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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二十二子傳(1)


  高祖二十二男:太穆皇后生隱太子建成及太宗、衛王玄霸、巢王元吉,萬貴妃生楚王智雲,尹德妃生酆王元亨,莫嬪生荊王元景,孫嬪生漢王元昌,宇文昭儀生韓王元嘉、魯王靈夔,崔嬪生鄧王元裕,楊嬪生江王元祥,小楊嬪生舒王元名,郭婕妤生徐王元禮,劉婕妤生道王元慶,楊美人生虢王鳳,張美人生霍王元軌,張寶林生鄭王元懿,柳寶林生滕王元嬰,王才人生彭王元則,魯才人生密王元曉,張氏生周王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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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太子建成,高祖長子也。大業末,高祖捕賊汾、晉,建成攜家屬寄于河東。義旗初建,遣使密召之,建成與巢王元吉間行赴太原。建成至,高祖大喜,拜左領軍大都督,封隴西郡公。引兵略西河郡,從平長安。義甯元年冬,隋恭帝拜唐國世子,開府,置僚屬。二年,授撫軍大將軍、東討元帥,將兵十萬徇洛陽。及還,恭帝授尚書令。武德元年,立為皇太子。二年,司竹群盜祝山海有眾一千,自稱護鄉公,詔建成率將軍桑顯和進擊山海,平之。時涼州人安興貴殺賊帥李軌,以眾來降,令建成往原州應接之。時甚暑,而馳獵無度,士卒不堪其勞,逃者過半。高祖憂其不閑政術,每令習時事,自非軍國大務,悉委決之。又遣禮部尚書李綱、民部尚書鄭善果俱為宮官,與參謀議。四年,稽胡酋帥劉仚成擁部落數萬人為邊害,又詔建成率師討之。軍次鄜州,與仚成軍遇,擊,大破之,斬首數百級,虜獲千餘人。建成設詐放其渠帥數十人,並授官爵,令還本所招慰群胡,仚成與胡中大帥亦請降。建成以胡兵尚眾,恐有變,將盡殺之。乃揚言增置州縣,須有城邑,悉課群胡執板築之具,會築城所,陰勒兵士,皆執之。仚成聞有變,奔于梁師都。竟誅降胡六千餘人。時太宗功業日盛,高祖私許立為太子,建成密知之,乃與齊王元吉潛謀作亂。及劉黑闥重反,王珪、魏徵謂建成曰:「殿下但以地居嫡長,爰踐元良,功績既無可稱,仁聲又未遐布。而秦王勳業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殿下何以自安?今黑闥率破亡之餘,眾不盈萬,加以糧運限絕,瘡痍未瘳,若大軍一臨,可不戰而擒也。願請討之,且以立功,深自封植,因結山東英俊。」建成從其計,遂請討劉黑闥,擒之而旋。

  時高祖晚生諸王,諸母擅寵椒房,親戚並分事宮府,競求恩惠。太宗每總戎律,惟以撫接才賢為務,至於參請妃媛,素所不行。初平洛陽,高祖遣貴妃等馳往東都選閱宮人及府庫珍物,因私有求索,兼為親族請官。太宗以財簿先已封奏,官爵皆酬有功,並不允許,因此銜恨彌切。時太宗為陝東道行台,詔于管內得專處分。淮安王神通有功,太宗乃給田數十頃。後婕妤張氏之父令婕妤私奏以乞其地,高祖手詔賜焉。神道以教給在前,遂不肯與。婕妤矯奏曰:「敕賜妾父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高祖大怒,攘袂責太宗曰:「我詔敕不行,爾之教命,州縣即受。」他日,高祖呼太宗小名謂裴寂等:「此兒典兵既久,在外專制,為讀書漢所教,非複我昔日子也。」又德妃之父尹阿鼠所為橫恣,秦王府屬杜如晦行經其門,阿鼠家僮數人牽如晦墜馬毆擊之,罵雲:「汝是何人,敢經我門而不下馬!」阿鼠或慮上聞,乃令德妃奏言:「秦王左右兇暴,淩轢妾父。」高祖又怒謂太宗曰:「爾之左右,欺我妃嬪之家一至於此,況凡人百姓乎!」太宗深自辯明,卒不被納。妃嬪等因奏言:「至尊萬歲後,秦王得志,母子定無孑遺。」因悲泣哽咽。又雲:「東宮慈厚,必能養育妾母子。」高祖惻愴久之。自是于太宗恩禮漸薄,廢立之心亦以此定,建成、元吉轉蒙恩寵。

  自武德初,高祖令太宗居西宮之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后院,與上臺、東宮晝夜並通,更無限隔。皇太子及二王出入上臺,皆乘馬攜弓刀雜用之物,相遇則如家人之禮。由是皇太子令及秦、齊二王教與詔敕並行,百姓惶惑,莫知准的。建成、元吉又外結小人,內連嬖幸,高祖所寵張婕妤、尹德妃皆與之淫亂。複與諸公主及六宮親戚驕恣縱橫,並兼田宅,侵奪犬馬。同惡相濟,掩蔽聰明,苟行己志,惟以甘言諛辭承候顏色。建成乃私召四方驍勇,並募長安惡少年二千餘人,畜為宮甲,分屯左、右長林門,號為長林兵。及高祖幸仁智宮,留建成居守,建成先令慶州總管楊文幹募健兒送京師,欲以為變。又遣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齎甲以賜文幹,令起兵共相應接。公山、煥等行至豳鄉,懼罪馳告其事。高祖托以他事,手詔追建成詣行在所。既至,高祖大怒,建成叩頭謝罪,奮身自投於地,幾至於絕。其夜,置之幕中,令殿中監陳萬福防禦,而文幹遂舉兵反。高祖馳使召太宗以謀之,太宗曰:「文幹小豎狂悖,起兵州府,官司已應擒剿。縱其假息時刻,但須遣一將耳。」高祖曰:「文幹事連建成,恐應之者眾,汝宜自行,還,立汝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誅殺骨肉,廢建成封作蜀王,地既僻小易制。若不能事汝,亦易取耳。」太宗既行,元吉及四妃更為建成內請,封倫又外為遊說,高祖意便頓改,遂寢不行,複令建成還京居守。惟責以兄弟不能相容,歸罪於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及天策兵曹杜淹等,並流之巂州。後又與元吉謀行鴆毒,引太宗入宮夜宴,既而太宗心中暴痛,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狼狽扶還西宮。高祖幸第問疾,因敕建成:「秦王素不能飲,更勿夜聚。」乃謂太宗曰:「發跡晉陽,本是汝計;克平宇內,是汝大功。欲升儲位,汝固讓不受,以成汝美志。建成自居東宮,多歷年所,今複不忍奪之。觀汝兄弟是不和,同在京邑,必有忿競。汝還行台,居於洛陽,自陝已東,悉宜主之。仍令汝建天子旌旗,如梁孝王故事。」太宗泣而奏曰:「今日之授,實非所願,不能遠離膝下。」言訖嗚咽,悲不自勝。高祖曰:「昔陸賈漢臣,尚有遞過之事,況吾四方之主,天下為家。東西兩宮,途路咫尺,憶汝即往,無勞悲也。」及將行,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今往洛陽,既得土地甲兵,必為後患。留在京師,制之一匹夫耳。」密令數人上封事曰:「秦王左右多是東人,聞往洛陽,非常欣躍,觀其情狀,自今一去,不作來意。」高祖於是遂停。是後,日夜陰與元吉連結後宮,譖訴愈切,高祖惑之。太宗懼,不知所為。李靖、李勣等數言:「大王以功高被疑,靖等請申犬馬之力。」封倫亦潛勸太宗圖之,並不許。倫反言于高祖曰:「秦王恃有大勳,不服居太子之下。若不立之,願早為之所。」又說建成作亂,曰:「夫為四海者,不顧其親。漢高乞羹,此之謂矣。」

  九年,突厥犯邊,詔元吉率師拒之,元吉因兵集,將與建成克期舉事。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日夜固爭曰:「事急矣!若不行權道,社稷必危。周公聖人,豈無情於骨肉?為存社稷,大義滅親。今大王臨機不斷,坐受屠戮,于義何成?若不見聽,無忌等將竄身草澤,不得居王左右。」太宗然其計。六月三日,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因自陳曰:「臣于兄弟無絲毫所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仇。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亦恥見諸賊。」高祖省之愕然,報曰:「明日當勘問,汝宜早參。」四日,太宗將左右九人至玄武門自衛。高祖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欲令窮覆其事。建成、元吉行至臨湖殿,覺變,即回馬,將東歸宮府。太宗隨而呼之,元吉馬上張弓,再三不彀。太宗乃射之,建成應弦而斃,元吉中流矢而走,尉遲敬德殺之。俄而東宮及齊府精兵二千人結陣馳攻玄武門,守門兵仗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戰,流矢及於內殿。太宗左右數百騎來赴難,建成等兵遂敗散。高祖大驚,謂裴寂等曰:「今日之事如何?」蕭瑀、陳叔達進曰:「臣聞內外無限,父子不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建成、元吉,義旗草創之際,並不預謀;建立已來,又無功德,常自懷憂,相濟為惡,釁起蕭牆,遂有今日之事。秦王功蓋天下,率土歸心,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陛下如釋重負,蒼生自然乂安。」高祖曰:「善!此亦吾之夙志也。」乃命召太宗而撫之曰:「近日已來,幾有投杼之惑。」太宗哀號久之。建成死時年三十八。長子太原王承宗早卒。次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德、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钜鹿王承義並坐誅。太宗即位,追封建成為息王,諡曰隱,以禮改葬。葬日,太宗於宜秋門哭之甚哀,仍以皇子趙王福為建成嗣。十六年五月,又追贈皇太子,諡仍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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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王玄霸,高祖第三子也。早薨無子。武德元年,追贈衛王,諡曰懷。四年,封太宗子泰為宜都王以奉其祀,以禮改葬,太子以下送于郭外。泰後徙封於越,又以宗室贈西平王瓊之子保定為嗣。貞觀五年薨,無子,國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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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巢王元吉,高祖第四子也。義師起,授太原郡守,封姑臧郡公。尋進封齊國公,授十五郡諸軍事、鎮北大將軍,留鎮太原,許以便宜行事。武德元年,進爵為王,授並州總管。二年,劉武周南侵汾、晉,詔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元吉守並州。元吉性好畋獵,載網罟三十餘兩,嘗言「我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又縱其左右攘奪百姓。歆頻諫不納,乃上表曰:「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常共竇誕遊獵,蹂踐穀稼,放縱親昵,公行攘奪,境內六畜,因之殆盡。當衢而射,觀人避箭以為笑樂。分遣左右,戲為攻戰,至相擊刺毀傷至死。夜開府門,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懷憤歎。以此守城,安能自保!」元吉竟坐免。又諷父老詣闕請之,尋令複職。時劉武周率五千騎至黃蛇嶺,元吉遣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先嘗之。達以步卒少,固請不行。元吉強遣之,至則盡沒於賊。達憤怒,因引武周攻陷榆次,進逼並州。元吉大懼,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因夜出兵,攜其妻妾棄軍奔還京師,並州遂陷。高祖怒甚,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幼小,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起義興運之基,一朝而棄。宇文歆首畫此計,我當斬之。」綱曰:「賴歆令陛下不失愛子,臣以為有功。」高祖問其故,綱封曰:「罪由竇誕不能規諷,致令軍人怨憤。又齊王年少,肆行驕逸,放縱左右,侵漁百姓。誕曾無諫止,乃隨順掩藏,以成其釁,此誕之罪。宇文歆論情則疏,向彼又淺,王之過失,悉以聞奏。且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而歆言之,豈非忠懇?今欲誅罪,不錄其心,臣愚竊以為過。」翌日,高祖召綱入,升禦坐,謂曰:「今我有公,遂使刑罰不濫。元吉自惡,結怨於人。歆既曾以表聞,誕亦焉能禁制?皆非其罪也。」尋加授元吉侍中、襄州道行台尚書令、稷州刺史。四年,太宗征竇建德,留元吉與屈突通圍王世充於東都。世充出兵拒戰,元吉設伏擊破之,斬首八百級,生擒其大將樂仁昉、甲士千餘人。世充平,拜司空,餘官如故,加賜袞冕之服、前後部鼓吹樂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宗各聽三爐鑄錢以自給。六年,加授隰州總管。及與建成連謀,各募壯士,多匿罪人。複內結宮掖,遞加稱譽,又厚賂中書令封倫以為黨助。由是高祖頗疏太宗而加愛元吉。太宗嘗從高祖幸其第,元吉伏其護軍宇文寶於寢內,將以刺太宗。建成恐事不果而止之,元吉慍曰:「為兄計耳,于我何害!」九年,轉左衛大將軍,尋進位司徒、兼侍中,並州大都督、隰州都督、稷州刺史並如故。

  高祖將避暑太和宮,二王當從,元吉謂建成曰:「待至宮所,當興精兵襲取之。置土窟中,唯開一孔以通飲食耳。」會突厥鬱射設屯軍河南,入圍烏城。建成乃薦元吉代太宗督軍北討,仍令秦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等並與同行。又追秦府兵帳,簡閱驍勇,將奪太宗兵以益其府。又譖杜如晦、房玄齡,逐令歸第。高祖知其謀而不制。元吉因密請加害太宗,高祖曰:「是有定四海之功,罪跡未見,一旦欲殺,何以為辭?」元吉曰:「秦王常違詔敕,初平東都之日,偃蹇顧望,不急還京,分散錢帛,以樹私惠。違戾如此,豈非反逆?但須速殺,何患無辭!」高祖不對,元吉遂退。建成謂元吉曰:「既得秦王精兵,統數萬之眾,吾與秦王至昆明池,於彼宴別,令壯士拉之于幕下,因雲暴卒,主上諒無不信。吾當使人進說,令付吾國務。正位已後,以汝為太弟。敬德等既入汝手,一時坑之,孰敢不服?」率更丞王晊聞其謀,密告太宗。太宗召府僚以告之,皆曰:「大王若不正斷,社稷非唐所有。若使建成、元吉肆其毒心,群小得志,元吉狼戾,終亦不事其兄。往者護軍薛寶上齊王符籙雲:『元吉合成唐字。』齊王得之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為亂未成,預懷相奪。以大王之威,襲二人如拾地芥。」太宗遲疑未決,眾又曰:「大王以舜為何如人也?」曰:「浚哲文明,溫恭允塞,為子孝,為君聖,焉可議之乎?」府僚曰:「向使舜浚井不出,自同魚鱉之斃,焉得為孝子乎?塗廩不下,便成煨燼之餘,焉得為聖君乎?小杖受,大杖避,良有以也。」太宗於是定計誅建成及元吉。元吉死時年二十四。有五子:梁郡王承業、漁陽王承鸞、普安王承獎、江夏王承裕、義陽王承度,並坐誅。尋詔絕建成、元吉屬籍。太宗踐祚,追封元吉為海陵郡王,諡曰剌,以禮改葬。貞觀十六年,又追封巢王,諡如故,複以曹王明為元吉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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