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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載記(5)


  石季龍攻段匹磾於厭次。孔萇討匹磾部內諸城,陷之。匹磾勢窮,乃率其臣下輿櫬出降。季龍送之襄國,勒署匹磾為冠軍將軍,以其其弟文鴦、亞將衛麟為左右中郎將,皆金章紫綬。散諸流人三萬餘戶,複其本業,置守宰以撫之,於是冀、並、幽州、遼西巴西諸屯結皆陷於勒。

  時晉征北將軍祖逖據譙,將平中原。逖善於撫納,自河以南多背勒歸順。勒憚之,不敢為寇,乃下書曰:「祖逖屢為邊患。逖,北州士望也,儻有首丘之思。其下幽州,修祖氏墳墓,為置守塚二家。冀逖如趙他感恩,輟其寇暴。」逖聞之甚悅,遣參軍王愉使於勒,贈以方物,修結和好。勒厚賓其使,遣左常侍董樹報聘,以馬百匹、金五十斤答之。自是兗豫乂安,人得休息矣。

  從事中郎劉奧坐營建德殿井木斜縮,斬於殿中。勒悔之,贈太常。

  建德校尉王和掘得員石,銘曰:「律權石,重四鈞,同律度量衡,有新氏造。」議者未詳,或以為瑞。參軍續鹹曰:「王莽時物也。」其時兵亂之後,典度堙滅,遂命下禮官為准程定式。又得一鼎,容四升,中有大錢三十文,曰:「百當千,千當萬。」鼎銘十三字,篆書不可曉,藏之於永豐倉。因此令公私行錢,而人情不樂,乃出公絹市錢,限中絹匹一千二百,下絹八百。然百姓私買中絹四千,下絹二千,巧利者賤買私錢,貴賣於官,坐死者十數人,而錢終不行。勒徙洛陽銅馬、翁仲二于襄國,列之永豐門。

  祖逖牙門童建害新蔡內史周密,遣使降於勒。勒斬之,送首于祖逖,曰:「天下之惡一也。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將軍之惡,猶吾惡也。」逖遣使報謝。自是兗豫間壘壁叛者,逖皆不納,二州之人率多兩屬矣。

  勒令武鄉耆舊赴襄國。既至,勒親與鄉老齒坐歡飲,語及平生。初,勒與李陽鄰居,歲常爭麻池,迭相驅擊。至是,謂父老曰:「李陽,壯士也,何以不來?漚麻是布衣之恨,孤方崇信于天下,寧讎匹夫乎!」乃使召陽。既至,勒與酣謔,引陽臂笑曰:「孤往日厭卿老拳,卿亦飽孤毒手。」因賜甲第一區,拜參軍都尉。令曰:「武鄉,吾之豐沛,萬歲之後,魂靈當歸之,其複之三世。」勒以百姓始複業,資儲未豐,於是重制禁釀,郊祀宗廟皆以醴酒,行之數年,無複釀者。

  尋署石季龍為車騎將軍,率騎三萬討鮮卑郁粥于離石,俘獲及牛馬十余萬,郁粥奔烏丸,悉降其眾城。

  先是,勒世子興死,至是,立子弘為世子,領中領軍。

  遣季龍統中外精卒四萬討徐龕,龕堅守不戰,於是築室返耕,列長圍以守之。晉鎮北將軍劉隗降於勒,拜鎮南將軍,封列侯。石季龍攻陷徐龕,送之襄國,勒囊盛于百尺樓自上㩧殺之,令步都等妻子刳而食之,坑龕降卒三千。晉兗州刺史劉遐懼,自鄒山退屯於下邳。琅邪內史孫默以琅邪叛降於勒。徐兗間壘壁多送任請降,皆就拜守宰。

  清河張披為程遐長史,遐甚委昵之,張賓舉為別駕,引參政事。遐疾披去己,又惡賓之權盛。勒世子弘,即遐之甥也,自以有援,欲收威重於朝,乃使弘之母譖之曰:「張披與張賓為遊俠,門客日百餘乘,物望皆歸之,非社稷之利也,宜除披以便國家。」勒然之。至是,披取急召不時至,因此遂殺之。賓知遐之間己,遂弗敢請。無幾,以遐為右長史,總執朝政,自是朝臣莫不震懼,赴于程氏矣。

  時祖逖卒,勒始侵寇邊戍。勒征虜石他敗王師於酂西,執將軍衛榮而歸。征北將軍祖約懼,退如壽春。勒境內大疫,死者十二三,乃罷徽文殿作。遣其將王陽屯於豫州,有窺窬之志,於是兵難日尋,梁鄭之間騷然矣。

  又遣季龍統中外步騎四萬討曹嶷。先是,嶷議欲徙海中,保根餘山,會疾疫甚,計未及就。季龍進兵圍廣固,東萊太守劉巴、長廣太守呂披皆以郡降。以石他為征東將軍,擊羌胡於河西。左軍石挺濟師於廣固,曹嶷降,送于襄國。勒害之,坑其眾三萬。季龍將盡殺嶷眾,其青州刺史劉征曰:「今留征,使牧人也;無人焉牧,征將歸矣。」季龍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征,鎮廣固。青州諸郡縣壘壁盡陷。

  勒司州刺史石生攻晉揚武將軍郭誦于陽翟,不克,進寇襄城,俘獲千餘而還。

  勒以參軍樊垣清貧,擢授章武內史。既而入辭,勒見坦衣冠弊壞,大驚曰:「樊參軍何貧之甚也!」坦性誠樸,率然而對曰:「頃遭羯賊無道,資財蕩盡。」勒笑曰:「羯賊乃爾暴掠邪!今當相償耳。」坦大懼,叩頭泣謝。勒曰:「孤律自防俗士,不關卿輩老書生也。」賜車馬衣服裝錢三百萬,以勵貪俗。

  勒將兵都尉石瞻寇下邳,敗晉將軍劉長,遂寇蘭陵,又敗彭城內史劉續。東莞太守竺珍、東海太守蕭誕以郡叛降於勒。

  勒親臨大小學,考諸學生經義,尤高者賞帛有差。勒雅好文學,雖在軍旅,常令儒生讀史書而聽之,每以其意論古帝王善惡,朝賢儒士聽者莫不歸美焉。嘗使人讀《漢書》,聞酈食其勸立六國後,大驚曰:「此法當失,何得遂成天下!」至留侯諫,乃曰:「賴有此耳。」其天資英達如此。

  勒征徐、揚州兵,會石瞻於下邳,劉遐懼,又自下邳奔於泗汭。

  石生攻劉曜河內太守尹平于新安,斬之,克壘壁十餘,降掠五千餘戶而歸。自是劉、石禍結,兵戈日交,河東、弘農間百姓無聊矣。

  以右常侍霍皓為勸課大夫,與典農使者朱表、典勸都尉陸充等循行州郡,核定戶籍,勸課農桑。農桑最修者賜五大夫。

  使石生自延壽關出寇許潁,俘獲萬餘,降者二萬,生遂攻陷康城。晉將軍郭誦追生,生大敗,死者千余。生收散卒,屯于康城。勒汲郡內史石聰聞生敗,馳救之,進攻郭默,俘獲男女二千餘人。石聰攻敗晉將李矩、郭默等。

  勒將狩於近郊,主簿程琅諫曰:「劉、馬刺客,離布如林,變起倉卒,帝王亦一夫之敵耳。孫策之禍可不慮乎!且枯木朽株盡能為害,馳騁之弊,今古戒之。」勒勃然曰:「吾幹力自可,足能裁量。但知卿文書事,不須白此輩也。」是日逐獸,馬觸木而死,勒亦幾殆,乃曰:「不用忠臣言,吾之過也。」乃賜琅朝服錦絹,爵關內侯。於是朝臣謁見,忠言競進矣。

  晉都尉魯潛叛,以許昌降於勒。石瞻攻陷晉兗州刺史檀斌于鄒山,斌死之。勒西夷中郎將王勝襲殺並州刺史崔琨、上黨內史王昚,以並州叛於勒。先是,石季龍攻劉曜將劉岳於石樑,至是,石樑潰,執岳送襄國。季龍又攻王勝於並州,殺之。李矩以劉嶽之敗也,懼,自滎陽遁歸。矩長史崔宣率矩眾二千降於勒。於是盡有司之地,徐豫濱淮諸郡縣皆降之。

  勒命徙洛陽晷影于襄國,列之單于庭。銘佐命功臣三十九人于石函,置於建德前殿。立桑梓苑于襄國。

  勒嘗夜微行,檢察營衛,齎繒帛金銀以賂門者求出。永昌門門候王假欲收捕之,從者至,乃止。旦召假以為振忠都尉,爵關內侯。勒如苑鄉,召記室參軍徐光,光醉不至。以光物情所湊,常不平之,因此發怒,退為牙門。勒自苑鄉如鄴,徐光侍直,慍然攘袂振紛,仰視不顧。勒因而惡之,讓光曰:「何負卿而敢怏怏邪!」於是幽光並其妻子于獄。

  勒既將營鄴宮,又欲以其世子弘為鎮,密與程遐謀之。石季龍自以勳效之重,仗鄴為基,雅無去意。及修構三台,遷其家室,季龍深恨遐,遣左右數十人夜入遐宅,奸其妻女,掠衣物而去。勒以弘鎮鄴,配禁兵萬人,車騎所統五十四營悉配之,以驍騎領門臣祭酒王陽專統六夷以輔之。

  石聰攻壽春,不克,遂寇逡遒、阜陵,殺掠五千余人,京師大震。

  濟岷太守劉闓、將軍張闔等叛,害下邳內史夏侯嘉,以下邳降于石生。

  石瞻攻河南太守王羨于邾,陷之。

  龍驤將軍王國叛,以南郡降於勒。晉彭城內史劉續複據蘭陵、石城,石瞻攻陷之。

  勒令州郡,有墳發掘不掩覆者推劾之,骸骨暴露者縣為備棺衾之具。以牙門將王波為記室參軍,典定九流,始立秀、孝試經之制。

  茌平令師歡獲黑兔,獻之于勒,程遐等以為勒「龍飛革命之祥,于晉以水承金,兔陰精之獸,玄為水色,此示殿下宜速副天人之望也。」於是大赦,以鹹和三年改年曰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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