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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季龍載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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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人侯子光,弱冠美姿儀,自稱佛太子,從大秦國來,當王小秦國。易姓名為李子楊,游於鄠縣爰赤眉家,頗見其妖狀,事微有驗。赤眉信敬之,妻以二女,轉相扇惑。京兆樊經、竺龍、嚴諶、謝樂子等聚眾數千人于杜南山,子楊稱大黃帝,建元曰龍興。赤眉與經為左右丞相,龍、諶為左右大司馬,樂子為大將軍。鎮西石廣擊斬之。子楊頸無血,十餘日而面色無異於生。 季龍將伐遼西鮮卑段遼,募有勇力者三萬人,皆拜龍騰中郎。遼遣從弟屈雲襲幽州,刺史李孟退奔易京。季龍以桃豹為橫海將軍,王華為渡遼將軍,統舟師十萬出漂渝津,支雄為龍驤大將軍,姚弋仲為冠軍將軍,統步騎十萬為前鋒,以伐段遼。季龍眾次金台,支雄長驅入薊,遼漁陽太守馬鮑、代相張牧、北平相陽裕、上谷相侯龕等四十餘城並率眾降于季龍。支雄攻安次,斬其部大夫那樓奇。遼懼,棄令支,奔於密雲山。遼右左長史劉群、盧諶、司馬崔悅等封其府庫,遣使請降。季龍遣將軍郭太、麻秋等輕騎二萬追遼,及之,戰於密雲,獲其母妻,斬級三千。遼單馬竄險,遣子乞特真送表及名馬,季龍納之。乃遷其戶二萬余于雍、司、兗、豫四州之地,諸有才行者皆擢敘之。先是,北單于乙回為鮮卑敦那所逐,既平遼西,遣其將李穆擊那破之,複立乙回而還。季龍入遼宮,論功封賞各有差。 初,慕容皝與段遼有隙,遣使稱藩于季龍,陳遼宜伐,請盡眾來會。及軍至令支,皝師不出,季龍將伐之。天竺佛圖澄進曰:「燕福德之國,未可加兵。」季龍作色曰:「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眾戰,誰能禦之?區區小豎,何所逃也?」太史令趙攬固諫曰:「燕城歲星所守,行師無功,必受其禍。」季龍怒,鞭之,黜為肥如長。進師攻棘城,旬餘不克。皝遣子恪帥胡騎二千,晨出挑戰,諸門皆若有師出者,四面如雲,季龍大驚,棄甲而遁。於是召趙攬複為太史令。季龍旋自令支,過易京,惡其固而毀之。還謁石勒墓,朝其群臣于襄國建德前殷,複從征文武有差。至鄴,設飲至之禮,賜俘偏于丞郎。 季龍謀伐昌黎,遣渡遼曹伏將青州之眾渡海,戍蹋頓城,無水而還,因戍於海島,運谷三百萬斛以給之。又以船三百艘運穀三十萬斛詣高句麗,使典農中郎將王典率眾萬余屯田于海濱。又令青州造船千艘。使石宣率步騎二萬擊朔方鮮卑斛摩頭破之,斬首四萬餘級。 冀州八郡大蝗,司隸請坐守宰,季龍曰:「此政之失和,朕之不德,而欲委咎守宰,豈禹、湯罪己之義邪!司隸不進讜言,佐朕不逮,而歸咎無辜,所以重吾之責,可白衣領司隸。」 加其子司徒韜金鉦黃鉞,鑾輅九旒。 先是,使襄城公涉歸、上庸公日歸率眾戍長安,二歸告鎮西石廣私樹恩澤,潛謀不軌。季龍大怒,追廣至鄴,殺之。 段遼於密雲山遣使詐降,季龍信之,使征東麻秋百里郊迎,敕秋曰:「受降如待敵,將軍慎之。」遼又遣使降于慕容皝曰:「胡貪而無謀,吾今請降求迎,彼終不疑也。若伏重軍以要之,可以得志。」皝遣子恪伏兵於密雲。麻秋統眾三萬迎遼,為恪所襲,死者十六七,秋步遁而歸。季龍聞之驚怒,方食吐餔,乃削秋官爵。 下書令諸郡國立五經博士。初,勒置大小學博士,至是複置國子博士、助教。季龍以吏部選舉斥外耆德,而勢門童幼多為美官,免郎中魏㚟為庶人。以其太子宣為大單于,建天子旌旗。 以夔安為征討大都督,統五將步騎七萬寇荊揚北鄙。石閔敗王師于沔陰,將軍蔡懷死之。宣將朱保又敗王師于白石,將軍鄭豹、談玄、郝莊、隨相、蔡熊皆遇害。季龍將張賀度攻陷邾城,敗晉將毛寶於邾西,死者萬余人。夔安進據胡亭,晉將軍黃沖、曆陽太守鄭進皆降之。安於是掠七萬戶而還。 時豪戚侵恣,賄托公行,季龍患之,擢殿中禦史李矩為禦史中丞,特親任之。自此百僚震懾,州郡肅然。季龍曰:「朕聞良臣如猛獸,高步通衢而豺狼避路,信矣哉!」 鎮遠王擢表雍、秦二州望族,自東徙已來,遂在戍役之例,既衣冠華胄,宜蒙優免,從之。自是皇甫、胡、梁、韋、杜、牛、辛等十有七姓蠲其兵貫,一同舊族,隨才銓敘,思欲分還桑梓者聽之;其非此等,不得為例。 以其撫軍李農為使持節、監遼西北平諸軍事、征東將軍、營州牧,鎮令支。 于時大旱,白虹經天,季龍下書曰:「朕在位六載,不能上和乾象,下濟黎元,以致星虹之變。其令百僚各上封事,解西山之禁,蒲葦魚鹽除歲供之外,皆無所固。公侯卿牧不得規占山澤,奪百姓之利。」又下書曰:「前以豐國、澠池二冶初建,徙刑徒配之,權救時務。而主者循為恒法,致起怨聲。自今罪犯流徒,皆當申奏,不得輒配也。京獄見囚,非手殺人,一皆原遣。」其日澍雨。 季龍將討慕容皝,令司、冀、青、徐、幽、並、雍兼複之家五丁取三。四丁取二,合鄴城舊軍滿五十萬,具船萬艘,自河通海,運穀豆千一百萬斛于安樂城,以備征軍之調。徙遼西、北平、漁陽萬戶於兗、豫、雍、洛四州之地。 季龍僣位之後,有所調用,皆選司擬官,經令僕而後奏行。不得其人,案以為令僕之負,尚書及郎不坐。至是,吏部尚書劉真以為失銓考之體而言之,季龍責怒主者,加真光祿大夫,金章紫綬。 季龍如宛陽,大閱於曜武場。 慕容皝襲幽、冀,略三萬餘家而去。幽州刺史石光坐懦弱征還。 賜征士辛謐幾杖衣服,穀五百斛,敕平原為起甲第。 先是,李壽將李宏自晉奔于季龍,壽致書請之,題曰趙王石君。季龍不悅,付外議之,多有異同。中書監王波議曰:「今李宏以死自誓,若得反魂蜀漢,當鳩率宗族,混同王化。若遣而果也,則不煩一旅之師而坐定梁、益,就有進退,豈在逃命一夫。壽既號並日月,跨僣一方,今若制詔,或敢酬反,則取誚戎裔。宜書答之,並贈以楛矢,使壽知我遐荒必臻也。」於是遣宏,備物以酬之。 以石韜為太尉,與太子宣迭日省可尚書奏事。自幽州東至白狼,大興屯田。 張駿憚季龍之盛,遣其別駕馬詵朝之。季龍初大悅,及覽其表,辭頗蹇傲,季龍大怒,將斬詵。侍中石璞進曰:「為陛下之患者,丹陽也。區區河右,焉能為有無!今斬馬詵,必征張駿,則南討之師勢分為二,建鄴君臣延其數年之命矣。勝之不為武,弗克為四夷所笑,不如因而厚之。彼若改圖謝罪,率其臣職者,則我又何求!迷而不悟,討之未後也。」季龍乃止。 李宏既至蜀漢,李壽欲誇其境內,下令雲:「羯使來庭,獻其楛矢。」季龍聞之怒甚,黜王波以白衣守中書監。 季龍志在窮兵,以其國內少馬,乃禁畜私馬,匿者腰斬,收百姓馬四萬餘匹以入於公。兼盛興宮室於鄴,起台觀四十余所,營長安、洛陽二宮,作者四十余萬人。又敕河南四州具南師之備,並、朔、秦、雍嚴四討之資,青、冀、幽州三五發卒,諸州造甲者五十萬人。兼公侯牧宰競興私利,百姓失業,十室而七。船夫十七萬人為水所沒、猛獸所害,三分而一。貝丘人李弘因眾心之怨,自言姓名應讖,遂連結奸黨,署置百僚。事發,誅之,連坐者數千家。 季龍畋獵無度,晨出夜歸,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之所。侍中韋謏諫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萬乘之主行不履危。陛下雖天生神武,雄據四海,乾坤冥贊,萬無所慮。然白龍魚服,有豫且之禍;海若潛游,罹葛陂之酷,深願陛下清宮蹕路,思二神為元鑒,不可忽天下之重,輕行斤斧之間。一旦有狂夫之變,龍騰之勇不暇施也,智士之計豈及設哉!又自古聖王之營建宮室,未始不于三農之隙,所以不奪農時也。今或盛功於耘藝之辰,或煩役於收穫之月,頓斃屬途,怨聲塞路,誠非聖君仁後所忍為也。昔漢明賢君也,鐘離一言而德陽役止。臣誠識慚昔士,言無可采,陛下道越前王,所宜哀覽。」季龍省而善之,賜以穀帛,而興繕滋繁,游察自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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