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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耀卿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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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耀卿,贈戶部尚書守真子也。少聰敏,數歲解屬文,童子舉。弱冠拜秘書正字,俄補相王府典簽。時睿宗在蕃,甚重之,令與掾丘悅、文學韋利器更直府中,以備顧問,府中稱為學直。及睿宗升極,拜國子主簿。開元初,累遷長安令。長安舊有配戶和市之法,百姓苦之。耀卿到官,一切令出儲蓄之家,預給其直,遂無奸僦之弊,公私甚以為便。在職二年,寬猛得中。及去官,縣人甚思詠之。十三年,為濟州刺史。其年,車駕東巡,州當大路,道裡綿長,而戶口寡弱,耀卿躬自條理,科配得所。時大駕所曆凡十餘州,耀卿稱為知頓之最。又曆宣、冀二州刺史,皆有善政,入為戶部侍郎。 二十年,禮部尚書、信安王禕受詔討契丹,詔以耀卿為副。俄又令耀卿齎絹二十萬匹分賜立功奚官,就部落以給之。耀卿謂人曰:「夷虜貪殘,見利忘義,今齎持財帛,深入寇境,不可不為備也。」乃令先期而往,分道互進,一朝而給付並畢。時突厥及室韋果勒兵邀險,謀劫襲之,比至而耀卿已還。 其冬,遷京兆尹。明年秋,霖雨害稼,京城穀貴。上將幸東都,獨召耀卿問救人之術,耀卿對曰: 臣聞前代聖王,亦時有憂害,更施惠澤,活國濟人,由是蒼生仰德,史冊書美。伏以陛下仁聖至深,憂勤庶政,小有饑乏,降情哀矜,躬親支計,救其危急。上玄降鑒,當更延福祚,是因有小災而增輝聖德也。今既大駕東巡,百司扈從,太倉及三輔先所積貯,且隨見在發重臣分道賑給,計可支一二年。從東都更廣漕運,以實關輔。待稍充實,車駕西還,即事無不濟。臣以國家帝業,本在京師,萬國朝宗,百代不易之所。但為秦中地狹,收粟不多,倘遇水旱,便即匱乏。往者貞觀、永徽之際,祿稟數少,每年轉運不過一二十萬石,所用便足,以此車駕久得安居。今國用漸廣,漕運數倍于前,支猶不給。陛下數幸東都,以就貯積,為國大計,不憚劬勞,只為憂人而行,豈是故欲不往。若能更廣陝運,支粟入京,倉稟常有三二年糧,即無憂水旱。今天下輸丁約有四百萬人,每丁支出錢百文,五十文充營窖等用,貯納司農及河南府、陝州以充其費。租米則各隨遠近,任自出腳送納東都。從都至陝,河路艱險,既用陸腳,無由廣致。若能開通河漕,變陸為水,則所支有餘,動盈萬計。且河南租船候水始進,吳人不便河漕,由是所在停留,日月既淹,遂生隱盜。臣望沿流相次置倉。 上深然其言。尋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轉運使,語在《食貨志》。凡三年,運七百萬石,省腳錢三十萬貫。或說耀卿請進所省腳錢,以明功利。耀卿曰:「此蓋公卿盈縮之利耳,不可以之求寵也。」乃奏充所司和市、和糴等錢。 明年,遷侍中。二十四年,拜尚書左丞相,罷知政事,累封趙城侯。時夷州刺史楊浚犯贓處死,詔令杖六十,配流古州。耀卿上疏諫曰: 伏以聖恩天覆,仁育庶類,凡死罪之屬,不欲屍諸市朝,全其性命,流竄而已。所以政致刑措,獄無冤人,曠古以來,未有斯美。臣愚以為全生免死,誠為至化,有恥且格,為訓將來。苟有未安,不敢緘默。 臣以為刺史、縣令,與諸吏稍別,人之父母,風化所瞻,一為本部長官,即合終身致敬。決杖者,五刑之末,只施於抶撲徒隸之間,官蔭稍高,即免鞭撻。令決杖贖死,誠則已優,解體受笞,事頗為辱。法至於死,天下共之,刑至於辱,或有所恥。況本州刺史,百姓所崇,一朝對其人吏,背脊加杖,屈挫拘執,人或哀憐,忘其免死之恩,且有傷心之痛,恐非敬官長勸風俗之意。 又雜犯死罪,無杖刑,奏報三覆,然後行決。今非時不覆,決杖便發,倘獄或未盡,又暑熱不耐,因杖或死,即是促其處分,不得順時。將欲生之,卻夭其命,又恐非聖明寬宥之意。前後頻在州縣,或緣雜犯決人,每大暑盛夏之時,決杖多死,秋冬已後,至有全者。伏望凡刺史、縣令于本部決杖及夏暑生長之時,所定杖刑,並乞停減。即副陛下好生之德,于死者皆有再生之恩。 俄而特進蓋嘉運破突騎施立功還,詔加河西、隴右兩節度使,仍令經略吐蕃。嘉運既承恩寵,日夕酣宴,不時赴軍。耀卿密上疏曰:「伏見蓋嘉運立功破賊,更委兩軍,以勇果之才,承戰勝之勢,吐蕃小丑,不足殲夷。然臣近日與其同班,觀其舉措,精勁勇烈,誠則有餘,言氣矜誇,恐難成事。莫敖敗于蒲騷之役,舉趾稍高,《春秋》書之為懲誡。恐其有驕敵之色,臣竊憂之。入秋防邊,日月稍逼,接對人吏,須識其宜。今將撫邊軍,未言發日,若臨事始去,人吏未識,雖決在一時,恐將非制勝萬全之道。況兵未訓練,不知禮法,人未懷惠,士未同心,求其忘性命于一時,憚嚴刑於少選,縱威逼而進,因而立功,恐非師出以律,久長之義。又萬人性命,決在將軍,不得已而行之,鑿凶門而即路。今酣宴朝夕,優渥有餘,亦恐非愛人憂國之意,不可不察。若不可回換,即望速遣進途,仍乞聖恩,勖以嚴命。」疏奏,上乃促嘉運赴軍,竟以無功而還。 天寶元年,改為尚書右僕射,尋轉左僕射。一歲薨,年六十三,贈太子太傅,諡曰文獻。子綜,吏部郎中。綜子佶。佶,字弘正,幼能屬文。弱冠舉進士,補校書郎,判入高等,授藍田尉。時有詔命畿內諸縣城奉天,時嚴郢為京兆,政尚峻暴,加以朝旨甚迫,尹正之命,急如風霆。本曹尉韋重規其室方娠而疾,畏郢之暴,不敢以事故免。佶因請代,役無愆程,當時義之。德宗南狩,佶詣行在,拜拾遺,轉補闕。李懷光以河中叛,朝廷欲以含垢為意,佶抗議請討,上深器之,前席慰勉。三遷吏部員外,曆駕部兵部郎中,遷諫議大夫。會黔中觀察使韋士宗慘酷馭下,為夷獠所逐,俾佶代之,酋渠自化。其後為瘴毒所侵,堅請入覲,拜同州刺史。征入為中書舍人,遷尚征入為中舍人,遷尚書右丞。時兵部尚書李巽兼鹽鐵使,將以使局置於本行,經構已半,會佶拜命,堅執以為不可,遂令徹之。巽恃恩而強,時重佶之有守,就拜吏部侍郎。以疾除國子祭酒,尋遷工部尚書致仕。元和八年卒,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佶清勁溫敏,凡所定交,時稱為第一流。與鄭余慶特相友善,佶歿後,余慶行朋友之服,搢紳美之。 *** 史臣曰:魏知古、盧懷慎、源乾曜、李元紘、杜暹、韓休、裴耀卿,悉蘊器能,咸居宰輔。或心存啟沃,或志在薦賢,或出愛子為外官,或止屯田于關輔,或不受蕃人之賂,或堅劾伯獻之奸,或廣漕渠以充國用:此皆立事立功,有足嘉尚者也。盧、李、杜三君子,又以清白垂美簡書,公孫弘之流也。乾曜職當機密,無所是非,持祿保身,焉用彼相? 贊曰:盧、魏、乾曜,弼違進賢。裴、韓、李、杜,遠財劾奸。汗簡書事,清風肅然。萬歲之後,其名不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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