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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垍傳


  裴垍,字弘中,河東聞喜人。垂拱中宰相居道七代孫。垍弱冠舉進士。貞元中,制舉賢良極諫,對策第一,授美原縣尉。秩滿,藩府交辟,皆不就。拜監察禦史,轉殿中侍御史、尚書禮部考功二員外郎。時吏部侍郎鄭珣瑜請垍考詞判,垍守正不受請托,考核皆務才實。

  元和初,召入翰林為學士,轉考功郎中、知制誥,尋遷中書舍人。李吉甫自翰林承旨拜平章事,詔將下之夕,感出涕。謂垍曰:「吉甫自尚書郎流落遠地,十餘年方歸,便入禁署,今才滿歲,後進人物,罕所接識。宰相之職,宜選擢賢俊,今則懵然莫知能否。卿多精鑒,今之才傑,為我言之。」垍取筆疏其名氏,得三十餘人。數月之內,選用略盡,當時翕然稱吉甫有得人之稱。三年,詔舉賢良,時有皇甫湜對策,其言激切;牛僧孺、李宗閔亦苦詆時政。考官楊于陵、韋貫之升三子之策皆上第,垍居中覆視,無所同異。及為貴幸泣訴,請罪於上,憲宗不得已,出於陵、貫之官,罷垍翰林學士,除戶部侍郎。然憲宗知垍好直,信任彌厚。

  其年秋,李吉甫出鎮淮南,遂以垍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明年,加集賢院大學士、監修國史。垍奏:「集賢禦書院,請准《六典》,登朝官五品已上為學士,六品已下為直學士;自非登朝官,不問品秩,並為校理;其餘名目一切勒停。史館請登朝官入館者,並為修撰;非登朝官,並為直史館。仍永為常式。」皆從之。

  元和五年,中風病。憲宗甚嗟惜,中使旁午致問,至於藥膳進退,皆令疏陳。疾益痼,罷為兵部尚書,仍進階銀青。明年,改太子賓客。卒,廢朝,賻禮有加,贈太子少傅。

  初,垍在翰林承旨,屬憲宗初平吳、蜀,勵精思理,機密之務,一以關垍。垍小心敬慎,甚稱中旨。及作相之後,懇請旌別淑慝,杜絕蹊徑,齊整法度,考課吏理,皆蒙垂意聽納。吐突承璀自春宮侍憲宗,恩顧莫二。承璀承間欲有所關說,憲宗憚垍,誡勿複言,在禁中常以官呼垍而不名。楊于陵為嶺南節度使,與監軍許遂振不和,遂振誣奏於陵,憲宗令追與慢官。垍曰:「以遂振故罪一藩臣,不可。」請授吏部侍郎。嚴綬在太原,其政事一出監軍李輔光,綬但拱手而已,垍具奏其事,請以李鄘代之。

  王士真死,其子承宗以河北故事請代父為帥。憲宗意速于太平,且頻蕩寇孽,謂其地可取。吐突承璀恃恩,謀撓垍權,遂伺君意,請自征討。盧從史陰苞逆節,內與承宗相結約,而外請興師,以圖厚利。垍一一陳其不可,且言:「武俊有大功於朝,前授李師道而後奪承宗,是賞罰不一,無以沮勸天下。」逗留半歲,憲宗不決,承璀之策竟行。及師臨賊境,從史果攜貳,承璀數督戰,從史益驕倨反覆,官軍病之。時王師久暴露無功,上意亦怠。

  後從史遣其衙門將王翊元入奏,垍延與語,微動其心,且喻以為臣之節,翊元因吐誠言從史惡稔可圖之狀。垍遣再往,比複還,遂得其大將烏重胤等要領。垍因從容啟言:「從史暴戾,有無君之心。今聞其視承璀如嬰孩,往來神策壁壘間,益自恃不嚴,是天亡之時也。若不因其機而致之,後雖興師,未可以歲月破也。」憲宗初愕然,熟思其計,方許之。垍因請密其謀,憲宗曰:「此唯李絳、梁守謙知之。」時絳承旨翰林,守謙掌密命。後承璀竟擒從史,平上黨,其年秋班師。垍以「承璀首唱用兵,今還無功,陛下縱念舊勞,不能加顯戮,亦請貶黜以謝天下」。遂罷承璀兵柄。

  先是,天下百姓輸賦于州府: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建中初定兩稅,時貸重錢輕;是後貨輕錢重,齊人所出,固已倍其初征。而其留州送使,所在長吏又降省估使就實估,以自封殖而重賦於人。及垍為相,奏請:「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依省估。其所在觀察使,仍以其所蒞之郡租賦自給;若不足,然後征于支郡。」其諸州送使額,悉變為上供,故江淮稍息肩。

  垍雖年少,驟居相位,而器局峻整,有法度,雖大僚前輩,其造請不敢幹以私。諫官言時政得失,舊事,操權者多不悅其舉職。垍在中書,有獨孤郁、李正辭、嚴休複自拾遺轉補闕,及參謝之際,垍廷語之曰:「獨孤與李二補闕,孜孜獻納,今之遷轉,可謂酬勞愧矣。嚴補闕官業,或異於斯,昨者進擬,不無疑緩。」休複悚恧而退。垍在翰林,舉李絳、崔群同掌密命;及在相位,用韋貫之、裴度知制誥,擢李夷簡為禦史中丞,其後繼踵入相,鹹著名跡。其餘量材賦職,皆葉人望,選任之精,前後莫及。議者謂垍作相,才與時會,知無不為,于時朝無幸人,百度浸理;而再周遘疾,以至休謝,公論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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