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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暐載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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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大司馬桓溫、江州刺史桓沖、豫州刺史袁真率眾五萬伐暐,前兗州刺史孫元起兵應之。溫部將檀玄攻胡陸,執暐甯東慕容忠。暐遣其將慕容厲與溫戰于黃墟,厲師大敗,單馬奔還。高平太守徐翻以郡歸順。溫前鋒朱序又破暐將傅顏于林渚,溫軍大振,次於枋頭。暐懼,謀奔和龍。慕容垂曰:「不然。臣請擊之,若戰不捷,走未晚也。」乃以垂為使持節、南討大都督,慕容德為征南將軍,率眾五萬距溫,使其散騎侍郎樂嵩乞師於苻堅。堅遣將軍苟池率眾二萬,出自洛陽,師於潁川,外為赴援,內實觀隙,有兼併之志矣。慕容德屯于石門,絕溫糧漕。豫州刺史李邦率州兵五千斷溫饋運。溫頻戰不利,糧運複絕,及聞堅師之至,乃焚舟棄甲而退。德率勁騎四千,先溫至襄邑東,伏於澗中,與垂前後夾擊,王師大敗,死者三萬余人。苟池聞溫班師,邀擊于譙,溫眾又敗,死者萬計。 垂既有大功,威德彌振,慕容評素不平之。垂又言其將孫蓋等摧鋒陷銳,宜論功超授,評寢而不錄。垂數以為言,頗與評廷爭。可足渾氏素惡垂,毀其戰功,遂與評謀殺垂。垂懼,奔於苻堅。 先是,暐使其黃門侍郎梁琛聘於堅。琛還,言於評曰:「秦揚兵講武,運粟陝東,以琛觀之,無久和之理。兼吳王西奔,必有觀釁之計,深宜備之。」評曰:「不然。秦豈可受吾叛臣而不懷和好哉!」琛曰:「鄰國相並,有自來矣。況今並稱大號,理無俱存。苻堅機明好斷,納善如流。王猛有王佐之才,銳於進取。觀其君臣相得,自謂千載一時。桓溫不足為慮,終為人患者,其唯王猛乎?」暐、評不以為虞。皇甫真又陳其事曰:「苻堅雖聘使相尋,托輔車為諭,然抗均鄰敵,勢同戰國,明其甘於取利,無慕善之心,終不能守信存和,以崇久要也。頃來行人累續,兼師出洛川,夷險要害,具之耳目。觀虛實以措奸圖,聽風塵而伺國隙者,寇之常也。又吳王外奔,為之謀主,伍員之禍,不可不慮。洛陽、並州、壺關諸城,並宜增兵益守,以防未兆。」暐召評而謀之。評曰:「秦國小力弱,杖我為援,且苻堅庶幾善道,終不納叛臣之言。不宜輕自擾懼,以動寇心也。」暐從之。 俄而堅遣其將王猛率眾伐暐,攻慕容築于金墉。暐遣慕容臧率眾救之。臧次滎陽,猛部將梁成、洛州刺史鄧羌與臧戰于石門,臧師敗績,死者萬余,遂相持于石門。築以救兵不至,以金墉降於猛。梁成又敗慕容臧,斬首三千餘級,獲其將軍楊璩,臧遂城新樂而還。 桓溫之敗也,歸罪於豫州刺史袁真。真怒,以壽陽降暐,暐遣其大鴻臚溫統署真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淮南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領護南蠻校尉、揚州刺史,封宣城公,未至而真、統俱卒。真党朱輔立真子瑾為建威將軍、豫州刺史,以固壽陽。 時外則王師及苻堅交侵,兵革不息;內則暐母亂政,評等貪冒,政以賄成,官非才舉,群下切齒焉。其尚書左承申紹上疏曰: 臣聞漢宣有言:「與朕共治天下者,其唯良二千石乎!」是以特重此選,必妙盡英才,莫不拔自貢士,曆資內外,用能仁感猛獸,惠致群祥。今者守宰或擢自匹夫兵將之間,或因寵戚,藉緣時會,非但無聞於州閭,亦不經於朝廷。又無考績,黜陟幽明。貪惰為惡,無刑戮之懼;清勤奉法,無爵賞之勤。百姓窮弊,侵賕無已,兵士逋逃,乃相招為賊盜。風頹化替,莫相糾攝。且吏多則政煩,由來常患。今之見戶,不過漢之一大郡,而備置百官,加之新立軍號,兼重有過往時。虛假名位,廢棄農業,公私驅擾,人無聊生。宜並官省職,務勸農桑。秦、吳二虜僻僣一時,尚能任道捐情,肅諧偽部,況大燕累聖重光,君臨四海,而可美政或虧,取陵奸寇哉!鄰之有善,眾之所望,我之不修,彼之願也。 秦、吳狡猾,地居形勝,非唯守境而已,乃有吞噬之心。中州豐實,戶兼二寇,弓馬之勁,秦、晉所憚,雲騎風馳,國之常也,而比赴敵後機,兵不速濟者何也?皆由賦法靡恒,役之非道。郡縣守宰每於差調之際,無不舍越殷強,首先貧弱,行留俱窘,資贍無所,人懷嗟怨,遂致奔亡,進闕供國之饒,退離蠶農之要。兵豈在多,貴於用命。宜嚴制軍科,務先饒複,習兵教戰,使偏伍有常,從戎之外,足營私業,父兄有陟岵之觀,子弟懷孔爾之顧,雖赴水火,何所不從! 節儉約費,先王格謨;去華敦僕,哲後恒憲。故周公戒成王以嗇財為本,漢文以皂幃變俗,孝景宮人弗過千余,魏武寵賜不盈十萬,薄葬不墳,儉以率下,所以割肌膚之惠,全百姓之力。謹案後宮四千有餘,僮侍廝養通兼十倍,日費之重,價盈萬金,綺縠羅紈,歲增常調,戎器弗營,奢玩是務。今帑藏虛竭,軍士無襜褕之齎,宰相侯王迭以侈麗相尚,風靡之化,積習成俗,臥新之諭,未足甚焉。宜罷浮華非要之設,峻明婚姻喪葬之條,禁絕奢靡浮煩之事,出傾宮之女,均商農之賦。公卿以下以四海為家,信賞必罰,綱維肅舉者,溫、猛之首可懸之白旗,秦、吳二主可以禮之歸命,豈唯不復侵寇而巳哉!陛下若不遠追漢宗弋綈之模,近崇先帝補衣之美,臣恐頹風弊俗亦革變靡途,中興之歌無以軫之糸玄詠。 又拓宇兼併,不在一城之地;控制戎夷者,懷之以德。令魯陽、上郡重山之外,雲陰之北,四百有餘,而未可以羈服塞表,為平寇之基,徒孤危托落,令善附內駭。宜攝就並、豫,以臨二河,通接漕轂,擬之丘後;重晉陽之戍,增南藩之兵,戰守之備,炫以千金之餌,蓄力待時,可一舉而滅。如其虔劉送死,俟入境而斷之,可令匹馬不反。非唯絕二賊窺窬,乃是戡殄之要,惟陛下覽焉。 暐不納。 苻堅又使王猛、楊安率眾伐暐,猛攻壺關,安攻晉陽。暐使慕容評等率中外精卒四十余萬距之。猛、安進師潞川。州郡盜賊大起,鄴中多怪異,暐憂懼不知所為,乃召其使而問曰:「秦眾何如?今大師既出,猛等能戰不?」或對曰:「秦國小兵弱,豈王師之敵,景略常才,又非太傅之匹,不足憂也。」黃門待郎梁琛、中書侍郎樂嵩進曰:「不然。兵書之義,計敵能鬥,當以算取之。若冀敵不鬥,非萬全之道也。慶鄭有雲:『秦眾雖少,戰士倍我。』眾之多少,非可問也。且秦行師千里,固戰是求,何不戰之有乎!」暐不悅。 猛與評等相持。評以猛懸軍遠入,利在速戰,議以持久制之。猛乃遣其將郭慶率騎五千,夜從間道起火高山,燒評輜重,火見鄴中。評性貪鄙,鄣固山泉,賣樵鬻水,積錢絹如丘陵,三軍莫有鬥志。暐遣其侍中蘭伊讓評曰:「王,高祖之子也,宜以宗廟社稷為憂,奈何不務撫養勳勞,專以聚斂為心乎!府藏之珍貨,朕豈與王愛之!若寇軍冒進,王持錢帛安所置也!皮之不存,毛將安傅!錢帛可散之三軍,以平寇凱旋為先也。」評懼而與猛戰於潞川,評師大敗,死者五萬余人,評等單騎遁還。猛遂長驅至鄴,堅複率眾十萬會猛攻暐。 先是,慕容桓以眾萬余屯于沙亭,為評等後繼。聞評敗,引屯內黃。堅遣將鄧羌攻信都,桓率鮮卑五千退保和龍。散騎侍郎徐蔚等率扶餘、高句麗及上黨質子五百餘人,夜開城門以納堅軍。暐與評等數十騎奔于昌黎。堅遣郭慶追及暐于高陽,堅將巨武執暐,將縛之,暐曰:「汝何小人而縛天子!」武曰:「我梁山巨武,受詔縛賊,何謂天子邪!」遂送暐於堅。堅詰其奔狀,暐曰:「狐死首丘,欲歸死于先人墳墓耳!」堅哀而釋之,令還宮率文武出降。郭慶遂追評、桓子和龍。桓殺其鎮東慕容亮而並其眾,攻其遼東太守韓稠于平川。郭慶遣將軍朱嶷擊桓,執而送之。 堅徙暐及其王公已下並鮮卑四萬余戶于長安,封暐新興侯,署為尚書。堅征壽春,以暐為平南將軍、別部都督。淮南之敗,隨堅還長安。既而慕容垂攻苻丕于鄴,慕容沖起兵關中,暐謀殺堅以應之,事發,為堅所誅,時年三十五。及德僣稱尊號,偽諡幽皇帝。 始廆以武帝太康六年稱公,至暐四世。暐在位一十一年,以海西公太和五年滅,通廆、皝凡八十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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