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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嗣複傳


  楊嗣複,字繼之,僕射於陵子也。初,於陵十九登進十第,二十再登博學宏詞科,謂補潤州句容尉。浙西觀察使韓滉有知人之鑒,見之甚悅。滉有愛女,方擇佳婿,謂其妻柳氏曰:「吾閱人多矣,無如楊生貴而有壽,生子必為宰相。」于陵秩滿,寓居揚州而生嗣複。後滉見之,撫其首曰:「名位果逾于父,楊門之慶也。」因字曰慶門。

  嗣複七八歲時已能秉筆為文。年二十,進士擢第。二十一,又登博學宏詞科,釋褐秘書省校書郎。遷右拾遺,直史館。以嗣複深於禮學,改太常博士。元和十年,累遷至刑部員外郎。鄭余慶為詳定禮儀使,奏為判官,改禮部員外郎。時父于陵為戶部侍郎,嗣複上言與父同省非便,請換他官。詔曰:「應同司官有大功以下親者,但非連判及勾檢之官並官長,則不在回避之限。如官署同,職司異,雖父子兄弟無所避嫌。」再遷兵部郎中。長慶元年十月,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

  嗣複與牛僧孺、李宗閔皆權德輿貢舉門生,情義相得,進退取捨,多與之同。四年,僧孺作相,欲薦拔大用,又以於陵為東都留守。未曆相位,乃令嗣複權知禮部侍郎。寶歷年元二月,選貢士六十八人,後多至達官。文宗即位,拜戶部侍郎。以父于陵太子少傅致仕,年高多疾,懇辭侍養,不之許。太和四年,丁父憂免。七年三月,起為尚書左丞。其年宗閔罷相,德裕輔政。七月,以嗣複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觀察等使。九年,宗閔複知政事。三月,以嗣複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觀察處置等使。

  開成二年十月,入為戶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三年正月,與同列李玨並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進階金紫,弘農伯,食邑七百戶。上以幣輕錢重,問鹽鐵使何以去其太甚?嗣複曰:「此事累朝制置未得,但且禁銅,未可變法。法變擾人,終亦未罷去弊。」李玨曰:「禁銅之令,朝廷常典,但行之不嚴,不如無令。今江淮已南,銅器成肆,市井逐利者,銷錢一緡,可為數器,售利三四倍。遠民不知法令,率以為常。縱國家加爐鑄錢,何以供銷鑄之弊?所以禁銅之令,不得不嚴。」

  八月,紫宸奏事,曰:「聖人在上,野無遺賢。陸洿上疏論兵,雖不中時事,意亦可獎。閒居蘇州累年,宜與一官。」李玨曰:「士子趨競者多,若獎陸洿,貪夫知勸矣。昨竇洵直論事,陛下賞之以幣帛,況與陸洿官耶?」帝曰:「洵直獎其直心,不言事之當否。」鄭覃曰:「若苞藏則不可知。」嗣複曰:「臣深知洵直無邪惡,所奏陸洿官,尚未奉聖旨。」鄭覃曰:「陛下須防朋黨。」嗣複曰:「鄭覃疑臣朋黨,乞陛下放臣歸去。」因拜乞罷免。李玨曰:「比來朋黨,近亦稍弭。」覃曰:「近有小朋黨生。」帝曰:「此輩凋喪向盡。」覃曰:「楊漢公、張又新、李續之即今尚在。」玨曰:「今有邊事論奏。」覃曰:「論邊事安危,臣不如玨;嫉惡則玨不如臣。」嗣複曰:「臣聞左右佩劍,彼此相笑。臣今不知鄭覃指誰為朋黨。」因當香案前奏曰:「臣待罪宰相,不能申夔、龍之道,唯以朋黨見譏,必乞陛下罷臣鼎職。」上慰勉之。文宗方以政事委嗣複,惡覃言切。

  帝延英謂宰臣曰:「人傳符讖之語,自何而來?」嗣複對曰:「漢光武好以讖書決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此說日滋,只如班彪《王命論》所引,蓋矯意以止賊亂,非所重也。」李玨曰:「喪亂之時,佐命者務神符命;理平之代,只合推諸人事。」上曰:「卿言是也。」帝又曰:「天后用人,有自布衣至宰相者,當時還得力否?」嗣複曰:「天后重行刑辟,輕用官爵,皆自圖之計耳。凡用人之道,曆試方見其能否。當艱難之時,或須拔擢,無事之日,不如且循資級。古人拔卒為將,非治平之時,蓋不獲已而用之也。」上又問新修《開元政要》,敘致何如。嗣複曰:「臣等未見。陛下若欲遺之子孫,則請宣付臣等,參詳可否。玄宗或好遊畋,或好聲色,與貞觀之政不同,故取捨須當,方堪流傳。」

  四年五月,上問延英政事,逐日何人記錄監修?李玨曰:「是臣職司。」陳夷行曰:「宰相所錄,必當自伐,聖德即將掩之。臣所以頻言,不欲威權在下。」玨曰:「夷行此言,是疑宰相中有賣威權、貨刑賞者。不然,何自為宰相而出此言?臣累奏求退,若得王傅,臣之幸也。」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至好,三年、四年漸不如前。」嗣複曰:「元年、二年是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玨同之。臣蒙聖慈擢處相位,不能悉心奉職。鄭覃雲『三年之後,一年不如一年』,臣之罪也。陛下縱不誅夷,臣合自求泯滅。」因叩頭曰:「臣今日便辭玉階,不敢更入中書。」即趨去。上令中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及此?」覃起謝曰:「臣性愚拙,言無顧慮。近日事亦漸好,未免些些不公,亦無甚處。臣亦不獨斥嗣複,遽何至此。所為若是,乃嗣複不容臣耳。」嗣複曰:「陛下不以臣微才,用為中書侍郎。時政善否,其責在臣。陛下月費俸錢數十萬,時新珍異,必先賜與,蓋欲輔佐聖明,臻於至理。既一年不如一年,非惟臣合得罪,亦上累聖德。伏請別命賢能,許臣休退。」上曰:「鄭覃之言偶然耳,奚執咎耶?」嗣複數日不入,上表請罷。帝方委用,乃罷鄭覃、夷行知政事。自是,政歸嗣複,進加門下侍郎。明年正月,文宗崩。

  先是,以敬宗子陳王為皇太子。中尉仇士良違遺令立武宗。武宗之立,既非宰相本意,甚薄執政之臣。其年秋,李德裕自淮南入輔政。九月,出嗣複為湖南觀察使。明年,誅樞密薛季棱、劉弘逸。中人言:「二人頃附嗣複、李玨,不利於陛下。」武宗性急,立命中使往湖南、桂管,殺嗣複與玨。宰相崔鄲、崔珙等亟請開延英,因極言國朝故事,大臣非惡逆顯著,未有誅戮者,願陛下複思其宜。帝良久改容曰:「朕纘嗣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玨、季棱志在扶冊陳王,嗣複、弘逸志在樹立安王。立陳王猶是文宗遺旨,嗣複欲立安王,全是希楊妃意旨。嗣複嘗與妃書雲:『姑姑何不敩則天臨朝?』」珙等曰:「此事曖昧,真虛難辨。」帝曰:「楊妃曾臥疾,妃弟玄思,文宗令入內侍疾月餘,此時通導意旨。朕細問內人,情狀皎然,我不欲宣出於外。向使安王得志,我豈有今日?然為卿等恕之。」乃追潭、桂二中使,再貶嗣複潮州刺史。

  宣宗即位,征拜吏部尚書。大中二年,自潮陽還,至嶽州病,一日而卒,時年六十六。贈左僕射,諡曰孝穆。

  子損、授、技、拭、捴,而授最賢。

  授,字得符,大中九年進士擢第,釋褐從事諸侯府,入為鄠縣尉、集賢校理。曆監察禦史、殿中,分務東台。再遷司勳員外郎、洛陽令、兵部員外郎。李福為東都留守,奏充判官,改兵部郎中,由吏部拜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出為河南尹。盧攜作相,召拜工部侍郎。黃巢犯京師,僖宗幸蜀,征拜戶部侍郎。以母病,求散秩,改秘書監分司。車駕還,拜兵部侍郎。宰相有報怨者,改左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又轉太子賓客。從昭宗在華下,改刑部尚書、太子少保。卒,贈左僕射。

  子煚,字公隱,進士及第,再遷左拾遺。昭宗初即位,喜遊宴,不恤時事,煚上疏極諫,帝面賜緋袍象笏。崔安潛出鎮青州,辟為支使。不至鎮,改太常博士。曆主客、戶部二員外郎。關中亂,崔胤引朱全忠入京師,乃挈家避地湖南,官終諫議大夫。

  損,字子默,以蔭受官,為藍田尉。三遷京兆府司錄參軍,入為殿中侍御史。家在新昌裡,與宰相路岩第相接。岩以地狹,欲易損馬廄廣之,遣人致意。時損伯叔昆仲在朝者十餘人,相與議曰:「家門損益恃時相,何可拒之?」損曰:「非也。凡尺寸地,非吾等所有。先人舊業,安可以奉權臣?窮達,命也。」岩不悅。會差制使鞫獄黔中,乃遣損使焉。逾年而還,改戶部員外郎、洛陽縣令。入為吏部員外,出為絳州刺史。路岩罷相,征拜給事中,遷京兆尹。盧攜作相,有宿憾,複拜給事中,出為陝虢觀察使。時軍亂,逐前使崔蕘。損至,盡誅其亂首。逾年,改青州刺史、御史大夫、淄青節度使。又檢校刑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使。未赴鄆,複留青州,卒於鎮。

  技進士及第,位至中書舍人。

  拭官終考功員外郎。捴終兵部郎中。拭、捴並進士擢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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