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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莊宗李存勖紀(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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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諱存勖[xù],武皇帝之長子也。母曰貞簡皇后曹氏,以唐光啟元年歲在乙巳,冬十月二十二日癸亥,生帝于晉陽宮。妊時,曹後嘗夢神人,黑衣擁扇,夾侍左右。載誕之辰,紫氣出於窗戶。及為嬰兒,體貌奇特,沈厚不群,武皇特所鍾愛。及武皇之討王行瑜,帝時年十一,從行。初令入覲獻捷,迎駕還宮,昭宗一見駭之,曰:「此兒有奇表。」因撫其背曰:「兒將來之國棟也,勿忘忠孝於予家。」因賜鸂鶒酒卮、翡翠盤。 【《北夢瑣言》雲:昭宗曰:「此子可亞其父。」時人號曰「亞子」。】 賊平,授檢校司空、隰州刺史,改汾、晉二郡,皆遙領之。帝洞曉音律,常令歌舞於前。十三習《春秋》,手自繕寫,略通大義。及壯,便射騎,膽略絕人,其心豁如也。 武皇起義雲中,部下皆北邊勁兵,及破賊迎鑾,功居第一。由是稍優寵士伍,因多不法,或陵侮官吏,豪奪士民,白晝剽攘,酒博喧競。武皇緩於禁制,惟帝不平之,因從容啟于武皇,武皇依違之。及安塞不利之後,時事多難,梁將氏叔琮、康懷英頻犯郊圻,土疆日蹙,城門之外,鞠為戰場,武皇憂形於色。帝因啟曰:「夫盛衰有常理,禍福系神道。家世三代,盡忠王室,勢窮力屈,無所愧心。物不極則不反,惡不極則不亡。今朱氏攻逼乘輿,窺伺神器,陷害良善,誣誑神祇。以臣觀之,殆其極矣。大人當遵養時晦,以待其衰,何事輕為沮喪!」太祖釋然,因奉觴作樂而罷。 及滄州劉守文為梁朝所攻,其父仁恭遣使乞師,武皇恨其翻覆,不時許之。帝白曰:「此吾複振之道也,不得以嫌怨介懷。且九分天下,朱氏今有六七,趙、魏、中山在他廡下,賊所憚者,惟我與仁恭爾;我之興衰,系此一舉,不可失也。」太祖乃徵兵于燕,攻取潞州,既而丁會果以城來降。 天祐五年春正月,武皇疾篤,召監軍張承業、大將吳珙謂曰:「吾常愛此子志氣遠大,可付後事,惟卿等所教。」及武皇厭代,帝乃嗣王位于晉陽,時年二十有四。 汴人方寇潞州,周德威宿兵于亂柳,以軍城易帥,竊議忷忷,訛言播于行路。帝方居喪,將吏不得謁見,監軍使張承業排闥至廬所,言曰:「夫孝在不墜家業,不同匹夫之孝。且君父厭世,嗣主未立,竊慮凶猾不逞之徒,有懷覬望。又汴寇壓境,利我凶衰,苟或搖動,則倍張賊勢,訛言不息,懼有變生。請依顧命,墨縗聽政,保家安親,此惟大孝。」帝於是始聽斷大事, 時振武節度使克甯,即帝之季父也,為管內蕃漢馬步都知兵馬使,典握兵柄。帝以軍府事讓季父,曰:「兒年幼稚,未通庶政,雖承遺命,恐未能彈壓。季父勳德俱高,眾情推伏,且請制置軍府,俟兒有立,聽季父處分。」克寧曰:「亡兄遺命,屬在我兒,孰敢異議!」因率先拜賀。初,武皇獎勵戎功,多畜庶孽,衣服禮秩如嫡者六七輩,比之嗣王,年齒又長,部下各綰強兵,朝夕聚議,欲謀為亂。及帝紹統,或強項不拜,鬱鬱憤惋,托疾廢事。會李存顥以陰計幹克寧曰:「兄亡弟立,古今舊事,季父拜侄,理所未安。」克甯妻素剛狠,因激怒克甯,陰圖禍亂。存顥欲于克寧之第謀害張承業、李存璋等,以並、汾九州歸附于梁,送貞簡太后為質。克寧意將激發,乃擅殺大將李存質,請授己雲州節度使,割蔚、朔、應三州為屬郡,帝悉俞允,然知其陰禍有日矣。克寧俟帝過其第,則圖竊發。時幸臣史敬熔者,亦為克寧所誘,盡得其情,乃來告帝。帝謂張承業曰:「季父所為如此,無猶子之情,骨肉不可自相魚肉,予當避路,則禍亂不作矣!」承業曰:「臣受命先王,言猶在耳。存顥輩欲以太原降賊,王欲何路求生?不即誅除,亡無日矣。」因召吳珙、李存璋、李存敬、朱守殷諭其謀,眾鹹憤怒。 二月壬戌,命存璋伏甲以誅克寧,遂靖其難。是月,唐少帝崩于曹州,梁祖使人鴆之也。帝聞之,舉哀號慟。 三月,周德威尚在亂柳,梁將李思安屢為德威所敗,閉壁不出。是時,梁祖自將兵至澤州,以劉知俊為招討使以代思安,以範君實、劉重霸為先鋒,牛存節為撫遏,統大軍營于長子。 四月,帝召德威軍歸晉陽。汴人既見班師,知我國禍,以為潞州必取,援軍無俟再舉,遂停斥候。梁祖亦自澤州歸洛。帝知其無備,乃謂將佐曰:「汴人聞我有喪,必謂不能興師,人以我少年嗣位,未習戎事,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練兵甲,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以吾憤激之眾,擊彼驕惰之師,拉朽摧枯,未雲其易,解圍定霸,在此一役。」甲子,軍發自太原。己巳,至潞州北黃碾下營。 五月辛未朔,晨霧晦暝,帝率親軍伏三垂崗下。詰旦,天複昏霧,進軍直抵夾城。時李嗣源總帳下親軍攻東北隅;李存璋、王霸率丁夫燒寨,劚夾城為二道;周德威、李存審各分道進攻,軍士鼓噪,三道齊進。李嗣源壞夾城東北隅,率先掩擊,梁軍大恐,南向而奔,投戈委甲,噎塞行路,斬萬餘級,獲其將副招討使符道昭洎大將三百人,芻粟百萬。梁招討使康懷英得百餘騎,出天井關而遁。梁祖聞其敗也,既懼而歎曰:「生子當如是,李氏不亡矣!吾家諸子乃豚犬爾。」初,唐龍紀元年,帝才五歲,從武皇校獵於三垂崗,崗上有明皇原廟在焉。武皇於祠前置酒,樂作,伶人奏《百年歌》者,陳其衰老之狀,聲調悽苦。武皇引滿,捋須指帝曰:「老夫壯心未已,二十年後,此子必戰於此。」及是役也,果符其言焉。 是月,周德威乘勝攻澤州,刺史王班登城拒守。梁將劉知俊自晉、絳將兵赴援,德威退保高平。帝遂班師于晉陽,告廟飲至,賞勞有差。乃下令于國中,禁賊盜,恤孤寡,征隱逸,止貪暴,峻堤防,寬獄訟,期月之間,其俗丕變。帝每出,于路遇饑寒者,必駐馬而臨問之,由是人情大悅,王霸之業,自茲而基矣。 六月,鳳翔李茂貞、邠州楊崇本合四川王建之師五萬,以攻長安,遣使會兵於帝,帝遣張承業率師赴之。 九月,邠、岐、蜀三鎮複大舉攻長安,遣李嗣昭、周德威將兵三萬攻晉州以應之。德威與梁將尹皓戰於神山北,梁人大敗。是時,晉之騎將夏侯敬受以一軍奔于梁,德威乃退保隰州。 天祐六年秋七月,邠、岐二帥及梁之叛將劉知俊俱遣使來告,將大舉以伐靈、夏,兼收關輔,請出兵晉、絳,以張兵勢。八月,帝禦軍南征,先遣周德威、李存審、丁會統大軍出陰地關,攻晉州,為地道,壞城二十余步,城中血戰拒守。梁祖遣楊師厚領兵赴援,德威乃收軍而退。 【《通鑒》引《莊宗實錄》雲:汴軍至蒙坑,周德威逆戰,敗之,斬首三百級,楊師厚退保絳州。是役也,小將蕭萬通戰歿,師厚進營平陽,德威收軍而退。】 天祐七年秋七月,鳳翔李茂貞、邠州楊崇本皆遣師來會兵,同討靈、夏。且言劉知俊三敗汴軍于寧州,靈、夏危蹙,岐、隴之師大舉,決取河西。帝令周德威將兵萬人,西渡河以應之。是役也,劉知俊為岐人所構,乃自退。 九月,德威班師。冬十月,梁祖遣大將李思安、楊師厚率師營於澤州,以攻上黨。十一月,鎮州王鎔遣使來求援。是時,梁祖以羅紹威初卒,全有魏博之地,因欲兼併鎮、定,遣供奉官杜廷隱、丁延徽督魏軍三千人入于深、冀,鎮人懼,故來告難。帝集軍吏議之,鹹欲按甲治兵,徐觀勝負,惟帝獨斷,堅欲救之,乃遣周德威率軍屯于趙州。是月,行營都招討使丁會卒。 十二月丁巳朔,梁祖聞帝軍屯趙州,命甯國軍節度使王景仁為北面行營招討使,韓勍為副,相州刺史李思安為前鋒,會魏州之兵以討王鎔;又令閻寶、王彥章率二千騎,會景仁于邢、洺。丁醜,景仁營于柏鄉,帝遂親征,自贊皇縣東下。辛巳,至趙州,與周德威兵合。帝令史建瑭以輕騎嘗寇,獲芻牧者二百人,問其兵數,精兵七萬。是日,帝觀兵于石橋南。詰旦,進軍,距柏鄉一舍,周德威、史建瑭率蕃落勁騎以挑戰,四面馳射,梁軍閉壁不出,乃退。翼日,進軍,距柏鄉五裡,遣騎軍逼其營。梁將韓勍、李思安率步騎三萬,鎧甲炫曜,其勢甚盛,分道以薄帝軍。德威且戰且退,距河而止。既而德威偵知梁人造浮橋,乃退保高邑。乙酉,致師于柏鄉,帝禱戰於光武廟。柏鄉無芻粟之備,梁軍以樵采為給,為帝之遊軍所獲,由是堅壁不出,剉屋茅坐席以秣其馬,眾心益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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