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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載記(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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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如鄴,臨石季龍第,謂之曰:「功力不可並興,待宮殿成後,當為王起第,勿以卑小悒悒也。」季龍免冠拜謝,勒曰:「與王共有天下,何所謝也!」有流星大如象,尾足蛇形,自北極西南流五十余丈,光明燭地,墜於河,聲聞九百餘裡。黑龍見鄴井中,勒觀龍有喜色。朝其群臣於鄴。 命郡國立學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三考修成,顯升台府。於是擢拜太學生五人為佐著作郎,錄述時事。時大旱,勒親臨廷尉錄囚徒,五歲刑已下皆輕決遣之,重者賜酒食,聽沐浴,一須秋論。還未及宮,澍雨大降。 勒如其灃水宮,因疾甚而還。召石季龍與其太子弘、中常侍嚴震等待疾禁中。季龍矯命絕弘、震及內外群臣親戚,勒疾之增損莫有知者。詐召石宏、石堪還襄國。勒疾小瘳,見宏,驚曰:「秦王何故來邪?使王藩鎮,正備今日。有呼者邪?自來也?有呼者誅之!」季龍大懼曰:「秦王思慕暫還耳,今謹遣之。」數日複問之,季龍曰:「奉詔即遣,今已半路矣。」更諭宏在外,遂不遣之。 廣阿蝗。季龍密遣其子邃率騎三千游於蝗所。熒惑人昴。星隕于鄴東北六十裡,初赤黑黃雲如幕,長數十匹,交錯,聲如雷震,墜地氣熱如火,塵起連天。時有耕者往視之,土猶燃沸,見有一石方尺餘,青色而輕,擊之間聲如磬。 勒疾甚,遺令:「三日而葬,內外百僚既葬除服,無禁婚娶、祭祀、飲酒、食肉,征鎮牧守不得輒離所司以奔喪,斂以時服,載以常車,無藏金寶,無內器玩。大雅沖幼,恐非能構荷朕志。中山已下其各司所典,無違朕命。大雅與斌宜善相維持,司馬氏汝等之殷鑒,其務于敦穆也。中山王深可三思周霍,勿為將來口實。」以鹹和七年死,時年六十,在位十五年。夜瘞山谷,莫知其所,備文物虛葬,號高平陵。偽諡明皇帝,廟號高祖。 弘字大雅,勒之第二子也。幼有孝行,以恭謙自守,受經于杜嘏,誦律于續鹹。勒曰:「今世非承平,不可專以文業教也。」於是使劉征、任播授以兵書,王陽教之擊刺。立為世子,領中領軍,尋暑衛將軍,使領開府辟召,後鎮鄴。 勒僣位,立為太子。虛襟愛士,好為文詠,其所親昵,莫非儒素。勒謂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將家子。」光曰:「漢祖以馬上取天下,孝文以玄默守之,聖人之後,必世勝殘,天之道也。」勒大悅。光因曰:「皇太子仁孝溫恭,中山王雄暴多詐,陛下一旦不諱,臣恐社稷必危,宜漸奪中山威權,使太子早參朝政。」勒納之。程遐又言於勒曰:「中山王勇武權智,群臣莫有及者。觀其志也,自陛下之外,視之蔑如。兼荷專征歲久,威振外內,性又不仁,殘忍無賴。其諸子並長,皆預兵權。陛下在,自當無他,恐其怏怏不可輔少主也。宜早除之,以便大計。」勒曰:「今天下未平,兵難未已,大雅沖幼,宜任強輔。中山佐命功臣,親同魯衛,方委以伊霍之任,何至如卿言也。卿當恐輔幼主之日,不得獨擅帝舅之權故耳。吾亦當參卿于顧命,勿為過懼也。」遐泣曰:「臣所言者至公,陛下以私賜距,豈明主開襟納說,忠臣必盡之義乎!中山雖為皇太后所養,非陛下天屬,不可以親義期也。杖陛下神規,微建鷹犬之效,陛下酬其父子以恩榮,亦以足矣。魏任司馬懿父子,終於鼎祚淪移,以此而觀,中山豈將來有益者乎!臣因緣多幸,托瓜葛於東宮,臣而不竭言于陛下,而誰言之!陛下若不除中山,臣已見社稷不復血食矣。」勒不聽。遐退告徐光曰:「主上向言如此,太子必危,將若之何?」光曰:「中山常切齒於吾二人,恐非但國危,亦為家禍,當為安國甯家之計,不可坐而受禍也。」光復承間言於勒曰:「陛下廓平八州,帝有海內,而神色不悅者何也?」勒曰:「吳、蜀未平,書軌不一,司馬家猶不絕於丹陽,恐後之人將以吾為不應符錄,每一思之,不覺見於神色。」光曰:「臣以陛下為憂腹心之患,而何暇更憂四支手!何則?魏承漢運,為正朔帝王,劉備雖紹興巴、蜀,亦不可謂漢不滅也。吳雖跨江東,豈有虧魏美?陛下既苞括二都,為中國帝王,彼司馬家兒複何異玄德,李氏亦猶孫權。符籙不在陛下,竟欲安歸?此四支之輕患耳。中山王藉陛下指授神略,天下皆言其英武亞于陛下,兼其殘暴多奸,見利忘義,無伊、霍之忠。父子爵位之重,勢傾王室。觀其耿耿,常有不滿之心。近于東宮曲宴,有輕皇太子之色。陛下隱忍容之,臣恐陛下萬年之後,宗廟必生荊刺,此心腹之重疾也,惟陛下圖之。」勒默然,而竟不從。 及勒死,季龍執弘使臨軒,命收程遐、徐光下廷尉,召其子邃率兵入宿衛,文武靡不奔散。弘大懼,讓位于季龍。季龍曰:「君薨而世子立,臣安敢亂之!」弘泣而固讓,季龍怒曰:「若其不堪,天下自當有大議,何足預論!」遂以鹹和七年逼立之,改年曰延熙,文武百僚進位一等。誅程遐、徐光。弘策拜季龍為丞相、魏王、大單于,加九錫,以魏郡等十三郡為邑,總攝百揆。季龍偽固讓,久而受命,赦其境內殊死已下,立季龍妻鄭氏為魏王后,子邃為魏太子,加使持節、侍中、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錄尚書事;宣為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冀州刺史,封河間王;韜為前鋒將軍、司隸校尉,封樂安王;遵齊王,鑒代王,苞樂平王;徙太原王斌為章武王。勒文武舊臣皆補左右丞相閑任,季龍府僚舊昵悉署台省禁要。命太子宮曰崇訓宮,勒妻劉氏已下皆居之。簡其美淑及勒車馬、珍寶、服禦之上者,皆入於己署。鎮軍夔安領左僕射,尚書郭殷為右僕射。 劉氏謂石堪曰:「皇祚之滅不復久矣,王將何以圖之?」堪曰:「先帝舊臣皆已斥外,眾旅不復由人,宮殿之內無所措籌,臣請出奔袞州,據廩丘,挾南陽王為盟主,宣太后詔于諸牧守征鎮,令各率義兵同討桀逆,蔑不濟也。」劉氏曰:「事急矣,便可速發,恐事淹變生。」堪許諾,微服輕騎襲袞州,失期,不克,遂南奔譙城。季龍遣其將郭太等追擊之,獲堪于城父,送襄國,炙而殺之。征石恢還于襄國。劉氏謀泄,季龍殺之。尊弘母程氏為皇太后。 時石生鎮關中,石朗鎮洛陽,皆起兵於二鎮。季龍留子邃守襄國,統步騎七萬攻郎于金墉。金墉潰,獲朗,刖而斬之。進師攻長安,以石挺為前鋒大都督。生遣將軍郭權率鮮卑涉璝部眾二萬為前鋒距之,生統大軍繼發,次於蒲阪。前鋒及挺大戰潼關,敗績,挺及丞相左長史劉隗皆戰死,季龍退奔澠池,枕屍三百餘裡。鮮卑密通于季龍,背生而擊之。生時停蒲阪,不知挺之死也,懼,單馬奔長安。郭權乃複收眾三千,與越騎校尉石廣相持於渭汭。生遂去長安,潛於雞頭山。將軍蔣英固守長安。季龍聞生之奔也,進師入關,進攻長安,旬餘拔之,斬蔣英等。分遣諸將屯於汧。徙雍、秦州華戎十余萬戶於關東。生部下斬生於雞頭山。季龍還襄國,大赦,諷弘命己建魏台,一如魏輔漢故事。 郭權以生敗,據上邽以歸順,詔以權為鎮西將軍、秦州刺史,於是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皆應之。弘鎮西石廣與權戰,敗績。季龍遣郭敖及其子斌等率步騎四萬討之,次於華陰。上邽豪族害權以降。徙秦州三萬余戶於青、並二州諸郡。南氐、楊難敵等送任通和。長安陳良夫奔于黑羌,招誘北羌四角王薄句大等擾北地、馮翊,與石斌相持。石韜等率騎掎句大之後,與斌夾擊,敗之,句大奔於馬蘭山。郭敖等懸軍追北,為羌所敗,死者十七八。斌等收軍還於三城。季龍聞而大怒,遣使殺郭敖。石宏有怒言,季龍幽之。 弘齎璽綬親詣季龍,諭禪位意。季龍曰:「天下人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也!」弘還宮,對其母流涕曰:「先帝真無複遺矣!」俄而季龍遣丞相郭殷持節入,廢弘為海陽王。弘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群臣曰:「不堪纂承大統,顧慚群後,此亦天命去矣,又何言!」百官莫不流涕,宮人慟哭。咸康元年,幽弘及程氏並宏、恢于崇訓宮,尋殺之,在位二年,時年二十二。 張賓,字孟孫,趙郡中丘人也。父瑤,中山太守。賓少好學,博涉經史,不為章句,闊達有大節,常謂昆弟曰:「吾自言智算鑒識不後子房,但不遇高祖耳。」為中丘王帳下都督,非其好也,病免。及永嘉大亂,石勒為劉元海輔漢將軍,與諸將下山東,賓謂所親曰:「吾曆觀諸將多矣,獨胡將軍可與共成大事。」乃提劍軍門,大呼請見,勒亦未之奇也。後漸進規謨,乃異之,引為謀主。機不虛發,算無遺策,成勒之基業,皆賓之勳也。及為右長史、大執法,封濮陽侯,任遇優顯,寵冠當時,而謙虛敬慎,開襟下士,士無賢愚,造之者莫不得盡其情焉。肅清百僚,屏絕私昵,入則格言,出則歸美。勒甚重之,每朝,常為之正容貌,簡辭令,呼曰「右侯」而不名之,勒朝莫與為比也。 及卒,勒親臨哭之,哀慟左右,贈散騎常侍、右光祿大夫、儀同三司,諡曰景。將葬,送于正陽門,望之流涕,顧左右曰:「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奪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為右長史,勒每與遐議,有所不合,輒歎曰:「右侯舍我去,令我與此輩共事,豈非酷乎!」因流涕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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