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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己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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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己,高麗人也。本名懷玉,生於平盧。乾元元年,平盧節度使王玄志卒,會有敕遣使來存問,懷玉恐玄志子為節度,遂殺之,與軍人共推立侯希逸為軍帥。希逸母即懷玉姑也。後與希逸同至青州,累至折衝將軍,驍健有勇力。寶應中,眾軍討史朝義,至鄭州。回紇方強暴恣橫,諸節度皆下之,正己時為軍候,獨欲以氣吞之。因與其角逐,眾軍聚觀,約曰:「後者批之。」既逐而先,正己擒其領而批其背,回紇尿液俱下,眾軍呼笑,虜慚,由是不敢為暴。 節度使侯希逸即其外兄也,用為兵馬使。正己沉毅得眾心,希逸因事解其職,軍中皆言其非罪,不當廢。會軍人逐希逸,希逸奔走,遂立正己為帥,朝廷因授平盧淄青節度觀察使、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使、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青州刺史,賜今名。尋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封饒陽郡王。大曆十一年十月,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三年,請入屬籍,從之。為政嚴酷,所在不敢偶語。初有淄、青、齊、海、登、萊、沂、蜜、德、棣等州之地,與田承嗣、令狐彰、薛嵩、李寶臣、梁崇義更相影響。大曆中,薛嵩死,及李靈曜之亂,諸道共攻其地,得者為己邑,正己複得曹、濮、徐、兗、鄆,共十有五州,內視同列,貨市渤海名馬,歲歲不絕。法令齊一,賦稅均輕,最稱強大。嘗攻田承嗣,威震鄰辭。曆檢校司空、左僕射、兼御史大夫,加平章事、太子太保、司徒。 後自青州徙居鄆州,使子納及腹心之將分理其地。建中後,畏懼朝廷,多不自安。聞將築汴州,乃移兵屯濟陰,晝夜教習為備。河南騷然,天下為憂,羽檄馳走,徵兵以益備。又於徐州增兵,以扼江淮,於是運輸為之改道。未幾,發疽卒,時年四十九。子納擅總兵政,秘之數月,乃發喪。納阻兵,興元元年四月,歸順,方贈正己太尉。 納少時,正己遣將兵備秋,代宗召見,嘉之,自奉禮郎超拜殿中丞、兼侍御史,賜紫金魚袋。曆檢校倉部郎中,兼總父兵,奏署淄州刺史。正己將兵擊田承嗣,奏署節度觀察留後。尋遷青州刺史,又奏署行軍司馬,兼曹州刺史、曹濮徐兗沂海留後,又加御史大夫。 建中初,正己、田悅、梁崇義、張惟嶽皆反。二年,正己卒,納秘喪,統父眾,仍複為亂。比會悅于濮陽,遣大將衛俊將兵一千救悅,為河東節度使馬燧敗于洹水,殺傷殆盡。詔諸軍誅之,納從叔父洧以徐州,李士真以德州,及棣州李長卿,皆以州歸順。納以彭城險厄,又怒洧背宗,乃悉兵圍之。詔宣武軍節度劉洽與諸軍救之,大敗納兵於城下。後將兵于濮陽,洽攻破其城外。納自城上見洽,涕泣悔罪,遣判官房說以其弟經、男成務朝京師,請因洽從順。會中使宋鳳朝見之,謂納計蹙,欲誅破之以為己功,奏請無舍,上乃械說等系禁中。納遂歸鄆州,複與李希烈、朱滔、王武俊、田悅合謀皆反,偽稱齊王,建置百官。及興元之降罪己詔,納乃效順,詔加檢校工部尚書、平盧軍節度、淄青等州觀察使。無幾,檢校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希烈圍陳州,納遣兵與諸軍奮擊,大破之,因解圍。加檢校司空,封五百戶。貞元初,升鄆州為大都督府,改授長史。年三十四,薨於位,廢朝三日,贈賻有差。 子師古,累奏至青州刺史。貞元八年,納死,軍中以師古代其位而上請,朝廷因而授之。起複右金吾大將軍同正、平盧及青淄齊節度營田觀察、海運陸運押新羅渤海兩蕃使。成德軍節度王武俊率師次於德、棣二州,將取蛤哚及三汊城。棣州之鹽池與蛤哚歲出鹽數十萬斛,棣州之隸淄青也,其刺史李長卿以城入朱滔,而蛤哚為納所據,因城而戍之,以專鹽利。其後武俊以敗朱滔功,以德、棣二州隸之,蛤哚猶為納戍。納初于德州南跨河而城以守之,謂之三汊,交田緒以通魏博路,而侵掠德州,為武俊患。及納卒,師古繼之。武俊以其年弱初立,舊將多死,心頗易之,乃率眾兵以取蛤哚、三汊為名,其實欲窺納之境。師古令棣州降將趙鎬拒之。武俊令其子士清將兵先濟於滴河,會士清營中火起,軍驚,惡之,未進。德宗遣使諭旨,武俊即罷還。師古毀三汊口城,從詔旨。師古雖外奉朝命,而嘗畜侵軼之謀,招集亡命,必厚養之,其得罪於朝而逃詣師古者,因即用之。其有任使於外者,皆留其妻子,或謀歸款於朝,事泄,族其家,眾畏死而不敢異圖。 貞元十年五月,師古服闋,加檢校禮部尚書。十二年正月,檢校尚書右僕射。十一月,師古丁母憂,起複左金吾上將軍同正。十五年正月,師古、杜佑、李欒妾媵並為國夫人。十六年六月,與淮南節度使杜佑同制加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德宗遺詔下,告哀使未至,義成軍節度使李元素以與師古鄰道,錄遺詔報師古,以示無外。師古遂集將士,引元素使者謂曰:「師古近得邸吏狀,具承聖躬萬福。李元素豈欲反,乃忽偽錄遺詔以寄。師古三代受國恩,位兼將相,見賊不可以不討。」遂杖元素使者,遽出後以討元素為名,冀因國喪以侵州縣。俄聞順宗即位,師古乃罷兵。,後累官至檢校司徒、兼侍中。卒贈太傅。 師道,師古異母弟。其母張忠志女。師道時知密州事,師古死,其奴不發喪,潛使迎師道於密而奉之。朝命久未至,師道謀於將吏,或欲加兵於四境,其判官高沐固止之。乃請進兩稅,守鹽法,申官員,遣判官崔承寵、孔目官林英相繼奏事。時杜黃裳作相,欲乘其未定也,以計分削之,憲宗以蜀川方擾,不能加兵于師道。元和元年七月,遂命建王審遙領節度,授師道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權知鄆州事,棄淄青節度留後。十月,加檢校工部尚書,兼鄆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平盧軍及淄青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支度營田觀察處置、陸運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自正己至師道,竊有鄆、曹等十二州,六十年矣。懼眾不附己,皆用嚴法制之。大將持兵鎮於外者,皆質其妻子;或謀歸款於朝,事泄,其家無少長皆殺之。以故能劫其眾,父子兄弟相傳焉。五年七月,檢校尚書右僕射。 十年,王師討蔡州,師道使賊燒河陰倉,斷建陵橋。初,師道置留邸于河南府,兵諜雜以往來,吏不敢辨。因吳元濟北犯汝、鄭,郊畿多警,防禦兵盡戍伊闕,師道潛以兵數十百人內其邸,謀焚宮闕而肆殺掠。既烹牛饗眾矣,明日將出,會有小將楊進、李再興者詣留守呂元膺告變,元膺追伊闕兵圍之,半日不敢進攻。防禦判官王茂元殺一人而後進,或有毀其墉而入者。賊眾突出殺人,圍兵奔駭,賊得結伍中衢,內其妻子于囊橐中,以甲胄殿而行,防禦兵不敢追。賊出長夏門,轉掠郊墅,東濟伊水,入嵩山。元膺誡境上兵重購以捕之。數月,有山棚鬻鹿於市,賊遇而奪之,山棚走而征其黨,或引官軍共圍之穀中,盡獲之。窮理得其魁首,乃中嶽寺僧圓靜,年八十餘,嘗為史思明將,偉悍過人。初執之,使巨力者奮錘,不能折脛。圓靜罵曰:「鼠子,折人腳猶不能,敢稱健皃乎!」乃自置其足教折之。臨刑,乃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數十人。留守禦將二人、都亭驛卒五人、甘水驛卒三人,皆潛受其職署,而為之耳目,自始謀及將敗,無知者。初,師道多買田于伊闕、陸渾之間,凡十所處,欲以舍山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之,以屬圓靜,以師道錢千萬偽理嵩山之佛光寺,期以嘉珍竊發時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人作亂。及窮按之,嘉珍、門察,乃賊武元衡者,元膺具狀以聞。及誅吳元濟,師道恐懼,上表乞聽朝旨,請割三州並遣長子入侍宿衛,詔許之。 師道識暗,政事皆決於群婢。婢有號蒲大姊、袁七娘者,為謀主,乃言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二州,奈何一日無苦而割之耶!今境內兵士數十萬人,不獻三州,不過發兵相加,可以力戰,戰不勝,乃議割地,未晚也。」師道從之而止,表言軍情不葉,乃詔諸軍討伐。十年十二月,武甯軍節度使李願遣將王智興擊破師道之眾九千,斬首二千餘級,獲牛馬四千,遂至平陰。十一年十一月,加師道司空,仍遣給事中柳公綽往宣慰,且觀所為,欲寬容之。師道苟以遜順為辭,長惡不悛。十三年七月,滄州節度使鄭權破淄青賊于齊州福城縣,斬首五百餘級。十月,徐州節度使李愬、兵馬使李祐於兗州魚台縣破賊三千餘人。魏博節度使田弘正率本軍自陽劉渡河,距鄆州九十裡下營,再接戰,破賊三萬餘眾,生擒三千人,收器械不可勝紀。陳許節度使李光顏于濮陽縣界破賊,收斗門城、杜莊柵。田弘正複于故東阿縣界破賊五萬。諸軍四合,累下城柵。 師道使劉悟將兵當魏博軍,既敗,數令促戰。師未進,乃使奴召悟計事。悟知其來殺己,乃稱病不出,召將吏謀曰:「魏博兵強,乘勝出戰,必敗吾師,不出則死。今天子所誅,司空一人而已。悟與公等皆被驅逐就死地,何如轉禍為福,殺其來使,以兵趣鄆州,立大功以求富貴。」眾皆曰:「善。」乃迎其使而斬之,遂賚師道追牒,以兵趣鄆州。及夜,至門,示以師道追牒,乃得入。兵士繼進,至球場,因圍其內城,以火攻之,擒師道而斬其首,送于魏博軍,元和十四年二月也。是月,弘正獻于京師,天子命左右軍如受馘儀,先獻於太廟效社,憲宗禦興安門受之,百僚稱賀。 初,東軍諸道行營節度擒逆賊將夏侯澄等共四十七人,詔曰:「附麗凶黨,拒抗王師,國有常刑,悉合誅戮。朕以久居汙俗,皆被脅從,況討伐已來,時日不幾,縱懷轉禍之計,未有效款之由,情似可矜,朕不忍殺。況三軍百姓,孰非吾人,詔令頒行,罪止師道。方欲拯於塗炭,是用活其性命,誠為屈法,庶使知恩。並宜特從釋放,仍令卻遞送至魏博及義成行營,各委節度收管驅使。如父母血屬猶在賊中,或羸老疾病情切歸還者,仍量事優當放去,務備相全貸,何所疑留。」及澄等至行營,賊覘知傳告,叛徒皆感朝恩,由是劉悟得行其謀焉。 師道妻魏氏及小男並配掖庭。堂弟師賢、師智配流春州,侄弘巽配流雷州。詔分其十二州為三節度,俾馬總、薛平、王遂分鎮焉。仍命宰臣崔群撰碑以紀其績。國家自天寶末安祿山首亂兩河,至寶應元年王師平史朝義,其將薛嵩、李懷仙、田承嗣、李寶臣等受偽命分領州郡,朝廷厭兵,因僕固懷恩請,就加官爵。及侯希逸為軍人逐出,正己又據齊、魯之地,既而遞相膠固,聯結姻好,職貢不入,法令不加,率以為常。仍皆署其子為副大使,父死子立,則以三軍之請聞,亦有為大將所殺而自立者。自安、史以後,迄至於貞元,朝廷多務優容,每聞擅襲,因而授之,以故六十餘年,兩河號為反側之俗。憲宗知人善任,削平亂跡,兩河複為王土焉。師道妻魏氏,元和十五年出家為尼。 洧,正己從父兄也。正己用為徐州刺史。正己死,子納犯宋州,洧以其州歸順,加御史大夫,封潮陽郡王,食實封二百戶,充招諭使。初,洧遣攝巡官崔程奉表至京師,令口奏並白宰相:「徐州恐不能獨當賊,若得徐、海、沂三州節度都團練使,即必立功。況海、沂兩州,亦並為賊納所據,非國家州縣。其刺史王涉、馬萬通等,洧並素與之約,若有詔命,冀必成功。」程乍自外到闕,以為宰相一也,乃先以其言白張鎰,鎰言于盧杞。杞怒程不先白己,故洧所請不行,杞妨公害私,皆此類也。及李納遣兵攻徐州,劉洽與諸將擊退之,賊勢未衰,始加洧徐、海、沂都團練觀察使,尋加密州。時海、密州皆為賊所據,不受洧命。旋加洧檢校戶部尚書。未幾,疽發背,稍平,乃大具糜餅,飯僧於市,洧乘平肩輿自臨其場,市人歡呼,洧驚,疽潰於背而卒,贈左僕射。 *** 史臣曰:自安、史亂離,河朔割據,雖外尊朝旨,而內蓄奸謀。薛嵩祖父,國之名將,及身濡足賊廷,既沐國恩,尚存家法,守土奉職,終身一心,果有令人,克全余慶。彰居喪循禮,有士子之風;馭眾權謀,著將軍之業。中外善政,終始令名,成功不居,告老致仕,方之者鮮矣。背逆歸國,治兵牧民,上表推誠,舉賢代己,時稱能善始善終者也。建志稟遺訓,克全令名,不能終保功業,惜哉!神功忠勇,竟著勳名;希逸荒狂,自失茅土。師道祖父弟兄,盜據青、鄆,得計則潛圖凶逆,失勢則偽奉朝旨,向背任情,數十年矣。或問曰:師古之前,三帥而不滅;師道繼立,數年而亡者,何哉?答曰:納與師古,自運奸謀,躬臨戎事;朝廷任盧杞,以私妨公,致懷光變忠為逆,李納父子,宜其苟延。洎憲宗當朝,裴度為相,君臣道合,中外情通;師道外任諸奴,內聽群婢,軍民攜貳,家族滅亡,不亦宜乎!假息數年,猶為多矣,何所疑焉? 贊曰:田神功勇能立勳,令狐彰死不失節。薛平振家世以顯揚,師道任臧獲則亡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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