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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莊宗李存勖紀(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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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祐十一年春正月戊戌朔,王鎔以履新之日,與其子昭祚、昭誨奉觴上壽置宴。鎔啟曰:「燕主劉太師頃為鄰國,今欲挹其風儀,可乎?」帝即命主者破械,引仁恭、守光至,與之同宴,鎔饋以衣被飲食。己亥,帝發鎮州,因與王鎔畋于衡唐之西。壬子,至晉陽,以組練系仁恭、守光,號令而入。是日,誅守光。遣大將李存霸拘送仁恭於代州,刺其心血奠告于武皇陵,然後斬之。是月,鎮州王鎔、定州王處直遣使推帝為尚書令。初,王鎔稱藩于梁,梁以鎔為尚書令,至是鎮、定以帝南破梁軍,北定幽、薊,乃共推崇焉。使三至,帝讓乃從之,遂選日受冊,開霸府,建行台,如武德故事。 秋七月,帝親將自黃沙嶺東下會鎮人,進軍邢、洺。梁將楊師厚軍於漳東,帝軍次張公橋,既而裨將曹進金奔于梁,帝軍不利而退。八月,還晉陽。 天祐十二年三月,梁魏博節度使賀德倫遣使奉幣乞盟。時楊師厚卒于魏州,梁主乃割相、衛、澶三州別為一鎮,以德倫為魏博節度使,以張筠為相州節度使,魏人不從。是月二十九日夜,魏軍作亂,囚德倫於牙署,三軍大掠。軍士有張彥者,素實兇暴,為亂軍之首,迫德倫上章請卻複六州之地,梁主不從,遂迫德倫歸於帝,且乞師為援。帝命馬步副總管李存審自趙州帥師屯臨清,帝自晉陽東下,與存審會。 【《通鑒》:晉王引大軍自黃澤嶺東下,與存審會於臨清,猶疑魏人之詐,按兵不進。】 賀德倫遣從事司空頲至軍,密啟張彥狂勃之狀,且曰:「若不剪此亂階,恐貽後悔。」帝默然,遂進軍永濟。張彥謁見,以銀槍效節五百人從,皆被甲持兵以自衛。帝登樓諭之曰:「汝等在城,濫殺平人,奪其妻女,數日以來,迎訴者甚眾,當斬汝等,以謝鄴人。」遽令斬彥及同惡者七人,軍士股栗,帝親加慰撫而退。翼日,帝輕裘緩策而進,令張彥部下軍士被甲持兵,環馬而從,命為帳前銀槍,眾心大服。梁將鄩聞帝至,以精兵萬人自洹水趣魏縣,帝命李存審帥師禦之,帝率親軍于魏縣西北,夾河為柵。 六月庚寅朔,帝入魏州,賀德倫上符印,請帝兼領魏州,帝從之。墨制授德倫大同軍節度,令取便路赴任。帝下令撫諭鄴人,軍城畏肅,民心大服。是時,以貝州張源德據壘拒命;南通劉鄩,又與滄州首尾相應,聞德州無備,遣別將襲之,遂拔其城。命遼州牙將馬通為德州刺史,以扼滄、貝之路。 秋七月,梁澶州刺史王彥章棄城而遁,畏帝軍之逼也。以故將李岩為澶州刺史。帝至魏縣,因率百余騎覘梁軍之營。是日陰晦,劉鄩伏兵五千于河南叢木間。帝至,伏兵忽起,大噪而來,圍帝數十重。帝以百騎馳突奮擊,梁軍辟易,決圍而出。有頃,援軍至,乃解。帝顧謂軍士曰:「幾為賊所笑。」 是月,劉鄩潛師由黃澤西趨晉陽,至樂平而還,遂軍于宗城。初,鄩在洹水,數日不出,寂無聲跡。帝遣騎覘之,無斥候者,城中亦無煙火之狀,但有鳥止於壘上,時見旗幟循堞往來。帝曰:「我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變,必以詭計誤我。」使視城中,乃縛旗於芻偶之上,使驢負之,循堞而行。得城中羸老者詰之,雲軍去已二日矣。既而有人自鄩軍至者,言兵已趨黃澤,帝遽發騎追之。時霖雨積旬,鄩軍倍道兼行,皆腹疾足腫,加以山路險阻,崖谷泥滑,緣蘿引葛,方得少進。顛墜岩阪,陷於泥淖而死者十二三。前軍至樂平,糗糒將竭,聞帝軍追躡於後,太原之眾在前,群情大駭。鄩收合其眾還,自邢州陳宋口渡漳水而東,駐于宗城。時魏之軍儲已乏,臨清積粟所在,鄩欲引軍據之。周德威初聞鄩軍之西,自幽州率千騎至土門。及鄩軍東下,急趨南宮,知鄩軍在宗城,遣十餘騎迫其營,擒斥候者,斷其腕,令還。德威至臨清,鄩起軍駐貝州。帝率親騎次博州,鄩軍於堂邑,周德威自臨清率五百騎躡之。是日,鄩軍於莘縣,帝營於莘西一舍,城壘相望,日夕交鬥。 八月,梁將賀瑰襲取澶州,帝遣李存審率兵五千攻貝州,因塹而圍之。冬十月,有軍士自鄩軍來奔,帝善待之,乃劉鄩密令齎鴆賂帝膳夫,欲置毒於食中,會有告者,索其黨誅之。 天祐十三年春二月,帝知劉鄩將謀速戰,乃聲言歸晉陽以誘之,實勞軍于貝州也;令李存審守其營。鄩謂帝已臨晉陽,將乘虛襲鄴。遣其將楊延直自澶州率兵萬人,會於城下。夜半,至於南門之外。城中潛出壯士五百人,突入延直之軍,噪聲動地,梁軍自亂。遲明,鄩自莘引軍至城東,與延直兵會。鄩之來也,李存審率兵踵其後,李嗣源自魏城出戰。俄而帝自貝州至,鄩卒見帝,驚曰:「晉王耶!」因引軍漸卻,至故元城西,李存審大軍已成列矣。軍前後為方陣,梁軍於其間為圓陣,四面受敵。兩軍初合,梁軍稍衄;再合,鄩引騎軍突西南而走。帝以騎軍追擊之,梁步兵合戰,短兵既接,帝軍鼓噪,圍之數重,埃塵漲天。李嗣源以千騎突入其間,眾皆披靡,相躪如積。帝軍四面斬擊,棄甲之聲,聞數十裡。眾既奔潰,帝之騎軍追及於河上,十百為群,赴水而死,梁步兵七萬殲亡殆盡。劉鄩自黎陽濟,奔滑州。是月,梁主遣別將王檀率兵五萬,自陰地關趨晉陽,急攻其城,昭義李嗣昭遣將石嘉才率騎三百赴援。時安金全、張承業堅守於內,嘉才救援于外,檀懼,乃燒營而遁,追擊至陰地關。時鄩敗於莘縣,王檀遁于晉陽,梁主聞之,曰:「吾事去矣!」三月乙卯朔,分兵以攻衛州。壬戌,刺史米昭以城降。夏四月,攻洺州,下之。 五月,帝還晉陽。六月,命偏師攻閻寶于邢州,梁主遣捉生都將張溫率步騎五百為援,至內黃,溫率眾來奔。秋七月甲寅朔,帝自晉陽至魏州。 八月,大閱師徒,進攻邢州。相州節度使張筠棄城遁去,以袁建豐為相州刺史,依舊隸魏州。邢州節度使閻寶請以城降,以忻州刺史、蕃漢副總管李存審為邢州節度使,以閻寶為西南面招討使,遙領天平軍節度使。是月,契丹入蔚州,振武節度使李嗣本陷於契丹。 九月,帝還晉陽。梁滄州節度使戴思遠棄城遁去,舊將毛璋入據其城。李嗣源帥師招撫,璋以城降。乃以李存審為滄州節度使,以李嗣源為邢州節度使。時契丹犯塞,帝領親軍北征,至代州北,聞蔚州陷,乃班師。 【《遼史·太祖紀》:十一月,攻蔚、新、武、媯、儒五州,自代北至河曲,逾陰山,盡有其地。其圍蔚州,敵樓無故自壞,眾軍大噪,乘之,不逾時而破。】 是月,貝州平,以向任滄州降將毛璋為貝州刺史。自是,河朔悉為帝所有。帝自晉陽複至於魏州。 天祐十四年二月,帝聞劉鄩複收殘兵保守黎陽,遂率師以攻之,不克而還。是月甲午,新州將盧文進殺節度使李存矩,叛入契丹,遂引契丹之眾寇新州。存矩,帝之諸弟也,治民失政,禦下無恩,故及於禍。帝以契丹主安巴堅與武皇屢盟於雲中,既又約為兄弟,急難相救,至是容納叛將,違盟犯塞,乃馳書以讓之。契丹攻新州甚急,刺史安金全棄城而遁,契丹以文進部將劉殷為刺史。帝命周德威率兵三萬攻之,營於城東。俄而文進引契丹大至,德威拔營而歸,因為契丹追躡,師徒多喪。契丹乘勝寇幽州。是時言契丹者,或雲五十萬,或雲百萬,漁陽以北,山谷之間,氈車毳幕,羊馬彌漫。盧文進招誘幽州亡命之人,教契丹為攻城之具,飛梯、沖車之類,畢陳於城下。鑿地道,起土山,四面攻城,半月之間,機變百端,城中隨機以應之,僅得保全,軍民困弊,上下恐懼。德威間道馳使以聞,帝憂形於色,召諸將會議。時李存審請急救燕、薊,且曰:「我若猶豫,未行,但恐城中生事!」李嗣源曰:「願假臣突騎五千,以破契丹。」閻寶曰:「但當搜選銳兵,控制山險,強弓勁弩,設伏待之。」帝曰:「吾有三將,無複憂矣!」 夏四月,命李嗣源率師赴援,次於淶水;又遣閻寶率師夜過祁溝,俘擒而還。周德威遣人告李嗣源曰:「契丹三十萬,馬牛不知其數,近日所食羊馬過半,安巴堅責讓盧文進,深悔其來。契丹勝兵散佈射獵,安巴堅帳前不滿萬人,宜夜出奇兵,掩其不備。」嗣源具以事聞。 【《遼史·太祖紀》:四月,圍幽州,不克。六月乙巳,望城中有氣如煙火狀,上曰:「未可攻也。」以大暑霖潦,班師,留盧國用守之。是契丹主已于六月退師矣。】 秋七月辛未,帝遣李存審領軍與嗣源會于易州,步騎凡七萬。於是三將同謀,銜枚束甲,尋澗穀而行,直抵幽州。八月甲午,自易州北循山而行,李嗣源率三千騎為前鋒。庚子,循大房嶺而東,距幽州六十裡。契丹萬騎遽至,存審、嗣源極力以拒之,契丹大敗,委棄毳幕、氈廬、弓矢、羊馬不可勝紀,進軍追討,俘斬萬計。辛醜,大軍入幽州,德威見諸將,握手流涕。翼日,獻捷於鄴。九月,班師,帝授存審檢校太傅,嗣源檢校太保,閻寶加同平章事。 十月,帝自魏州還晉陽。十一月,複至魏州。十二月,帝觀兵於河上。時梁人據楊劉城,列柵相望,帝率軍履河冰而渡,盡平諸柵,進攻楊劉城。城中守兵三千人,帝率騎軍環城馳射,又令步兵持斧斬其鹿角,負葭葦以堙塹;帝自負一圍而進,諸軍鼓噪而登,遂拔其壘,獲守將安彥之。是夕,帝宿楊劉。 天祐十五年春正月,帝軍徇地至鄆、濮。時梁主在洛,將修郊禮,聞楊劉失守,狼狽而還。二月,梁將謝彥章帥眾數萬來迫楊劉,築壘以自固,又決河水,彌漫數裡,以限帝軍。六月壬戌,帝自魏州複至楊劉。甲子,率諸軍涉水而進,梁人臨水拒戰,帝軍小卻。俄而鼓噪複進,梁軍漸退,因乘勢而擊之。交鬥于中流,梁軍大敗,殺傷甚眾,河水如絳,謝彥章僅得免去。是月,淮南楊溥遣使來會兵,將致討于梁也。 秋八月辛醜朔,大閱于魏郊,河東、魏博、幽、滄、鎮定、邢洺、麟、勝、雲、朔十鎮之師,及奚、契丹、室韋、吐渾之眾十余萬,部陣嚴肅,旌甲照曜,師旅之盛,近代為最。己酉,梁兗州節度使張萬進遣使歸款。帝自魏州率師次於楊劉,略地至鄆、濮而還;遂營于麻家渡,諸陣列營十數。梁將賀瑰、謝彥章以軍屯濮州行台村,結壘相持百餘日。帝嘗以數百騎摩壘求戰,謝彥章率精兵五千伏於堤下,帝以十餘騎登堤,伏兵發,圍帝十數重。俄而帝之騎軍繼至,攻於圍外,帝於圍中躍馬奮擊,決圍而出。李存審兵至,梁軍方退。是時,帝銳于接戰,每馳騎出營,存審必扣馬進諫,帝伺存審有間,即策馬而出,顧左右曰:「老子妨吾戲耳!」至是幾危,方以存審之言為忠也。 十二月庚子朔,帝進軍,距梁軍柵十裡而止。時梁將賀瑰殺騎將謝彥章於軍,帝聞之曰:「賊帥自相魚肉,安得不亡。」戊午,下令軍中老幼,令歸魏州,悉兵以趣汴。庚申,大軍毀營而進。辛酉,次於濮,梁軍舍營踵於後。癸亥,次胡柳坡。遲明,梁軍亦至,帝率親軍出視,諸軍從之。梁軍已成陣,橫亙數十裡,帝亦以橫陣抗之。時帝與李存審總河東、魏博之眾居其中,周德威以幽、薊之師當其西,鎮、定之師當其東。梁將賀瑰、王彥章全軍接戰,帝以銀槍軍突入梁軍陣中,斬擊十余裡,賀瑰、王彥章單騎走濮陽。帝軍輜重在陣西,望見梁軍旗幟,皆驚走,因自相蹈籍,不能禁止。 帝一軍先敗,周德威戰歿。是時,陂中有土山,梁軍數萬先據之,帝帥中軍至山下。梁軍嚴整不動,旗幟甚盛。帝呼諸軍曰:「今日之戰,得山者勝。賊已據山,吾與爾等各馳一騎以奪之!」帝率軍先登,銀槍步兵繼進,遂奪其山。梁軍紛紜而下,複于土山西結陣數裡。時日已晡矣,或曰:「諸軍未齊,不如還營,詰朝可圖再戰。」閻寶曰:「深入賊境,逢其大敵,期於盡銳,以決雌雄。況賊帥奔亡,眾心方恐,今乘高擊下,勢如破竹矣!」銀槍都將王建及被甲橫槊進曰:「賊將先已奔亡,王之騎軍一無所損,賊眾晡晚,大半思歸,擊之必破。王但登山縱觀,責臣以破賊之效。」 於是李嗣昭領騎軍自土山北以逼梁軍,王建及呼土眾曰:「今日所失輜重,並在山下。」乃大呼以奮擊,諸軍繼之,梁軍大敗。時元城令吳瓊、貴鄉令胡裝各部役徒萬人,於山下曳柴揚塵,鼓噪助其勢。梁軍不之測,自相騰籍,允甲山積。甲子,命行戰場,收穫鎧仗不知其數。時帝之軍士有先入大樑問其次舍者,梁人大恐,驅市人以守。其殘眾奔歸汴者不滿千人,帝軍遂拔濮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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