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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矩傳


  裴矩,字弘大,河東聞喜人。祖佗,後魏東荊州刺史。父訥之,北齊太子舍人。矩繈褓而孤,為伯父讓之所鞠。及長,博學,早知名,仕齊為高平王文學。齊亡,隋文帝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甚親敬之。文帝即位,遷給事郎,直內史省,奏舍人事。伐陳之役,領元帥記室。及陳平,晉王廣令矩與高熲收陳圖籍,歸之秘府。累遷吏部侍郎,以事免。

  大業初,西域諸蕃款張掖塞與中國互市,煬帝遣矩監其事。矩知帝方勤遠略,欲吞併夷狄,乃訪西域風俗及山川險易、君長姓族、物產服章,撰《西域圖記》三卷,入朝奏之。帝大悅,賜物五百段。每日引至御座,顧問西方之事。矩盛言西域多珍寶及吐谷渾可並之狀,帝信之。仍委以經略,拜民部侍郎。俄遷黃門侍郎,參預朝政。令往張掖引致西蕃,至者十余國。

  三年,帝有事于恒嶽,鹹來助祭。帝將巡河右,複令矩往敦煌,矩遣使說高昌王鞠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啖以厚利,導使入朝。及帝西巡,次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設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國,盛服珠玉錦罽,焚香奏樂,歌舞相趨,謁于道左。複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填咽周亙數十裡,帝見之大悅。及滅吐谷渾,蠻夷納貢,諸蕃懾服,相繼來庭。雖拓地數千里,而役戍委輸之費,歲巨萬計,中國騷動焉。帝以矩有綏懷之略,加位銀青光祿大夫。

  其年,帝至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者多,諷帝大征四方奇技,作魚龍曼延角觚於洛邑,以誇諸戎狄,終月而罷。又令三市店肆皆設帷帳,盛酒食,遣掌蕃率蠻夷與人貿易,所至處悉令邀延就座,醉飽而散。夷人有識者,鹹私哂其矯飾焉。帝稱矩至誠,謂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朕未發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用心,孰能若是?」尋令與將軍薛世雄城伊吾而還,賜錢四十萬。矩因進計縱反間於射匱,使潛攻處羅。後處羅為射匱所迫,竟隨使者入朝,帝甚悅,賜矩貂裘及西域珍器。從帝巡於塞北,幸啟民可汗帳。時高麗遣使先通於突厥,啟民不敢隱,引之見帝。矩因奏曰:「高麗之地,本孤竹國也,周代以之封箕子,漢時分為三郡,晉氏亦統遼東。今乃不臣,列為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久矣,但以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時,安得不有事於此,使冠帶之境,仍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者朝于突厥,親見啟民從化,必懼皇靈之遠暢,慮後服之先亡,脅令入朝,當可致也。請面詔其使還本國,遣詔其王令速朝覲。不然者,當率突厥即日誅之。」帝納焉。高麗不用命,始建征遼之策。

  王師臨遼,以本官領虎賁郎將。明年,複從至遼東。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麗,帝令矩兼掌兵部事。以前後渡遼功,進位右光祿大夫。矩後從幸江都。及義兵入關,屈突通敗問至,帝問矩方略,矩曰:「太原有變,京畿不靜,遙為處分,恐失事機。唯鑾輿早還,方可平定。」矩見天下將亂,恐為身禍,每遇人盡禮,雖至胥吏,皆得其歡心。時從駕驍果多逃散,矩言於帝曰:「車駕留此,已經二歲,人無匹合,則不能久安。請聽兵士于此納室,私相奔誘者,因而配之。」帝從其計,軍中漸安,鹹曰:「裴公之惠也。」是時,帝既昏侈逾甚,矩無所諫諍,但悅媚取容而已。宇文化及弑逆,署為尚書右僕射。化及敗,竇建德複以為尚書右僕射,令專掌選事。時建德起自群盜,事無節文,矩為之創定朝儀,權設法律,憲章頗備,建德大悅,每諮訪焉。

  及建德敗,矩與偽將曹旦及建德之妻齎傳國八璽,舉山東之地來降,封安邑縣公。武德五年,拜太子左庶子。俄遷太子詹事。令與虞世南撰《吉凶書儀》,參按故實,甚合禮度,為學者所稱,至今行之。八年,兼檢校侍中。及太子建成被誅,其餘黨尚保宮城,欲與秦王決戰,王遣矩曉諭之,宮兵乃散。尋遷民部尚書。矩年且八十,而精爽不衰,以曉習故事,甚見推重。太宗初即位,務止奸吏,或聞諸曹案典,多有受賂者,乃遣人以財物試之。有司門令史受饋絹一匹,太宗怒,將殺之,矩進諫曰:「此人受賂,誠合重誅。但陛下以物試之,即行極法,所謂陷人以罪,恐非導德齊禮之義。」太宗納其言,因召百僚謂曰:「裴矩遂能廷折,不肯面從,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諡曰敬。撰《開業平陳記》十一卷,行於代。

  子宣機,高宗時官至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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