁貳矣。

  初,大同軍變,殺總兵官李瑾,據城拒守。總制侍郎劉源清、提督郤永議屠之。城中恟懼,外勾蒙古為助,塞上大震。巡撫潘倣急請止兵,源清怒,馳疏力詆倣。璁及廷議並右源清,綰獨言非策。及源清罷,侍郎張瓚往代。未至,而郎中詹榮等已定亂。叛卒未盡獲,軍民瘡痍甚,代王請遣大臣綏緝之。疏下禮部,夏言以為宜許,而極詆前用兵之謬,語侵璁。璁怒,力持不欲遣。帝委曲諭解之,乃特以命綰,且令察軍情,勘功罪,得便宜行事。綰馳至大同,宗室軍民牒訴官軍暴掠者以百數,無告叛軍者。綰一無所問,以安其心。有為叛軍使蒙古歸者,綰執戮之,反側者複相煽。綰大集軍民,曉以禍福。罹害者陳牒,綰佯不問,而密以牒授給振官,按裡核實,一日捕首惡數十人。卒尚欽殺一家三人,懼不免,夜鳴金倡亂,無應者,遂就擒。綰複圖形購首惡數人,軍民乃不復虞詿誤。遂令有司樹木柵,設保甲四隅,創社學,教軍民子弟,城中大安。還朝,列上文武將吏功罪,極詆源清、永。綰以勞增俸一等,璁及兵部庇源清,陰抑綰。綰累疏論,帝亦意向之,源清、永卒被逮。綰尋以母憂歸。

  十八年,禮官以恭上皇天上帝大號及皇祖諡號,請遣官詔諭朝鮮。時帝方議討安南,欲因以覘之,乃曰:「安南亦朝貢之國,不可以邇年叛服故,不使與聞。其擇大臣有學識者往。」廷臣屢以名上,皆不用。特起綰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為正使,諭德張治副之。帝方幸承天,趣綰詣行在受命。綰憚往,至徐州先馳使奏疾不能前,致失期。帝責綰不馳赴行在,而舟詣京師為大不敬,令陳狀,已而釋之。綰數陳便宜,請得節制兩廣、雲、貴重臣,遣給事禦史同事,吏、禮、兵三部擇郎官二人備任使。帝悉從之。最後為其父母請贈,且援建儲恩例請給誥命如其官。帝怒,褫尚書新命,令以侍郎閑住,使事亦竟寢。久之,卒於家。

  綰起家任子,致位卿貳。初附張璁,晚背璁附夏言,時皆以傾狡目之。方「大禮」之興也,首繼璁上疏者為襄府棗陽王祐楒。其言曰:「孝廟止宜稱『皇伯考』,聖父宜稱『皇考興獻大王』。即興國之陵廟祀用天子禮樂,祝稱孝子皇帝某。聖母宜上徽號稱太妃,迎養宮中。庶繼體之道不失,天性之親不泯。」時世宗登極歲之八月也。自時厥後,諸希寵干進之徒,紛然而起。失職武夫、罷閑小吏亦皆攘臂努目,抗論廟謨。即璁、萼輩亦羞稱之,不與為伍。故自璁等八人外,率無殊擢。至致仕教諭王價,遂請加諸臣貶竄誅戮之刑,懲朋黨欺蔽之罪。而最陋者南京刑部主事歸安陸澄。初極言追尊之非,逮服闋入都,《明倫大典》已定,璁、萼大用事,澄乃言初為人誤,質之臣師王守仁乃大悔恨。萼悅其言,請除禮部主事。而帝見澄前疏惡之,謫高州通判以去。

  嘉靖四年七月,席書將輯《大禮集議》,因言:「近題請刊佈,多系建言於三年以前,若臣書及璁、萼、獻夫、韜,所正取者不過五人。禮科右給事中熊浹、南京刑部郎中黃宗明、都察院經歷黃綰、通政司經歷金述、監生陳雲章、儒士張少璉及楚王、棗陽王二宗室外,所附取者不過六人。有同時建議,若監生何淵、主事王國光、同知馬時中、巡檢房濬,言或未純,義多未正,亦在不取。其他罷職投閑之夫,建言於璁、萼等召用後者,皆望風希旨,有所覬覦,亦一切不錄。其錦衣百戶聶能遷、昌平致仕教諭王價建言三年二三月,未經采入。今二臣奏乞附名,應如其請。」帝從之。因詔「大禮」已定,自今有假言陳奏者,必罪不宥。

  至十二年正月,蒲州諸生秦鏜伏闕上書,言:「孝宗之統訖于武宗,則獻皇帝于孝宗實為兄終弟及。陛下承獻皇帝之統,當奉之於太廟,而張孚敬議禮,乃別創世廟以祀之,使不得預昭穆之次,是幽之也。」又謂:「分祀、天、地、日、月於四鄰,失尊卑大小之序。去先師王號,撤其塑像,損其禮樂,增啟聖祠,皆非聖祖之意。請複其初。」帝得奏,大怒。責以毀上不道,下詔獄嚴訊,令供主謀。鏜服妄議希恩,實無主使者。乃坐妖言律論死,系獄。其後又從豐坊之請,入廟稱宗,以配上帝,則璁輩已死,不及見矣。

  ***

  贊曰:席書等亦由議禮受知,而持論差平。然事以激成,末流多變。蓋至入廟稱宗,則亦非諸人倡議之初心矣。書、韜在官頗有所建樹,浹、宗明能自斂戢,時論為優。至綰之傾狡,乃不足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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