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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伎傳(1)


  夫術數占相之法,出於陰陽家流。自劉向演《洪範》之言,京房傳焦贛之法,莫不望氣視祲,懸知災異之來;運策揲蓍,預定吉凶之會。固已詳于魯史,載彼《周官》。其弊者肄業非精,順非行偽,而庸人不修德義,妄冀遭逢。如魏豹之納薄姬,孫皓之邀青蓋,王莽隨式而移坐,劉歆聞讖而改名。近者綦連耀之構異端,蘇玄明之犯宮禁,皆因占候,輔此奸凶。聖王禁星緯之書,良有以也。國史載袁天綱前知武后,恐匪格言,而李淳風刪方伎書,備言其要。舊本錄崔善為已下,此深於其術者,兼桑門道士方伎等,並附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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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善為,貝州武城人也。祖顒,後魏員外散騎侍郎。父權會,齊丞相府參軍事。善為好學,兼善天文算曆,明達時務。弱冠州舉,授文林郎。屬隋文帝營仁壽宮,善為領丁匠五百人。右僕射楊素為總監,巡至善為之所,索簿點人,善為手持簿暗唱之,五百人一無差失,素大驚。自是有四方疑獄,多使善為推按,無不妙盡其理。

  仁壽中,稍遷樓煩郡司戶書佐。高祖時為太守,甚禮遇之。善為以隋政傾頹,乃密勸進,高祖深納之。義旗建,引為大將軍府司戶參軍,封清河縣公。武德中,曆內史舍人、尚書左丞,甚得譽。諸曹令史惡其聰察,因其身短而傴,嘲之曰:「崔子曲知鉤,隨例得封侯。髆上全無項,胸前別有頭。」高祖聞之,勞勉之曰:「澆薄之人,醜正惡直。昔齊末奸吏歌斛律明月,而高緯愚暗,遂滅其家。朕雖不德,倖免斯事。」因購流言者,使加其罪。時傅仁均所撰《戊寅元曆》,議者紛然,多有同異,李淳風又駁其短十有八條。高祖令善為考校二家得失,多有駁正。

  貞觀初,拜陝州刺史。時朝廷立議,戶殷之處,得徙寬鄉。善為上表稱:「畿內之地,是謂戶殷,丁壯之人,悉入軍府。若聽移轉,便出關外。此則虛近實遠,非經通之議。」其事乃止。後曆大理、司農二卿,名為稱職。坐與少卿不協,出為秦州刺史,卒,贈刑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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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頤,滑州人也。大業中,為道士。解天文律曆,尤曉雜占。煬帝引入內道場,亟令章醮。武德初,追直秦府。頤嘗密謂秦王曰:「德星守秦分,王當有天下,願王自愛。」秦王乃奏授太史丞,累遷太史令。貞觀中,太宗將封禪泰山,有彗星見,頤因言「考諸玄象,恐未可東封」。會褚遂良亦言其事,於是乃止。

  頤後上表請為道士,太宗為置紫府觀於九秬山,拜頤中大夫,行紫府觀主事。又敕於觀中建一清台,候玄象,有災祥薄蝕謫見等事,隨狀聞奏。前後所奏,與京台李淳風多相符契。後數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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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權,許州扶溝人也。嘗以母病,與弟立言專醫方,得其旨趣。隋開皇初,為秘書省正字,後稱疾免。隋魯州刺史庫狄鏚苦風患,手不得引弓,諸醫莫能療。權謂曰:「但將弓箭向垛,一針可以射矣。」針其肩隅一穴,應時即射。權之療疾,多此類也。

  貞觀十七年,權年一百三歲,太宗幸其家,視其飲食,訪以藥性,因授朝散大夫,賜幾杖衣服。其年卒。撰《脈經》、《針方》、《明堂人形圖》各一卷。

  弟立言,武德中累遷太常丞。御史大夫杜淹患風毒發腫,太宗令立言視之。既而奏曰:「從今更十一日午時必死。」果如其言。時有尼明律,年六十余,患心腹鼓脹,身體嬴瘦,已經二年。立言診脈曰:「其腹內有蟲,當是誤食發為之耳。」因令服雄黃,須臾吐一蛇,如人手小指,唯無眼,燒之,猶有發氣,其疾乃愈。立言尋卒。撰《本草音義》七卷,《古今錄驗方》五十卷。

  宋俠者,洺州清漳人,北齊東平王文學孝正之子也。亦以醫術著名。官至朝散大夫、藥藏監。撰《經心錄》十卷,行於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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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胤宗,常州義興人也。初事陳,為新蔡王外兵參軍。時柳太后病風不言,名醫治皆不愈,脈益沉而噤。胤宗曰:「口不可下藥,宜以湯氣薰之。令藥入腠理,周理即差。」乃造黃蓍防風湯數十斛,置於床下,氣如煙霧,其夜便得語。由是超拜義興太守。陳亡入隋,曆尚藥奉禦。武德初,累授散騎侍郎。

  時關中多骨蒸病,得之必死,遞相連染,諸醫無能療者。胤宗每療,無不愈。或謂曰:「公醫術若神,何不著書以貽將來?」胤宗曰:「醫者,意也,在人思慮。又脈候幽微,苦其難別,意之所解,口莫能宣。且古之名手,唯是別脈;脈既精別,然後識病。夫病之於藥,有正相當者,唯須單用一味,直攻彼病,藥力既純,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別脈,莫識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藥味。譬之於獵,未知兔所,多發人馬,空地遮圍,或冀一人偶然逢也。如此療疾,不亦疏乎!假令一藥偶然當病,複共他味相和,君臣相制,氣勢不行,所以難差,諒由於此。脈之深趣,既不可言,虛設經方,豈加於舊。吾思之久矣,故不能著述耳!」年九十餘卒。

  乙弗弘禮,貝州高唐人也。隋煬帝居藩,召令相己。弘禮跪而賀曰:「大王骨法非常,必為萬乘之主,誠願戒之在得。」煬帝即位,召天下道術人,置坊以居之,仍令弘禮統攝。帝見海內漸亂,玄象錯謬,內懷憂恐,嘗謂弘禮曰:「卿昔相朕,其言已驗。且占相道術,朕頗自知。卿更相朕,終當何如?」弘禮逡巡不敢答。帝迫曰:「卿言與朕術不同,罪當死。」弘禮曰:「臣本觀相書,凡人之相,有類于陛下者,不得善終。臣聞聖人不相,故知凡聖不同耳。」自是帝嘗遣使監之,不得與人交言。

  初,泗州刺史薛大鼎隋時嘗坐事沒為奴,貞觀初,與數人詣之,大鼎次至,弘禮曰:「君奴也,欲何所相?」鹹曰:「何以知之?」弘禮曰:「觀其頭目,直是賤人,但不知餘處何如耳?」大鼎有慚色,乃解衣視之,弘禮曰:「看君面,不異前言。占君自腰已下,當為方岳之任。」其占相皆此類也。貞觀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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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天綱,益州成都人也。尤工相術。隋大業中,為資官令。武德初,蜀道使詹俊赤牒授火井令。初,天綱以大業元年至洛陽。時杜淹、王珪、韋挺就之相。天綱謂淹曰:「公蘭台成就,學堂寬博,必得親糾察之官,以文藻見知。」謂王曰:「公三亭成就,天地相臨,從今十年已外,必得五品要職。」謂韋曰:「公面似大獸之面,交友極誠,必得士友攜接,初為武職。」複謂淹等「二十年外,終恐三賢同被責黜,暫去即還。」淹尋遷侍御史,武德中為天策府兵曹、文學館學士。王珪為太子中允。韋挺,隋末與隱太子友善,後太子引以為率。至武德六年,俱配流巂州。淹等至益州,見天綱曰:「袁公洛邑之言,則信矣。未知今日之後何如?」天綱曰:「公等骨法,大勝往時,終當俱受榮貴。」至九年,被召入京,共造天綱。天綱謂杜公曰:「即當得三品要職,年壽非天綱所知。王、韋二公,在後當得三品官,兼有年壽,然晚途皆不稱愜,韋公尤甚。」淹至京,拜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王珪尋授侍中,出為同州刺史。韋挺曆御史大夫、太常卿,貶象州刺史。皆如天綱之言。

  大業末,竇軌客游德陽,嘗問天綱。天綱謂曰:「君額上伏犀貫玉枕,輔角又成、必于梁、益州大樹功業。」武德初,軌為益州行台僕射,引天綱,深禮之。天綱又謂軌曰:「骨法成就,不異往時之言。然目氣赤脈貫瞳子,語則赤氣浮面。如為將軍,恐多殺人。願深自誡慎。」武德九年,軌坐事被征,將赴京,謂天綱曰:「更得何官?」曰:「面上家人坐仍未見動,輔角右畔光澤,更有喜色,至京必承恩,還來此任。」其年果重授益州都督。

  則天初在繈褓,天綱來至第中,謂其母曰:「唯夫人骨法,必生貴子。」乃召諸子,令天綱相之。見元慶、元爽曰:「此二子皆保家之主,官可至三品。」見韓國夫人曰:「此女亦大貴,然不利其夫。」乳母時抱則天,衣男子之服,天綱曰:「此郎君子神色爽徹,不可易知,試令行看。」於是步於床前,仍令舉目,天綱大驚曰:「此郎君子龍睛鳳頸,貴人之極也。」更轉側視之,又驚曰:「必若是女,實不可窺測,後當為天下之主矣!」

  貞觀八年,太宗聞其名,召至九成宮。時中書舍人岑文本令視之。天綱曰:「舍人學堂成就,眉覆過目,文才振於海內,頭又生骨,猶未大成,若得三品,恐是損壽之征。」文本官至中書令,尋卒。

  其年,侍御史張行成、馬周同問天綱,天綱曰:「馬侍禦伏犀貫腦,兼有玉枕,又背如負物,當富貴不可言。近古已來,君臣道合,罕有如公者。公面色赤,命門色暗,耳後骨不起,耳無根,只恐非壽者。」周後位至中書令、兼吏部尚書,年四十八卒。謂行成曰:「公五嶽四瀆成就,下亭豐滿,得官雖晚,終居宰輔之地。」行成後至尚書右僕射。天綱相人所中,皆此類也。申國公高士廉嘗謂曰:「君更作何官?」天綱曰:「自知相命,今年四月盡矣。」果至是月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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