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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巍韓鬱傳


  高巍,遼州人,尚氣節,能文章。母蕭氏有痼疾,巍左右侍奉,至老無少懈。母死,蔬食廬墓三年。洪武中,旌孝行,由太學生試前軍都督府左斷事。疏墾河南、山東、北平荒田。又條上抑末技、慎選舉、惜名器數事。太祖嘉納之。尋以決事不稱旨,當罪,減死戍貴州關索嶺。特許弟侄代役,曰:「旌孝子也。」

  及惠帝即位,上疏乞歸田裡。未幾,遼州知州王欽應詔辟巍。巍因赴吏部上書論時政。用事者方義削諸王,獨巍與禦史韓鬱先後請加恩。略曰:「高皇帝分封諸王,此之古制。既皆過當,諸王又率多驕逸不法,違犯朝制。不削,朝廷綱紀不立;削之,則傷親親之恩。賈誼曰:『欲天下治安,莫如眾建諸侯而少其力。』今盍師其意,勿行晁錯削奪之謀,而效主父偃推恩之策。在北諸王,子弟分封于南;在南,子弟分封於北。如此則藩王之權,不削而自削矣。臣又願益隆親親之禮,歲時伏臘使人饋問。賢者下詔褒賞之。驕逸不法者,初犯容之,再犯赦之,三犯不改,則告太廟廢處之。豈有不順服者哉!」書奏,帝頷之。

  已而燕兵起,命從李景隆出師參贊軍務。巍複上書,言:「臣願使燕。披忠膽,陳義禮,曉以禍福,感以親親之誼,令休兵歸藩。」帝壯其言,許之。巍至燕,自稱:

  國朝處士高巍再拜上書燕王殿下:太祖上賓,天子嗣位,布維新之政,天下愛戴,皆曰「內有聖明,外有藩翰,成、康之治,再見於今矣。」不謂大王顯與朝廷絕,張三軍,抗六師,臣不知大王何意也。今在朝諸臣,文者智輳,武者勇奮,執言仗義,以順討逆。勝敗之機明於指掌。皆雲大王「藉口誅左班文臣,實則吳王濞故智,其心路人所共知。」巍竊恐奸雄無賴,乘隙奮擊,萬一有失,大王得罪先帝矣。今大王據北平,取密雲,下永平,襲雄縣,掩真定。雖易若建瓴,然自兵興以來,業經數月,尚不能出蕞爾一隅地。且大王所統將士,計不過三十萬。以一國有限之眾應天下之師,亦易罷矣。大王與天子義則君臣,親則骨肉,尚生離間。況三十萬異姓之士能保其同心協力,效死于殿下乎?巍每念至此,未始不為大王灑泣流涕也。

  願大王信巍言:上表謝罪,再修親好。朝廷鑒大王無他,必蒙寬宥。太祖在天之靈亦安矣。倘執迷不悟,舍千乘之尊,捐一國之富,恃小勝,忘大義,以寡抗眾,為僥倖不可成之悖事,巍不知大王所稅駕也。況大喪未終,毒興師旅,其與泰伯、夷、齊求仁讓國之義不大逕庭乎?雖大王有肅清朝廷之心,天下不無篡奪嫡統之議。即幸而不敗,謂大王何如人?

  巍白髮書生,蜉蝣微命,性不畏死。洪武十七年蒙太祖高皇帝旌臣孝行。巍竊自負:既為孝子,當為忠臣。死忠死孝,巍至願也。如蒙賜死,獲見太祖在天之靈,巍亦可以無愧矣。

  書數上,皆不報。

  已而景隆兵敗,巍自拔南歸。至臨邑,遇參政鐵鉉,相持痛哭。奔濟南,誓死拒守,屢敗燕兵。及京城破,巍自經死驛舍。

  鬱疏略曰:

  諸王親則太祖遺體,貴則孝康皇帝手足,尊則陛下叔父。使二帝在天之靈,子孫為天子,而弟與子遭殘戮,其心安乎?臣每念至此,未嘗不流涕也。此皆豎儒偏見,病藩封太重,疑慮太深,乃至此。夫唇亡齒寒,人人自危。周王既廢,湘王自焚,代府被摧,而齊臣又告王反矣。為計者必曰:「兵不舉則禍必加」。是朝廷執政激之使然。

  燕舉兵兩月矣,前後調兵不下五十余萬,而一矢無獲。謂之國有謀臣可乎?經營既久,軍興輒乏,將不效謀,士不效力。徒使中原無辜赤子困於轉輸,民不聊生,日甚一日。九重之憂方深,而出入帷幄與國事者,方且揚揚自得。彼其勸陛下削藩國者,果何心哉?諺曰:「親者割之不斷,疏者續之不堅。」殊有理也。陛下不察,不待十年,悔無及矣。

  臣至愚,感恩至厚,不敢不言。幸少垂洞鑒,興滅繼絕,釋代王之囚,封湘王之墓,還周王于京師,迎楚、蜀為周公。俾各命世子持書勸燕,罷兵守藩,以慰宗廟之靈。明詔天下,撥亂反正,篤厚親親,宗社幸甚。

  不聽。燕師渡江,鬱棄官遁去,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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