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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馬殷世家


  馬殷,字霸圖,許州鄢陵人也。少為木工,及蔡賊秦宗權作亂,始應募從軍。初,隨孫儒渡淮,陷廣陵。及儒敗于宣州,殷隨別將劉建峰過江西,連陷洪、鄂、潭、桂等州,建峰盡有湖南之地,遂自為潭帥。頃之,建峰為部下所殺,潭人推行軍司馬張佶為帥。時殷方統兵攻邵州,佶曰:「吾才不及馬殷。」即牒殷付以軍府事。殷自邵州還軍,犒勞將士,誅害建峰者數十人,自為留後。久之,朝廷命為湖南節度使,遂有潭、衡七州之地。唐天複中,楊行密急攻江夏,杜洪求援于荊南,成汭舉舟師援之。時澧朗節度使雷彥恭乘汭出師,襲取荊州,載其寶貨,焚毀州城而去。彥恭東連行密,斷江、嶺行商之路,殷與高季興合勢攻彥恭於澧朗。數年,擒之,盡有其地,及以張佶為朗州節度使,由是兵力雄盛。

  殷于梁貞明中,為時姑息,所求皆允,累官至守太師、兼中書令,封楚王。又上章請依唐秦王故事,乃加天策上將軍之號。又請官位內添制置靜江、武平、寧遠等軍事,皆從之。既封楚王,仍請依唐諸王行台故事,置諸天官幕府,有文苑學士之號,知詔令之名,總制二十餘州,自署官吏,征賦不供,民間採茶,並抑而買之。又自鑄鉛鐵錢,凡天下商賈所齎寶貨入其境者,只以土產鉛鐵博易之無餘,遂致一方富盛,窮極奢侈,貢奉朝廷不過茶數萬斤而已。于中原賣茶之利,歲百萬計。

  唐同光初,首修職貢,複授太師、兼尚書令、楚王。

  天成初,加守尚書令。長興二年十一月十日,薨于位,時年七十有八。明宗聞之,廢朝三日,諡曰武穆。子希聲嗣。

  初,殷微時,隱隱見神人侍側,因默記其形像。及貴,因謁衡山廟,睹廟中神人塑像,宛如微時所見者。則知人之貴者,必有陰物護之,豈偶然哉!

  ※※※

  希范,晉天福中,授江南諸道都統,又加天策上將軍。谿州洞蠻彭士愁寇辰、澧二州,希範討平之。士愁以五州乞盟,乃銘於銅柱。希範自言漢伏波將軍援之後,故鑄銅柱以繼之。

  【案:此傳有闕文,《馬希廣》、《希萼傳》全篇俱佚。《五代史補》:高郁為武穆王謀臣,莊宗素聞其名,及有天下,且欲離間之。會武穆王使其子希範入覲,莊宗以希范年少易激發,因其敷奏敏速,乃拊其背曰:「國人皆言馬家社稷必為高鬱所取,今有子如此,高郁安得取此耶!」希范居常嫉郁,忽聞莊宗言,深以為然。及歸,告武穆請誅之,武穆笑曰:「主上爭戰得天下,能用機數,以鬱資吾霸業,故欲間之耳!若梁朝罷王彥章兵權也。蓋遭此計,必至破滅,今汝誅鬱,正落其彀中,慎勿言也。」希范以武穆不決,禍在朝夕,因使誣告鬱謀反而族滅之。自是軍中之政,往往失序,識者痛之。初,郁與武穆俱起行陣,鬱貪且僣,常以所居之井不甚清澈,思所以澄汰之,乃用銀葉護其四方,自內至外皆然,謂之「拓裡」,其奉養過差,皆此類也,故莊宗得以媒蘖。自後陰晦中見鬱,後竟為所患爾。】

  馬希范,武穆之嫡子,性奢侈,嗣位未幾,乞依故事置天策府僚屬,於是擢從事有才行者,有若都統判官李鐸、靜江府節度判官潘玘、武安軍節度判官拓拔坦、都統掌書記李皋、鎮南節度判官李莊、昭順軍節度判官徐收、澧州觀察判官彭繼英、江南觀察判官廖圖、昭順軍觀察判官徐中雅、靜江府掌書記鄧懿文、武平軍節度掌書記李松年、鎮南軍節度掌書記衛曮、昭順軍觀察支使彭繼勳、武平軍節度推官蕭銖、桂管觀察推官何仲舉、武安軍節度巡官孟元暉、容管節度推官劉昭禹等十八人,並為學士。其餘列校,自袁友恭、張少敵等各以次授任。莫不大興土木,以建興府庭,其最為壯麗者即有九龍、金華等殿。殿之成也,用丹砂塗其壁,凡用數十萬斤石,每僚吏謁見,將升殿,但覺丹砂之氣,藹然襲人,其費用也皆此類。初,教令既下,主者以丹砂非卒致之物,相顧憂色。居無何,東境山崩,湧出丹砂,委積如丘陵,於是收而用之。

  契丹南侵,聞其事,以為希範非常人,遽使冊為尚父。希範得冊,以為契丹推奉,欣然當之矣。

  丁思僅素有才略,為馬氏騎將。以希範受契丹冊命,深恥之,因謂希範曰:「今朝廷失守,正忠臣義士奮發之時,使馳檄四方,引軍直趨京師,驅契丹,天子反正,然後凱還,如此則齊桓、晉文不足數矣。時不可失,願大王急圖之。」希垘本無遠略,加以興作府署未畢,不忍棄去,遂寢思僅之謀。思僅不勝其憤,謂所親曰:「古人疾沒世而名不稱,今遭逢擾攘,不能立功於天下,反顧戀數間屋子乎!誠可痛也。」自是思僅常怏怏。

  ***

  文昭王夫人彭氏,封秦國夫人,常往城北報恩寺燒香。時僧魁謂之長老,問曰:「夫人誰家婦女?」彭氏大怒,索簷子疾驅而歸,文昭驚曰:「何歸之速也?」夫人曰:「今日好沒興,被個老禿賊問妾是誰家婦女,且大凡婦女皆不善之辭,安得對妾而發!」文昭笑曰:「此所謂禪機也,夫人宜答弟子是彭家女,馬家婦,是則通其理矣,何怒之有乎!」夫人素負才智,恥不能對,乃曰:「如此則妾所謂無見性也。」於是慚赧數日。

  ***

  石文德,連州人。形質矬陋,好學,尤工詩。霸國時,屢獻詩求用,文昭以其寢陋,未曾禮待,文德由是窮悴。有南宅王子者,素重士,延於門下,其後文昭知之,亦兼怒王宅,欲庭辱文德而逐之。居無何,秦國夫人彭氏薨,文昭傷悼,乃命有文學者各撰挽詞,文德亦獻十餘篇,其一聯雲:「月沉湘浦冷,花謝漢宮秋。」文昭覽之大驚,曰:「文德有此作用,吾但以寢陋而輕之,乃不如南宮小兒卻能知賢耶!」於是始召文德而愧謝之。未幾,承制授水部員外郎,充融州刺史。文德晚尤好著述,乃撰《大唐新纂》十三卷,多名人遺事,詞雖不工,事或可采,時以多聞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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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仲舉,營道人。美姿容,年十三,俊邁絕倫。時家貧,輸稅不及限,李皋為營道令,怒之,乃荷項系獄,將檟楚焉。或有言於皋曰:「此子雖丱,能為詩,往往間立成,希明府一察之。」皋聞,遽召而問曰:「知汝有文,且速敏,今日之事,若能文不加點,為一篇以自述,吾當貸汝。」仲舉援筆而成,曰:「似玉來投獄,拋家去就枷。可憐兩片木,夾卻一枝花。」皋大驚,因自為脫枷,延上廳與之抗禮,自是仲舉始銳意就學。天成中入洛,時秦王為河南尹,尤重士,仲舉與張杭、江文蔚俱遊其門。及其東薦也,公舉數百人,獨以仲舉為擅場,仲舉因獻詩曰:「碧雲章句才離手,紫府神仙盡點頭。」秦王大悅,稱賞不已,故一舉上第。及歸,遇文昭馬氏承制,依唐太宗故事,於天策府置十八學士,以皋為學士之首,且執政柄,而仲舉自以出於皋之門下,雖策名中朝,事皋未嘗暫懈,皋感悅,遂加引用。未幾,與之同列,及出,又為全、衡二州刺史。先是,湖南尤多詩人,其最顯者有沈彬、廖凝、劉昭禹、尚顏、齊己、虛中之徒,而仲舉在諸公間尤為輕淺,惟李皋獨推許之,往往對眾吟《秋日晚望詩》曰:「樹迎高鳥歸深野,雲傍斜陽過遠山。」以足扣地,歎曰:「何仲舉乃詩家之高逸者也,諸官見取捨,其餘奴嶽,乃間氣爾。」故仲舉感皋之見知,卒能自奮,至於名節,亦終始無玷,論者以皋有知人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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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彬,衡山人。世為縣吏,至彬特好學,工於詞賦。馬氏之有湖南也,彬將希其用,乃攜所著詣府,求見之禮,必先通名紙。有掌客吏,眾謂樊知客,好賄,陰使人謂彬曰:「足下之來,非徒然也,實欲顯族致身,而不以一物為貺,其可乎?」彬恥以賄進,竟不與。既而樊氏怒,擲名紙於地曰:「豈吏人之子欲干謁王侯耶!」彬深恨之,因退而為詩曰:「無錢將乞樊知客,名紙生毛不為通。」因而落魄街市,歌姬酒徒,無所不狎。有歌人瑞卿者,慕其才,遂延於家。瑞卿能歌,每歲武穆王生辰,必歌於筵上。時湖南自舊管七郡外,又加武陵、岳陽,是九州,彬作《九州歌》以授瑞卿,至時使歌之,實欲感動武穆。既而竟不問,彬歎曰:「天下分裂之際,廝徒負養皆能自奮,我貧而至此耶!」計無所出,思欲竄入鄰道,但未有所向。居無何,聞西蜀圖綱將發,彬遂謀入蜀,且私謂瑞卿曰:「吾以干謁不遂,居於汝家,未嘗有倦色,其可輕棄乎!然士以功名為不朽,不於此時圖之,恐貽後悔。今吾他適,庶幾有成,勿以為念。」瑞卿曰:「君於妾不可謂之無情,然一旦不以妾自滯,割愛而去,得非功名之將至耶!妾誠異之,家財約數緡,雖不豐,願分為半,以資路途。」彬亦不讓,因以瑞卿所贈盡賂綱吏,求為駕船僕夫,綱吏許之。既至蜀,遂獻《獨鯉朝天賦》,蜀主大悅,擢居清要。其後官至尚書左丞相,出為夔州節度使。既領夔州,武穆王已薨,其子希範繼立,因致書于希範,敘疇昔入蜀之由,仍以衡山宗族為讬。希範得書大慚,彬之親友悉免其賦役,下令搜訪草澤,由是士無賢不肖參謁,皆延客之,因彬所致也。彬雅有風儀,其為文辭近而理真,聞之者雖不知書,亦釋然曉之,竟以此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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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偃,金陵人。能為詩,尤好規諷。唐末罹亂,遊湘中,值馬氏有國,至文昭王以公子得位,尤好奢侈,起天策府,構九龍、金華等殿,土木之工,斤斧之聲,晝夜不絕。偃非之,自稱玄黃子,著《漁父詩》百篇以獻,欲譏諷之,故其句有:「才把咽喉吞世界,蓋因奢侈致危亡。」又曰:「若須拋卻便拋卻,莫待風高更水深。」文昭覽之怒,一旦謂賓佐曰:「戴偃何如人?」時賓佐不測,以偃為文昭所重,或對曰:「偃詩人,章句深為流輩所推許,方今在貧悴,大王哀之,置之髯參短簿之間足矣。」文昭曰:「數日前獻吾詩,想其為人,大抵務以漁鈞自娛爾,宜賜碧湘湖,便以遂其性,亦優賢之道也。」即日使遷居湖上,乃潛戒公私不得與之往還。自是偃窮餓日至,無以為計,乃謂妻曰:「與汝結髮,已生一男一女,今度不惟擠於溝壑,亦恐首領不得完全,宜分兒遁去,庶幾可免,不然旦夕死矣。」於是舉骰子與妻子約曰:「彩多得兒,彩少得女。」乃攜女,相與慟哭而別。偃將奔嶺南,至永州,會文昭薨乃止,其後不知所終。李皋與弟節俱在湖南幕下,節亦有文學。同光初,馬氏武穆王授湖南諸道都統,詔賜戰馬數百匹,皋為謝表,百餘字後,思意艱澀。時節在側,皋顧謂之曰:「嘗聞馬有旋風之隊,如何得一事為對?」節曰:「馬即有旋風隊,軍亦有偃月營,何患耶?」皋欣然下筆雲:「尋當偃月之營,擺作旋風之隊。」表遂成,論者以此對最為親切。

  ***

  僧洪道,不知何許人。通內外學,道行尤高,大為時人所重。天福中,居於衡州石羊鎮山谷中。馬氏文昭王之嗣位也,聞其名,召於府,使於報慈寺住持。洪不應命,文昭堅欲致之,督責州縣,憂懼,計無所出,率五七十人拱擁入州。洪道知之,乃引徒弟數輩轉徙入深山中,得一岩,遂且止息。然離舊居抵於山岩下,則眾鳥千萬和鳴而隨之,州縣雖失其蹤,或有相謂曰:「且深山之中,眾鳥何故而鳴,又聲韻優逸,得非和尚在彼耶?」試尋,果得之於岩所。父老再拜曰:「和尚佛之徒也,佛不遺眾生願,大王崇重,要與和尚相見,輒不應召,竄入山林,於是和尚即得計矣,而州縣與鄉村得無勞擾,而和尚忍不為之開慈憫耶!」洪道於是始點頭曰:「如此則吾為汝行矣。」及至府,文昭以國師待之。未幾,堅乞歸山,文昭知不可留,乃許焉。其後竟不知所終。初,洪道之入岩也,見一虎在穴乳二子,徒弟大駭,洪道叱曰:「無懼,彼當移去。」言訖,虎銜二子趨出穴,至行之所感也如此。

  馬希范常重一僧,號報慈長老,能入定觀人休咎。希範因問之曰:「吾于富貴,固無遺恨,但不知者壽爾。吾師以為何如?」報慈曰:「大王無憂,當與佛齊年。」希範喜,以為享壽無窮,及薨也,止於四十九。先是,希范常嫉高郁之為人,因莊宗言而殺之,至是方臨江觀競渡,置酒未及飲,而希範忽驚起,顧其弟曰:「高鬱來!」希廣亦驚曰:「高鬱死久矣,大王勿妄言!」而希範血自鼻出,是夕遂卒。

  ※※※

  馬希范卒,判官李皋以希范同母弟希廣為天策府都尉,撫禦尤非所長,大校張少敵憂之,建議請立希廣庶兄武陵帥希萼,且曰:「希萼處長負氣,觀其所為,必不為都尉之下,加之在武陵,九溪蠻通好,往來甚歡,若不得立,必引蠻軍為亂,幸為思之。」李皋忽怒曰:「汝輩何知?且先大王為都尉,俱為嫡嗣,不立之,卻用老婢兒可乎?」少敵曰:「國家之事,不可拘以一途,變而能通,所以國長久也。何嫡庶之雲乎?若明公必立都尉,當妙設方略以制武陵,使帖然不動乃可,不然則社稷去矣!」皋愈怒,竟不從少敵之謀。少敵度無可奈何,遂辭不出。未幾,希萼果以武陵反,引洞溪蠻數路齊進,遂之長沙,縊希廣於郊外,而支解李皋,自是湖南大亂,未逾年而國滅,一如少敵之言。

  初希萼之來也,希廣以全軍付親校許可瓊,使遂擊之。可瓊睹希萼眾盛,恐懼,夜送旗鼓乞降,希萼大喜,於是兼可瓊之眾長驅而至。希廣素奉佛,聞之,計無所出。乃被緇衣引群僧念『寶勝如來』,謂之禳災。頃之,府廨火起,人忽紛擾,猶念誦之聲未輟,其戇如此。少敵憂之,良有以也。先是,城中街道尚種槐,其柳即無十一二,至是內外一變皆種柳,無複槐矣。又居人夜間好織草鞋,似槌芒之聲,聞於郊野,俄有童謠雲:「湖南城郭好長街,竟栽柳樹不栽槐。百姓奔竄無一事,只是槌芒織草鞋。」人無長少,皆誦之。未幾國亂,百姓奔竄,死於溝壑者十有八九,至是,議者始悟。蓋長街者,通內外之路也;槐者,皆言懷也;不裁槐,蓋兄弟不睦,以至國亡,失孔懷之義也。草鞋者,遠行所用,蓋百姓遠行奔竄之象也。馬希萼既立,不治國事,數與僚吏縱酒為樂。有小吏謝廷擇者,本帳下廝養,有容貌,希萼素寵嬖之,每筵會,皆命廷擇預坐,諸官甚有在下者。於是眾怒,往往偶語曰:「此輩舊制有燕會,唯用兵守門,以防他虞,今與我等齊列,何辱之甚耶?」其弟希崇因眾怒咄咄,與其黨竊發,擒希萼囚之於衡陽,又自立。未數日,江南遣袁州刺史邊鎬乘其亂領兵來伐,希崇度不能敵,遂降。

  先是,長沙重謠雲:「鞭打焉,走不暇。」未幾,果為邊鎬所滅。初,鎬嘗為僧,以覘湖南,尤善弄鈸,每侵晨必弄鈸行乞,遇城往往擲起鈸以度門之高下。及來湖南,士庶頗有識之者。廖氏虔州贛縣人。有子三人:伯曰圖,仲曰偃,季曰凝。圖、凝皆有詩名,偃趨蹻勇絕倫,由是豪橫,遂為鄉里所憚。江南命功臣鐘章為虔州刺史,深嫉之,於是圖與凝等議曰:「觀章所為,但欲滅吾族矣,若戀土不去,禍且及矣。」於是領其族暨部等三千餘人,具鎧仗號令而後行,章不敢逐,遂奔湖南。

  時武穆王在位,見其眾盛,恐難制,欲盡誅之。或者曰:「大王姓馬,而廖來歸,廖者料也。馬得料其勢必肥,實國家大興之兆,其可殺之乎!」武穆喜,遂善待。仍制下以凝為永州刺史,圖為行軍司馬,偃為天策府列校,仍賜莊宅於衡山,自稱逸人。偃能於馬上挺身而立,取濕衣振奮而服之,以示輕捷。荊南高季興次子,忘其名,管親軍雲猛都,謂之雲猛郎君。聞偃名,因兩境交兵,請與偃鬥。偃欣然而往,雲猛能用槍,見偃瘦小,心輕之,馳騎而刺偃,垂及之,偃佯落馬,雲猛勢未及止,偃自後奮戈一擊墮地,因生擒之。自是其名愈振。故武穆王終世不為鄰境所輕者,偃之力焉。至其子希範嗣位,九溪蠻叛,命偃率兵討之,為流矢所傷,死於蠻中。凶訃至,希範使人報其母張氏。張氏不哭,謂其使曰:「為妾謝大王,舉家三百餘口,受王分食解衣之賜,雖盡死未足以上報,況一子乎!望大王勿以為念。」希范聞而歎曰:「廖氏有此母,欲不興其可得乎!」於是厚加存恤,仍遣使召凝,任為從事。至希范薨,國亂,為江南所滅,遂遷金陵。唐主授以水部員外郎。為洪州連昌縣令。未幾,又遷江州團練使。凝為人不羈,好詼諧,嘗覽裴說《經杜工部墓詩》曰:「擬鑿孤墳破,重教大雅生。」因曰:「如此,裴說乃劫墳賊耳。」聞者笑之。在江川,盛暑,嘗患體燥,乃以一大桶盛冷水,坐於其間,或至終日。雖賓友謁見,出露其首與之談笑,其簡率如此。先是,凝嘗夢人以印授之,拜捧之際,其印缺其一角,凝不能測。及授江州之命,始悟曰:「印缺一角,蓋偏裨之象也。團練副使,不亦宜乎!」時人異之。

  ※※※

  劉言,本朗州之牙將也。初,馬氏舉族為江南所俘,朗州無帥,眾乃推列校馬光惠為武平軍留後,光惠署言為副使。既而光惠耽荒僣侈,軍情不附,遂行廢黜,以言代光惠為留後。時周廣順二年秋也。言既立,北則遣使奉表于周太祖,東亦上章于江南李景,求正授旄鉞,景未之許。時邊鎬據湖南,潛遣人齎金帛說誘武陵谿洞諸蠻,欲合勢以攻朗州。會李景降偽詔,征言赴金陵,言懼,不從偽命,以其年冬十月三日,與其節度副使王進逵、行軍司馬何敬真、都指揮使周行逢等同領舟師以襲潭州。九日,攻拔益陽寨,殺淮軍數千人。十三日,至潭州城下。是夕,邊鎬領其部眾棄城東走,進逵、敬真遂入據其城。言乃遣牙將張崇嗣奉表于周太祖,且言潭州兵戈之後,焚燒殆盡,乞移使府於朗州,從之。詔升朗州為大都督府,在潭州之上。

  廣順三年春正月,制以言為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朗州大都督,充武平軍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又以王進逵為武安軍節度使,何敬真為靜江軍節度使,並檢校太尉;以周行逢領集州刺史,充武安軍節度行軍司馬。未幾,言遣何敬真帥軍南擊廣賊,敬真失律,奔歸潭州,為王進逵所殺。其年秋,進逵奏:「劉言與淮賊通連,差指揮使鄭珓部領兵士,欲並當道,鄭珓為軍眾所執,奔入武陵,劉言尋為諸軍所廢,臣已至朗州安撫訖。」周太祖詔劉言宜勒歸私第,委王進逵取便安置。言尋遇害,朝廷乃正授進逵朗州節制。

  ※※※

  顯德元年秋,制以武安軍節度副使周行逢為鄂州節度使,權知潭州軍府事,加檢校太尉。三年春正月,世宗將伐淮甸,詔進逵率兵入江南界。二月,進逵准詔而行,仍遣部將潘叔嗣領兵五千為先鋒。行及鄂州界,叔嗣回戈以襲朗州。進逵聞之,倍道先入武陵,叔嗣遽攻其城,進逵敗,為叔嗣所殺。遣人詣潭州請周行逢至朗州,斬叔嗣于市。其年秋七月,制以行逢為朗州大都督,充武平軍節度使,加兼侍中。自是潭、朗之地,遂為行逢所有。皇朝建隆初,就加中書令。四年,行逢卒,三軍立其子保權為帥。未幾,朗軍亂,求救於朝廷。及王師平定荊、湖,保權入朝,由是湖湘之地盡為王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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