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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聰載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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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旦,聰宴於光極前殿,逼帝行酒,光祿大夫庾瑉、王俊等起而大哭,聰惡之。會有告瑉等謀以平陽應劉琨者,聰遂鴆帝而誅瑉、俊,複以賜帝劉夫人為貴人,大赦境內殊死已下。立左貴嬪劉氏為皇后。聰將為劉氏起凰儀殿於後庭,廷尉陳元達諫曰:「臣聞古之聖王愛國如家,故皇天亦祐之如子。夫天生蒸民而樹之君者,使為之父母以刑賞之,不欲使殿屎黎元而蕩逸一人。晉氏暗虐,視百姓如草芥,故上天剿絕其祚。乃眷皇漢,蒼生引領息肩,懷更蘇之望有日矣。我高祖光文皇帝靖言惟茲,痛心疾首,故身衣大布,居不重茵;先皇后嬪服無綺彩。重逆群臣之請,故建南北宮焉。今光極之前足以朝群後饗萬國矣,昭德、溫明已後足可以容六宮,列十二等矣。陛下龍興已來,外殄二京不世之寇,內興殿觀四十餘所,重之以饑饉疾疫,死亡相屬,兵疲於外,人怨於內,為之父母固若是乎!伏聞詔旨,將營凰儀,中宮新立,誠臣等樂為子來者也。竊以大難未夷,宮宇粗給,今之所營,尤實非宜。臣聞太宗承高祖之業,惠呂息役之後,以四海之富,天下之殷,尚以百金之費而輟露臺,歷代垂美,為不朽之跡。故能斷獄四百,擬于成康。陛下之所有,不過太宗二郡地耳,戰守之備者,豈僅匈奴、南越而已哉!孝文之廣,思費如彼;陛下之狹,欲損如此。愚臣所以敢昧死犯顏色,冒不測之禍者也。」聰大怒曰:「吾為萬機主,將營一殿,豈問汝鼠子乎!不殺此奴,沮亂朕心,朕殿何當得成邪!將出斬之,並其妻子同梟東市,使群鼠共穴。」時在逍遙園李中堂,元達抱堂下樹叫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計也,而陛下殺臣。若死者有知,臣要當上訴陛下于天,下訴陛下于先帝。朱雲有雲:『臣得與龍逢、比干游於地下足矣。』未審陛下何如主耳!」元達先鎖腰而入,及至,即以鎖繞樹,左右曳之不能動。聰怒甚。劉氏時在後堂,聞之,密遣中常侍私敕左右停刑,於是手疏切諫,聰乃解,引元達而謝之,易逍遙園為納賢園,李中堂為愧賢堂。 時湣帝即位于長安,聰遣劉曜及司隸喬智明、武牙李景年等寇長安,命趙染率眾赴之。時大都督麹允據黃白城,累為曜、染所敗。染謂曜曰:「麹允率大眾在外,長安可襲而取之。得長安,黃白城自服。願大王以重眾守此,染請輕騎襲之。」曜乃承制加染前鋒大都督、安南大將軍,以精騎五千配之而進。王師敗于渭陽,將軍王廣死之。染夜入長安外城,帝奔射雁樓,染焚燒龍尾及諸軍營,殺掠千餘人,旦退屯逍遙園。麹允率眾襲曜,連戰敗之。曜入粟邑,遂歸平陽。 時流星起於牽牛,入紫微,龍形委蛇,其光照地,落於平陽北十裡。視之,則有肉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臭聞於平陽,肉旁常有哭聲,晝夜不止。聰甚惡之,延公卿已下問曰:「朕之不德,致有斯異,其各極言,勿有所諱。」陳元達及博士張師等進對曰:「星變之異,其禍行及,臣恐後庭有三後之事,亡國喪家,靡不由此,願陛下慎之。」聰曰:「此陰陽之理,何關人事!」既而劉氏產一蛇一猛獸,各害人而走,尋之不得,頃之,見在隕肉之旁。俄而劉氏死,乃失此肉,哭聲亦止。自是後宮亂寵,進禦無序矣。 聰以劉易為太尉。初置相國,官上公,有殊勳德者死乃贈之。於是大定百官,置太師、丞相,自大司馬以上七公,位皆上公,綠綟綬,遠遊冠。置輔漢,都護,中軍,上軍,輔軍,鎮、衛京,前、後、左、右、上、下軍,輔國,冠軍,龍驤,武牙大將軍,營各配兵二千,皆以諸子為之。置左右司隸,各領戶二十余萬,萬戶置一內史,凡內史四十三。單于左右輔,各主六夷十萬落,萬落置一都尉。省吏部,置左右選曹尚書。自司隸以下六官,皆位次僕射。置御史大夫及州牧,位皆亞公。以其子粲為丞相、領大將軍、錄尚書事,進封晉王,食五都。劉延年錄尚書六條事,劉景為太師,王育為太傅,任顗為太保,馬景為大司徒,朱紀為大司空,劉曜為大司馬。 曜複次渭汭,趙染次新豐。索綝自長安東討染,染狃於累捷,有輕綝之色。長史魯徽曰:「今司馬鄴君臣自以逼僣王畿,雄劣不同,必致死距我,將軍宜整陣案兵以擊之,弗可輕也。困獸猶鬥,況于國乎!」染曰:「以司馬模之強,吾取之如拉朽。索綝小豎,豈能汙吾馬蹄刀刃邪!要擒之而後食。」晨率精騎數百,馳出逆之,戰於城西,敗績而歸,悔曰:「吾不用魯徽之言,以至於此,何面見之!」於是斬徽。徽臨刑謂染曰:「將軍愎諫違謀,戇而取敗,而複忌前害勝,誅戮忠良,以逞愚忿,亦何顏面瞬息世間哉!袁紹為之于前,將軍踵之于後,覆亡敗喪,亦當相尋,所恨不得一見大司馬而死。死者無知則已;若其有知,下見田豐為徒,要當訴將軍于黃泉,使將軍不得服床枕而死。」叱刑者曰:「令吾面東向。」大司馬曜聞之曰:「蹄涔不容尺鯉,染之謂也。」 曜還師攻郭默於懷城,收其米粟八十萬斛,列三屯以守之。聰遣使謂曜曰:「今長安假息,劉琨遊魂,此國家所尤宜先除也。郭默小丑,何足以勞公神略,可留征虜將軍貝丘王翼光守之,公其還也。」於是曜歸薄阪。俄而征曜輔政。 趙染寇北地,夢魯徽大怒,引弓射之,染驚悸而寤。旦將攻城,中弩而死。 聰以粲為相國,總百揆,省丞相以並相國。平陽地震,烈風拔樹髮屋。光義人羊充妻產子二頭,其兄竊而食之,三日而死。聰以其太廟新成,大赦境內,改年建元。雨血於其東宮延明殿,徹瓦在地者深五寸。劉乂惡之,以訪其太師盧志、太傅崔瑋、太保許遐。志等曰:「主上往以殿下為太弟者,蓋以安眾望也,志在晉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歸之。相國之位,自魏武已來,非複人臣之官,主上本發明詔,置之為贈官,今忽以晉王居之,羽儀威尊逾于東宮,萬機之事無不由之,置太宰、大將軍及諸王之營以為羽翼,此事勢去矣,殿下不得立明也。然非止不得立而已,不測之危厄在於旦夕,宜早為之所。四衛精兵不減五千,余營諸王皆年齒尚幼,可奪而取之。相國輕佻,正可煩一刺客耳。大將軍無日不出,其營可襲而得也。殿下但當有意,二萬精兵立便可得,鼓行向雲龍門,宿衛之士孰不倒戈奉迎,大司馬不慮為異也。」乂弗從,乃止。 聰如中護軍靳准第,納其二女為左右貴嬪,大曰月光,小曰月華,皆國色也。數月,立月光為皇后。 東宮舍人荀裕告盧志等勸乂謀反,乂不從之狀。聰於是收志、瑋、遐於詔獄,假以他事殺之。使冠威蔔抽監守東宮,禁乂朝賀。乂憂懼不知所為,乃上表自陳,乞為黔首,並免諸子之封,褒美晉王粲宜登儲副,抽又抑而弗通。 其青州刺史曹嶷攻汶陽關、公丘,陷之,害齊郡太守徐浮,執建威劉宣,齊魯之間郡縣壘壁降者四十餘所。嶷遂略地,西下祝阿、平陰,眾十余萬,臨河置戍,而歸於臨淄。嶷於是遂雄據全齊之志。石勒以嶷之懷二也,請討之。聰又憚勒之並齊,乃寢而弗許。 劉曜濟自盟津,將攻河南,將軍魏該奔於一泉塢。曜進攻李矩于滎陽,矩遣將軍李平師于成皋,曜覆而滅之。矩恐,送質請降。 時聰以其皇后靳氏為上皇后,立貴妃劉氏為左皇后,右貴嬪靳氏為右皇后。左司隸陳元達以三後之立也,極諫,聰不納,乃以元達為右光祿大夫,外示優賢,內實奪其權也。於是太尉范隆、大司馬劉丹、大司空呼延晏、尚書令王鑒等皆抗表遜位,以讓元達。聰乃以元達為御史大夫、儀同三司。 劉曜寇長安,頻為王師所敗。曜曰:「彼猶強盛,弗可圖矣。」引師而歸。 聰宮中鬼夜哭,三日而聲向右司隸寺,乃止。其上皇后靳氏有淫穢之行,陳元達奏之。聰廢靳,靳慚恚自殺。靳有殊寵,聰迫于元達之勢,故廢之。既而追念其姿色,深仇元達。 劉曜進師上黨,將攻陽曲,聰遣使謂曜曰:「長安擅命,國家之深恥也。公宜以長安為先,陽曲一委驃騎。天時人事,其應至矣,公其亟還。」曜回滅郭邁,朝於聰,遂如蒲阪。 平陽地震,雨血於東宮,廣袤頃餘。 劉曜又進軍,屯於粟邑。麹允饑甚,去黃白而軍于靈武。曜進攻上郡,太守張禹與馮翊太守梁肅奔於允吾。於是關右翕然,所在應曜。曜進據黃阜。 聰武庫陷入地一丈五尺。時聰中常侍王沈、宣懷、俞容,中宮僕射郭猗,中黃門陵修等皆寵倖用事。聰游宴後宮,或百日不出,群臣皆因沈等言事,多不呈聰,率以其意愛憎而決之,故或有勳舊功臣而弗見敘錄,奸佞小人數日而便至二千石者。軍旅無歲不興,而將士無錢帛之賞,後宮之家賜齎及於僮僕,動至數千萬。沈等車服宅宇皆逾于諸王,子弟、中表布衣為內史令長者三十余人,皆奢僣貪殘,賊害良善。靳准合宗內外諂以事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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