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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義傳


  李敬義,本名延古,太尉衛公德裕之孫。初隨父煒貶連州,遇赦得還。嘗從事浙東,自言遇涿道士,謂之曰:「子方厄運,不宜仕進。」敬義悚然對曰;「吾終老賤哉?」涿曰:「自此四十三年,必遇聖王大任,子其志之。」敬義以為然,乃無心仕宦,退歸洛南平泉舊業。為河南尹張全義所和,歲時給遺特厚,出入其門,欲署幕職,堅辭不就。

  初,德裕之為將相也,大有勳於王室,出藩入輔,綿曆累朝;及留守洛陽,有終焉之志,于平泉置別墅,采天下奇花異竹、珍木怪石,為園池之玩。自為家戒序錄,志其草木之得處,刊于石,雲:「移吾片石,折樹一枝,非子孫也。」洎巢、蔡之亂,洛都灰燼,全義披榛而創都邑,李氏花木,多為都下移掘,樵人鬻賣,園亭掃地矣。有醒酒石,德裕醉即踞之,最保惜者。光化初,中使有監全義軍得此石,置於家園。敬義知之,泣渭全義曰:「平泉別業,吾祖戒約甚嚴,子孫不肖,動違先旨。」因托全義請石於監軍。他日宴會,全義謂監軍曰:「李員外泣告,言內侍得衛公醒酒石,其祖戒堪哀,內侍能回遺否?」監軍忿然厲聲曰:「黃巢敗後,誰家園池完複,豈獨平泉有石哉!」全義始受黃巢偽命,以為詬己,大怒曰:「吾今為唐臣,非巢賊也。」即署奏笞斃之。

  昭宗遷都洛陽,以敬義為司勳員外郎。柳璨之陷裴、趙諸族,希梁祖旨奏雲:「近年浮薄相扇,趨競成風,乃有臥邀軒冕,視王爵如土梗者。司空圖、李敬義三度除官,養望不至,鹹宜屏黜,以勸事君者。」翌日,詔曰:「司勳史外郎李延古,世荷國恩,兩葉相位,幸從筮仕,累忝寵榮,多曆歲時,不趨班列。而自遷都蔔洛,紀律載張,去明庭而非遙,處別墅而無懼,罔思報效,姑務便安。為臣之節如斯,貽厥之謀何在!須加懲責,以肅朝倫,九寺勾稽,尚謂寬典,可責授衛尉寺主簿。」

  司空圖亦追停前詔,任從閒適。圖,唐史有傳。

  【《舊唐書·哀帝紀》:六月戊申,敕前司勳員外郎、賜緋魚袋李延古責授衛尉寺主簿。九月壬寅,敕前大中大夫、尚書兵部侍郎、賜紫金魚袋司空圖放還中條山。蓋延古與司空圖同時被劾,其降敕則有先後也。】

  時全義既不能庇護,乃密托楊師厚,令敬義潛往依之,因挈族客居衛州者累年,師厚給遺周厚。

  十二年,莊宗定河朔,史建瑭收新鄉,敬義謁見。是歲,上遣使迎至魏州,置北京留守判官承制拜工部尚書,奉使王鎔。敬義以遠祖趙郡,見鎔展維桑之敬,鎔遣判官李翥送《贊皇集》三卷,令謁前代碑壟,使還,歸職太原。監軍張承業尤不悅本朝宰輔子孫,待敬義甚薄,或面折於公宴,或指言德裕過惡,敬義不得志,鬱憤而卒。

  同光二年,贈右僕射。

  【《五代史闕文》:司空圖,字表聖,自言泗州人。少有俊才,威通中,一舉登進士第。雅好為文,躁於進取,頗臬矜伐,端士鄙之。初,從事使府,及登朝,驟曆清要。巢賊之亂,車駕播遷,圖有先人舊業在中條山,極林泉之美,圖自禮部員外郎,因避地焉,日以詩酒自娛。屬天下板蕩,士多往依之,互相推獎,由是聲名藉甚。昭宗反正,以戶部侍郎征至京師。圖既負才慢世,謂己當為宰輔,時要惡之,稍抑其銳,圖憤憤謝病,複歸中條。與人書疏,不名官位,但稱知非子,又稱耐辱居士。其所居曰禎貽溪,溪上結茅屋,命曰休休亭,常自為記雲。

  臣謹案:圖,河中虞鄉人,少有文彩,未為鄉里所稱。會王凝自尚書郎出為州絳刺史,圖以文謁之,大為凝所賞歎,由是知名。未幾,凝入知制誥,遷中書舍人、知貢舉。擢圖上第。頃之,凝出為宣州觀察使,辟圖為從事。既渡江,禦史府奏圖監察,下詔追之。圖感知己之恩,不忍輕離幕府,滿百日不赴闕,為台司所劾,遂以本官分司。久之,征拜禮部員外郎,俄知制誥,故集中有文曰:戀恩稽命,點系洛師,於今十年,方忝綸閣,此豈躁於進取者耶!舊史不詳,一至於此。

  圖見唐政多僻,中官用事,知天下必亂,即棄官歸中條山。尋以中書舍人征,又拜禮部、戶部侍郎,皆不起。及昭宗播遷華下,圖以密邇乘輿,即時奔問,複辭還山,故詩曰「多病形容五十三,誰憐借笏趙朝參」,此豈有意於相位耶!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請圖撰碑,得絹數千匹,圖致于虞鄉市心,恣鄉人所取,一日而盡。是時盜賊充斥,獨不入王官穀,河中士人依圖避難,全者甚眾。昭宗東遷,又以兵部侍郎召至洛下,為柳璨所阻,一謝而退。梁祖受禪,以禮部尚書征,辭以老疾,卒時年八十餘。臣又案:梁室大臣,如敬翔、李振、杜曉、楊涉等,皆唐朝舊族,本當忠義立身,重侯累將,三百餘年,一旦委質朱梁,其甚者贊成弑逆。惟圖以清直避世,終身不事梁祖,故《梁史》揭圖小瑕以泯大節者,良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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