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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寔傳


  寔字安遜,學尚明察,敬賢愛士,以秀才為郎中。永嘉初,固辭驍騎將軍,請還涼州,許之,改授議郎。及至姑臧,以討曹祛功,封建武亭侯。尋遷西中郎將,進爵福祿縣侯。建興初,除西中郎將,領護羌校尉。軌卒,州人推寔攝父位。湣帝因下策書曰:「維乃父武公,著勳西夏。頃胡賊狡猾。侵逼近甸,義兵銳卒,萬里相尋,方貢遠珍,府無虛歲。方委專征,蕩清九域,昊天不吊,凋餘藩後,朕用悼厥心。維爾雋劭英毅,宜世表西海。今授持節、都督涼州諸軍事、西中郎將、涼州刺史、領護羌校尉、西平公。往欽哉!其闡弘先緒,俾屏王室。」

  蘭池長趙奭上軍士張冰得璽,文曰「皇帝璽。」群僚上慶稱德,寔曰:「孤常忿袁本初擬肘,諸君何忽有此言!」因送于京師。下令國中曰:「忝紹前蹤,庶幾刑政不為百姓之患,而比年饑旱,殆由庶事有缺,竊慕箴誦之言,以補不逮。自今有面刺孤罪者,酬以束帛;翰墨陳孤過者,答以筐篚;謗言於市者,報以羊米。」賊曹佐高昌隗瑾進言曰:「聖王將舉大事,必崇三訊之法,朝置諫官以匡大理,疑承輔弼以補闕拾遺。今事無巨細,盡決聖慮,興軍布令,朝中不知,若有謬闕,則下無分謗。竊謂宜偃聰塞智,開納群言,政刑大小,與眾共之。若恒內斷聖心,則群僚畏威而面從矣。善惡專歸於上,雖賞千金,終無言也。」寔納之,增位三等,賜帛四十匹。遣督護王該送諸郡貢計,獻名馬方珍、經史圖籍于京師。

  會劉曜逼長安,寔遣將軍王該率眾以援京城。帝嘉之,拜都督陝西諸軍事。及帝將降于劉曜,下詔於寔曰:「天步厄運,禍降晉室,京師傾陷,先帝晏駕賊庭。朕流漂宛許,爰暨舊京。群臣以宗廟無主,歸之於朕,遂以沖眇之身托于王公之上。自踐寶位,四載於茲,不能翦除巨寇以救危難,元元兆庶仍遭塗炭,皆朕不明所致。羯賊劉載僣稱大號,禍加先帝,肆殺藩王,深惟仇恥,枕戈待旦。劉曜自去年九月率其蟻眾,乘虛深寇,劫質羌胡,攻沒北地。麹允總戎在外,六軍敗績,侵逼京城,矢流宮闕。胡崧等雖赴國難,殿而無效,圍塹十重,外救不至,糧盡人窮,遂為降虜。仰慚乾靈,俯痛宗廟。君世篤忠亮,勳隆西夏,四海具瞻,朕所憑賴。今進君大都督、涼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琅邪王宗室親賢,遠在江表。今朝廷播越,社稷倒懸,朕以詔王,時攝大位。君其挾贊琅邪,共濟難運。若不忘主,宗廟有賴。明便出降,故夜見公卿,屬以後事,密遣黃門郎史淑、侍御史王沖齎詔假授。臨出寄命,公其勉之!」寔以天子蒙塵,沖讓不拜。

  建威將軍、西海太守張肅,寔叔父也,以京師危逼,請為先鋒擊劉曜。寔以肅年老,弗許。肅曰:「狐死首丘,心不忘本;鐘儀在晉,楚弁南音。肅受晉龍,剖符列位。羯逆滔天,朝廷傾覆,肅宴安方裔,難至不奮,何以為人臣!」寔曰:「門戶受重恩,自當闔宗效死,忠衛社稷,以申先公之志。但叔父春秋已高,氣力衰竭,軍旅之事非耆耄所堪。」乃止。既而聞京師陷沒,肅悲憤而卒。

  寔知劉曜逼遷天子,大臨三日。遣太府司馬韓璞、滅寇將軍田齊、撫戎將軍張閬、前鋒督護陰預步騎一萬,東赴國難。命討虜將軍陳安、故太守賈騫、隴西太守吳紹各統郡兵為璞等前驅。戒璞曰:「前遣諸將多違機信,所執不同,致有乖阻。且內不和親,焉能服物!今遣禦督五將兵事,當如一體,不得令乖異之問達孤耳也。」複遺南陽王保書曰:「王室有事,不忘投軀。孤州遠域,首尾多難,是以前遣賈騫,瞻望公舉。中被符命,敕騫還軍。忽聞北地陷沒,寇逼長安,胡崧不進,麹允持金五百請救於崧,是以決遣騫等進軍度嶺。會聞朝廷傾覆,為忠不達於主,遣兵不及於難,痛慨之深,死有餘責。今更遣韓璞等,唯公命是從。」及璞次南安,諸羌斷軍路,相持百餘日,糧竭矢盡。璞殺駕牛饗軍,泣謂眾曰:「汝曹念父母乎?」曰:「念。」「念妻子乎?」曰:「念。」「欲生還乎?」曰:「欲。」「從我令乎?」曰:「諾。」乃鼓噪進戰。會張閬率金城軍繼至,夾擊,大敗之,斬級數千。

  時焦崧、陳安寇隴石,東與劉曜相持,雍秦之人死者十八九。初,永嘉中,長安謠曰:「秦川中,血沒腕,惟有涼州倚柱觀。」至是,謠言驗矣。焦崧、陳安逼上邽,南陽王保遣使告急。以金城太守竇濤為輕車將軍。率威遠將軍宋毅及和苞、張閬、宋輯、辛韜、張選、董廣步騎二萬赴之。軍次新陽,會湣帝崩問至,素服舉哀,大臨三日。

  時南陽王保謀稱尊號,破羌都尉張詵言於寔曰:「南陽王忘莫大之恥,而欲自尊,天不受其圖籙,德不足以應運,終非濟時救難者也。晉王明德昵藩,先帝憑屬,宜表稱聖德,勸即尊號,傳檄諸藩,副言相府,則欲競之心息,未合之徒散矣。」從之。於是馳檄天下,推崇晉王為天子,遣牙門蔡忠奉表江南,勸即尊位。是歲,元帝即位於建鄴,改年太興,寔猶稱建興六年,不從中興之所改也。

  保聞湣帝崩,自稱晉王,建元,署置百官,遣使拜寔征西大將軍、儀同三司,增邑三千戶。俄而保為陳安所叛,氐羌皆應之。保窘迫,遂去上邽,遷祁山,寔遣將韓璞步騎五千赴難。陳安退保綿諸,保歸上邽。未幾,保複為安所敗,使詣寔乞師。寔遣宋毅赴之,而安退。會保為劉曜所逼,遷于桑城,將謀奔寔。寔以其宗室之望,若至河右,必動物情,遣其將陰監逆保,聲言翼衛,實禦之也。會保薨,其眾散奔涼州者萬餘人。寔自恃險遠,頗自驕恣。

  初,寔寢室梁間有人像,無頭,久而乃滅,寔甚惡之。京兆人劉弘者,挾左道,客居天梯第五山,然燈懸鏡於山穴中為光明,以惑百姓,受道者千餘人,寔左右皆事之。帳下閻沙、牙門趙仰皆弘鄉人,弘謂之曰:「天與我神璽,應王涼州。」沙、仰信之,密與寔左右十餘人謀殺寔,奉弘為主。寔潛知其謀,收弘殺之。沙等不之知,以其夜害寔。在位六年。私諡曰昭公,元帝賜諡曰元。子駿,年幼,弟茂攝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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