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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讓傳


  聊讓,蘭州人。肅府儀衛司余丁也。好學有志尚,明習時務。景帝嗣位,懲王振蒙蔽,大辟言路,吏民皆得上書言事。景泰元年六月,讓詣闕陳數事,其略曰:

  邇歲土木繁興,異端盛起,番僧絡驛,汙吏縱橫,相臣不正其非,禦史不劾其罪,上下蒙蔽,民生凋瘵。狡寇犯邊,上皇播越。陛下枕戈嘗膽之秋,可不拔賢舉能,一新政治乎?昔宗、嶽為將,敵國不敢呼名;韓、范鎮邊,西賊聞之破膽。司馬光居相位,強鄰戒勿犯邊。今文武大臣之有威名德望者,宜使典樞要,且延訪智術才能之士,佈滿朝廷,則也先必畏服,而上皇可指日還矣。

  大臣,陽也;宦寺,陰也。君子,陽也;小人,陰也。近日食地震,陰盛陽微,謫見天地。望陛下總攬乾綱,抑宦寺使不得預政,遏小人俾不得居位,則陰陽順而天變弭矣。天下治亂,在君心邪正。田獵是娛,宮室是侈,宦寺是狎,三者有一,足蠱君心。願陛下涵養克治,多接賢士大夫,少親宦官宮妾,自能革奢靡,戒遊佚,而心無不正矣。

  堯立謗木,恐人不言,所以聖;秦除諡法,恐人議己,所以亡。陛下廣從諫之量,旌直言之臣,則國家利弊,閭閻休戚,臣下無所顧忌,而言無不盡矣。蘇子曰:「平居無犯顏敢諫之臣,則臨難必無仗節死義之士。」願陛下恒念是言而審察之。

  書奏,帝頗嘉納之。後四年,讓登進士。官知縣卒。

  景泰二年,監生郭佑亦上書言兵事,略曰:

  逆寇犯順,上皇蒙塵,此千古非常之變,百世必報之仇也。今使臣之來,動以數千,務驕蹇責望於我,而我乃隱忍姑息,致賊勢日張,我氣日索,求和與和,求戰與戰,是和戰之權,不在我而在賊也。願陛下結人心,親賢良,以固國本,廣儲蓄,練將士,以壯國氣。正分定名,裁之以義。如桀驁侵軼,則提兵問罪。使大漠之南,不敢有匹馬闌入,乃可保百年無虞。不然西北力罷,東南財竭,不能一日安枕矣。昨以國用耗乏,謀國大臣欲紓一時之急,令民納粟者賜冠帶。今軍旅稍寧,行之如故。農工商販之徒,不較賢愚,惟財是授。驕親戚,誇鄉里,長非分之邪心。贓汙吏罷退為民,欲掩閭黨之恥,納粟納草,冠帶而歸。前以冒貨去職,今以輸貨得官,何以禁貪殘、重名爵?況天下統一,藏富在民,未至大不得已,而舉措如此,是以空乏啟寇心也。章下廷議,格不行。

  又有胡仲倫者,雲南鹽課提舉司吏目也。緣事入都,會上皇北狩,也先欲妻以妹,上皇因遣廣甯伯劉安入言於帝。仲倫上疏爭之,言:「今日事不可屈者有七。降萬乘之尊,與諧婚媾,一也。敵假和議,使我無備,二也。必欲為姻,驕尊自大,三也。索金帛,使我坐困,四也。以送駕為名,乘機入犯,五也。逼上皇手詔,誘取邊城,六也。欲求山後之地,七也。稍從其一,大事去矣。曩上皇在位,王振專權。忠諫者死,鯁直者戍;君子見斥,小人驟遷。章奏多決中旨,黑白混淆,邪正倒置。閩、浙之寇方殷,瓦剌之釁大作。陛下宜親賢遠奸,信賞必罰,通上情,達下志。賣國之奸無所投隙,倉卒之變末由發機,朝廷自此尊,天下自此安矣。」帝嘉納焉。

  又有華敏者,南京錦衣軍餘也。意氣慷慨,讀書通大義,憤王振亂國,與儕輩言輒裂眥怒詈。景泰三年九月上書曰:

  近年以來,內官袁琦、唐受、喜甯、王振專權害政,致國事傾危。望陛下防微杜漸,總攬權綱,為子孫萬世法。不然恐禍稔蕭牆,曹節、侯覽之害,複見於今日。臣雖賤陋,不勝痛哭流涕。謹以虐軍害民十事,為陛下痛切言之。內官家積金銀珠玉,累室兼籝,從何而至?非內盜府藏,則外朘民膏。害一也。怙勢矜寵,占公侯邸舍,興作工役,勞擾軍民。害二也。家人外親,皆市井無籍之子,縱橫豪悍,任意作奸,納粟補官,貴賤淆雜。害三也。建造佛寺,耗費不貲,營一己之私,破萬家之產。害四也。廣置田莊,不入賦稅,寄戶郡縣,不受征徭,阡陌連亙,而民無立錐。害五也。家人中鹽,虛占引數,轉而售人,倍支钜萬,壞國家法,豪奪商利。害六也。奏求塌房,邀接商旅,倚勢賒買,恃強不償,行賈坐敝,莫敢誰何。害七也。賣放軍匠,名為伴當,俾辦月錢,致內府監局營作乏人,工役煩重,並力不足。害八也。家人貿置物料,所司畏懼,以一科十,虧官損民。害九也。監作所至,非法酷刑,軍匠塗炭,不勝怨酷。害十也。章下禮部,寢不行。

  又有賈斌者,商河人,山西都司令史也。亦疏言宦官之害,引漢桓帝、唐文宗、宋徽欽為戒。且獻所輯《忠義集》四卷,采史傳所記直諫盡忠守節之士,而宦官恃寵蠹政,可為鑒戒者附焉,乞命工刊佈。禮部以其言當,乞垂鑒納,不必刊行。帝報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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