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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儀志三(2)


  三年正月,帝親享昊天上帝於山下,封禮之壇,如圓丘之儀。祭訖,親封玉策,置石䃭,聚五色土封之。圓徑一丈二尺,高九尺。其日,帝率侍臣已下升泰山。翌日,就山上登封之壇封玉策訖,複還山下之齋宮。其明日,親祀皇地祇於社首山上,降禪之壇,如方丘之儀。皇后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翌日,上禦朝覲壇以朝群臣,如元日之儀。禮畢,宴文武百僚,大赦改元。初,上親享於降禪之壇,行初獻之禮畢,執事者皆趨而下。宦者執帷,皇后率六宮以升,行禮。帷帟皆以錦繡為之。百僚在位瞻望,或竊議焉。於是詔立登封、降禪、朝覲之碑,各於壇所。又詔名封祀壇為舞鶴台,介丘壇為萬歲台,降禪壇為景雲台,以紀當時所見之瑞焉。

  高宗既封泰山之後,又欲遍封五嶽。至永淳元年,於洛州嵩山之南,置崇陽縣。其年七月,敕其所造奉天宮。二年正月,駕幸奉天宮。至七月,下詔將以其年十一月封禪于嵩嶽。詔國子司業李行偉、考工員外郎賈大隱、太常博士韋叔夏裴守貞輔抱素等詳定儀注。於是議:

  立封祀壇,如圓丘之制。上飾以玄,四面依方色。為圓壇,三成,高二丈四尺,每等高六尺。壇上徑一十六步,三等各闊四步。設十二陛,陛皆上闊八尺,下闊一丈四尺。為三重壝,距外壝三十步,內壝距五十步。燎壇在壇東南外壝之內,高三尺,方一丈五尺,南出陛。登封壇,圓徑五丈,高九尺。四出陛,為一壝,飾以五色,准封祀。禪祭壇,上飾以金,四面依方色,為八角方壇,再成,高一丈二尺,每等高四尺。壇上方十六步,每等廣四步,設八陛。其上壇陛皆廣八尺,中等陛皆廣一丈,下等陛皆廣一丈二尺。為三重壝之大小,准封祀。為埋坎,在壇之未地外壝之內,方深取足容物,南出陛。朝覲壇,於行宮之前為壇。宮方三分。壝二,在南。壇方二十四丈,高九尺,南面兩陛,餘三百各一陛。封祀、登封,五色土封石䃭為圓封,上徑一丈二尺,下徑三丈,高九尺。禪祭,五色土封為八角方封,大小准封祀制度。所用尺寸,准曆東封,並用古尺。諸壇並築土為之,禮無用石之文。並度影以定方位。登封、降禪,四出陛各當四方之中,陛各上廣七尺,下廣一丈二尺。封祀玉帛料,有蒼璧,四圭有邸,圭璧。禪祭有黃琮,兩圭有邸,無圭璧。

  又定登封、降禪、朝覲等日。准禮,冬至祭天於圓丘,其封祀請用十二日。准東封祀故事,十二日登封,十三日禪祭,十四日朝覲。若有故,須改登封已下期日,在禮無妨。

  又輦輿料雲:封祀、登封,皇帝出乘玉輅,還乘金輅。皇太子往還金輅。禪祭,皇帝、太子如封祀。又衣服料雲:「東封祠祭日,天皇服袞冕,近奉制,依《貞觀禮》服大裘。」又雲:袞冕服一具,齋服之;通天冠服一具,回服之;翼善冠服一具,馬上服之。皇太子袞冕服。又齋則服遠遊冠,受朝則公服遠遊冠服,馬上則進德冠服。

  當時又令詳求射牛之禮。行偉、守貞等議曰:「據《周禮》及《國語》,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漢武唯封太山,令侍中儒者射牛行事。至於餘祀,亦無射牲之文。但親舂射牲,雖是古禮,久從廢省。據封禪禮,祀日,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鑾刀割牲,質明而行事。比鑾駕至時,牢牲總畢,天皇唯奠玉酌獻而已。今若祀前一日射牲,事即傷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傷晚。若依漢武故事,即非親射之儀,事不可行。」詔從之。尋屬高宗不豫,遂罷封禪之禮。

  則天證聖元年,將有事於嵩山,先遣使致祭以祈福助,下制,號嵩山為神嶽,尊嵩山神為天中王,夫人為靈妃。嵩山舊有夏啟及啟母、少室阿姨神廟,咸令預祈祭。至天冊萬歲二年臘月甲申,親行登封之禮。禮畢,便大赦,改元萬歲登封,改嵩陽縣為登封縣,陽成縣為告成縣。粵三日丁亥,禪於少室山。又二日己醜,禦朝覲壇朝群臣,咸如乾封之儀。則天以封禪日為嵩嶽神祇所祐,遂尊神岳天中王為神岳天中皇帝,靈妃為天中皇后,夏後啟為齊聖皇帝;封啟母神為玉京太后,少室阿姨神為金闕夫人;王子晉為升仙太子,別為立廟。登封壇南有槲樹,大赦日於其杪置金雞樹。則天自製《升中述志碑》,樹於壇之丙地。

  玄宗開元十二年,文武百僚、朝集使、皇親及四方文學之士,皆以理化升平,時穀屢稔,上書請修封禪之禮並獻賦頌者,前後千有餘篇。玄宗謙沖不許。中書令張說又累日固請,乃下制曰:

  自古受命而王者,曷嘗不封泰山,禪梁父,答厚德,告成功。三代之前,罔不由此。越自魏、晉,以迄周、隋,帝典闕而大道隱,王綱弛而舊章缺,千載寂寥,封崇莫嗣。物極而複,天祚我唐,武、文二後,應圖受籙。洎于高宗,重光累盛,承至理,登介丘,懷百神,震六合,紹殷、周之統,接虞、夏之風。中宗弘懿鑠之休,睿宗沐粹精之道,巍巍蕩蕩,無得而稱者也。

  朕昔戡多難,稟略先朝,虔奉慈旨,嗣膺丕業。是用創九廟以申孝敬,禮二郊以展嚴禋,寶菽粟於水火,捐珠玉於山谷。兢兢業業,非敢追美前王;日慎一日,實以奉遵遺訓。至於巡狩大典,封禪鴻名,顧惟寡薄,未遑時邁,十四載於茲矣。今百谷有年,五材無眚,刑罰不用,禮義興行,和氣氤氳,淳風澹泊。蠻夷戎狄,殊方異類,重譯而至者,日月于闕廷;奇獸神禽,甘露嘉醴,窮祥極瑞,朝夕于林禦。王公卿士,罄乃誠於中;鴻生碩儒,獻其書於外。莫不以神祇合契,億兆同心。斯皆烈祖聖孝,垂裕余慶。故朕賴宗廟之介福,敢以眇身,顓其克讓。是以敬奉群議,弘此大猷,以光我高祖之丕圖,以紹我高祖之鴻烈。永言陟配,追感載深。可以開元十三年十一月十日,式遵故實,有事太山。所司與公卿諸儒詳擇典禮,預為備具,勿廣勞人,務存節約,以稱朕意。

  於是詔中書令張說、右散騎常侍徐堅、太常少卿韋絛、秘書少監康子元、國子博士侯行果等,與禮官於集賢書院刊撰儀注。

  玄宗初以靈山好靜,不欲喧繁,與宰臣及侍講學士對議,用山下封祀之儀。於是張說謂徐堅、韋絛等曰:「乾封舊儀,禪社首,享皇地祇,以先後配饗。王者父天而母地,當今皇母位,亦當往帝之母也,子配母饗,亦有何嫌?而以皇后配地祇,非古之制也。天監孔明,福善如響。乾封之禮,文德皇后配皇地祇,天后為亞獻,越國太妃為終獻。宮闈接神,有乖舊典。上玄不祐,遂有天授易姓之事,宗社中圮,公族誅滅,皆由此也。景龍之季,有事圓丘,韋氏為亞獻,皆以婦人升壇執籩豆,渫黷穹蒼,享祀不潔。未及逾年,國有內難,終獻皆受其咎,掌座齋郎及女人執祭者,多亦夭卒。今主上尊天敬神,事資革正。斯禮以睿宗大聖貞皇帝配皇地祇,侑神作主。」乃定議奏聞。上從之。

  舊禮:郊祀既畢,收取玉帛牲體,置於柴上,然後燔於燎壇之上,其壇於神壇之左。顯慶中,禮部尚書許敬宗等因修改舊禮,乃奏曰:

  謹按祭祀之禮,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祭地則瘞血,宗廟則焫蕭灌鬯,皆貴氣臭,同以降神。禮經明白,義釋甚詳。委柴在祭神之初,理無所惑。是以《三禮義宗》等並雲:「祭天以燔柴為始,然後行正祭。祭地以瘞血為先,然後行正祭。」又《禮論》說太常賀循上言:「積柴舊在壇南,燎祭天之牲,用犢左胖,漢儀用頭,今郊用脅之九個。太宰令奉牲脅,太祝令奉圭璧,俱奠燎薪之上。」此即晉氏故事,亦無祭末之文。既雲漢儀用牲頭,頭非神俎之物,且祭末俎皆升右胖之脅。唯有《三禮》、賀循既雲用祭天之牲左胖,複雲今儀用脅九個,足明燔柴所用,與升俎不同。是知自在祭初,別燔牲體,非於祭末,燒神餘饌。此則晉氏以前,仍遵古禮。唯周、魏以降,妄為損益。緣告廟之幣,事畢瘞埋,因改燔柴,將為祭末。事無典實,禮闕降神。

  又燔柴、正祭,牲、玉皆別。蒼璧蒼犢之流,柴之所用;四圭騂犢之屬,祀之所須。故郊天之有四圭,猶祀廟之有圭瓚。是以《周官典瑞》,文勢相因,並事畢收藏,不在燔例。而今新禮引用蒼璧,不顧圭瓚,遂亦俱燔,義既有乖,理難因襲。又燔柴作樂,俱以降神,則處置之宜,須相依准。柴燔在左,作樂在南,求之禮情,實為不類。且《禮論》說積柴之處在神壇之南,新體以為壇左,文無典故。請改燔為祭始,位樂懸之南,外壝之內。其陰祀瘞埋,亦請准此。

  制可之。自是郊丘諸祀,並先焚而後祭。

  及玄宗將作封禪之禮,張說等參定儀注,徐堅、康子元等建議曰:

  臣等謹按顯慶年修禮官長孫無忌等奏改燔柴在祭前狀稱「祭祀之禮,必先降神。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者。臣等按禮,迎神之義,樂六變則天神降,八變則地祇出,九變則鬼神可得而禮矣。則降神以樂,《周禮》正文,非謂燔柴以降神也。案尚臭之義,不為燔之先後。假如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容或燔臭先以迎神。然則殷人尚聲,祭天亦燔柴,何聲可燔先迎神乎?又按顯慶中無忌等奏稱「晉氏之前,猶遵古禮。周、魏以降,妄為損益」者。今按郭璞《晉南郊賦》及注《爾雅》:「祭後方燔。」又按《宋志》所論,亦祭後方燔。又檢南齊、北齊及梁郊祀,亦飲福酒後方燔。又檢後周及隋郊祀,亦先祭後燔。據此,即周遵後燔,晉不先燎。無忌之事,義乃相乖。

  又按《周禮大宗伯》職:「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注》雲:「禮為始告神時薦於神也。」下文雲:「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皆有牲幣,各如其器之色。」又《禮器》雲:「以少為貴者,祭天特牲。」是知蒼璧之與蒼牲,俱各奠之神座,理節不惑。又雲:「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即明祀昊天上帝之時,以旅五方天帝明矣。其青圭、赤璋、白琥、玄璜,自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各于其方迎氣所用,自分別矣。今按顯慶所改新禮,以蒼璧與蒼牲、蒼幣,俱用先燔。蒼璧既已燔矣,所以遂加四圭有邸,奠之神座。蒼牲既已燔矣,所以更加騂牲,充其實俎。混昊天於五帝,同用四圭;失特牲之明文,加為二犢。深乖禮意,事乃無憑。

  考功員外郎趙冬曦、太學博士侯行果曰:「先焚者本以降神,行之已久。若從祭義,後焚為定。」中書令張說執奏曰:「徐堅等所議燔柴前後,議有不同。據祭義及貞觀。顯慶已後,既先燔,若欲正失禮,求祭義,請從《貞觀禮》。如且因循不改,更請從《顯慶禮》。凡祭者,本以心為主,心至則通于天地,達於神祇。既有先燔、後燎,自可斷於聖意,聖意所至,則通於神明。燔之先後,臣等不敢裁定。」玄宗令依後燔及先奠之儀。是後太常卿甯王憲奏請郊壇時祭,並依此先奠璧而後燔柴、瘞埋,制從之。

  時又有四門助教施敬本駁奏舊封禪禮八條,其略曰:

  舊禮,侍中跪取匜沃盥,非禮也。夫盥手洗爵,人君將致潔而尊神,故能使小臣為之。今侍中,大臣也,而沃盥於人君;太祝,小臣也,乃詔祝於天神。是接天神以小臣,奉人君以大臣,故非禮。按《周禮·大宗伯》曰:「郁人,下士二人,贊裸事。」則沃盥此職也。漢承秦制,無鬱人之職,故使近臣為之。魏、晉至今,因而不改。然則漢禮,侍中行之則可矣,今以侍中為之,則非也。漢侍中,其始也微。高帝時籍孺為之,惠帝時閎孺為之,留侯子辟強年十五為之。至後漢,樓堅以議郎拜侍中,邵闔自侍中遷步兵校尉,秩千石,少府卿之屬也。少府卿秩中二千石,丞秩千石,侍中與少府丞班同。魏代蘇則為之。舊侍中親省起居,故謂之「執獸子。」吉茂見謂之曰,「仕進不止執獸子」,是言其為褻臣也。今侍中,名則古官,人非昔任,掌同燮理,寄實鹽梅,非複漢、魏「執獸子」之班,異乎《周禮》鬱人之職。行舟不息,墜劍方遙,驗刻而求,可謂謬矣。

  夫祝以傳命,通主人之意以薦於神明,非賤職也。故兩君相見,則卿為上儐。況天人之際,其肅恭之禮,以兩君為喻,不亦大乎!今太祝,下士也,非所以重命而尊神之義也。然則周、漢太祝,是禮矣。何者?按《周禮·大宗伯》曰:「太祝,下大夫二人,上士四人,掌六祝之辭。」大宗伯為上卿,今禮部尚書、太常卿比也;小宗伯中大夫,今侍郎、少卿比也;太祝下大夫,今郎中、太常丞比也;上士四人,今員外郎、太常博士之比也。故可以處天人之際,致尊極之辭矣。又漢太祝令,秩六百石,與太常博士同班。梁太祝令,與南台禦史同班。今太祝下士之卑,而居下大夫之職,斯又刻舟之論,不異於前矣。

  又曰:

  舊禮,謁者引太尉升壇亞獻,非禮也。謁者已賤,升壇已重,是微者用之于古,而大體實變之於今也。按《漢官儀》:「尚書禦史台官屬有謁者僕射一人,秩六百石,銅印青綬;謁者三十五人,以郎中歲稱給事,未滿歲稱灌謁者。」又按《漢書百官公卿表》:光祿勳官屬有郎中、員外,秩比二千石;有謁者,掌賓贊受事,員七十人,秩比六百石。古之謁者,秩異等,今謁者班微,以之從事,可謂疏矣。

  又曰:

  舊禮,尚書令奉玉牒,今無其官,請以中書令從事。按漢武帝時,張安世為尚書令,游宴後宮,以宦者一人出入帝命,改為中書謁者令。至成帝,罷宦者,用士人。魏黃初改秘書,置中書監令。舊尚書並掌制誥,既置中書官,而制誥樞密皆掌焉。則自魏以來,中書是漢朝尚書之職。今尚書令奉玉牒,是用漢禮,其官既闕,故可以中書令主之。

  議奏,玄宗令張說、徐堅召敬本與之對議詳定,說等奏曰:「敬本所議,其中四條,先已改定。有不同者,望臨時量事改攝。」制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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