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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司馬師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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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皇帝諱師,字子元,宣帝長子也。雅有風彩,沈毅多大略。少流美譽,與夏侯玄、何晏齊名。晏常稱曰:「惟幾也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魏景初中,拜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為選用之法,舉不越功,吏無私焉。宣穆皇后崩,居喪以至孝聞。宣帝之將誅曹爽,深謀秘策,獨與帝潛畫,文帝弗之知也。將發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覘之,帝寢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晨會兵司馬門,鎮靜內外,置陣甚整。宣帝曰:「此子竟可也。」 初,帝陰養死士三千,散在人間,至是一朝而集,眾莫知所出也。事平,以功封長平鄉侯,食邑千戶,尋加衛將軍。及宣帝薨,議者咸雲「伊尹既卒,伊陟嗣事」,天子命帝以撫軍大將軍輔政。魏嘉平四年春正月,遷大將軍,加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命百官舉賢才,明少長,恤窮獨,理廢滯。諸葛誕、毌丘儉、王昶、陳泰、胡遵都督四方,王基、州泰、鄧艾、石苞典州郡,盧毓、李豐裳選舉,傅嘏、虞松參計謀,鐘會、夏侯玄、王肅、陳本、孟康、趙酆、張緝預朝議,四海傾注,朝野肅然。或有請改易制度者,帝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詩人之美也。三祖典制,所宜遵奉;自非軍事,不得妄有改革。」 五年夏五月,吳太傅諸葛恪圍新城,朝議慮其分兵以寇淮泗,欲戍諸水口。帝曰:「諸葛恪新得政于吳,欲徼一時之利,並兵合肥,以冀萬一,不暇複為青徐患也。且水口非一,多戍則用兵眾,少戍則不足以禦寇。」恪果並力合肥,卒如所度。帝於是使鎮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等距之。儉、欽請戰,帝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命諸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帝乃敕欽督銳卒趨合榆,要其歸路,儉帥諸將以為後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正元元年春正月,天子與中書令李豐、後父光祿大夫張緝、黃門監蘇鑠、永甯署令樂敦、冗從僕射劉寶賢等謀以太常夏侯玄代帝輔政。帝密知之,使舍人王羨以車迎豐。豐見迫,隨羨而至,帝數之。豐知禍及,因肆惡言。帝怒,遣勇士以刀鐶築殺之。逮捕玄、緝等,皆夷三族。三月,乃諷天子廢皇后張氏,因下詔曰:「奸臣李豐等靖譖庸回,陰構凶慝。大將軍糾虔天刑,致之誅辟。周勃之克呂氏,霍光之擒上官,曷以過之。其增邑九千戶,並前四萬。」帝讓不受。天子以玄、緝之誅,深不自安。而帝亦慮難作,潛謀廢立,乃密諷魏永甯太后。秋九月甲戌,太后下令曰:「皇帝春秋已長,不親萬機,耽淫內寵,沈嫚女德,日近倡優,縱其醜虐,迎六宮家人留止內房,毀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又為群小所迫,將危社稷,不可承奉宗廟。」 帝召群臣會議,流涕曰:「太后令如是,諸君其如王室何?」鹹曰:「伊尹放太甲以甯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權定社稷,以清四海。二代行之于古,明公當之於今,今日之事,惟命是從。」帝曰:「諸君見望者重,安敢避之?」乃與群公卿士共奏太后曰:「臣聞天子者,所以濟育群生,永安萬國。皇帝春秋已長,未親萬機,日使小優郭懷、袁信等裸袒淫戲。又於廣望觀下作遼東妖婦,道路行人莫不掩目。清商令令狐景諫帝,帝燒鐵炙之。太后遭合陽君喪,帝嬉樂自若。清商丞龐熙諫帝,帝弗聽。太后還北宮,殺張美人,帝甚恚望。熙諫,帝怒,複以彈彈熙。每文書入,帝不省視。太后令帝在式乾殿講學,帝又不從。不可以承天序。臣請依漢霍光故事,收皇帝璽綬,以齊王歸藩。」奏可,於是有司以太牢策告宗廟,王就乘輿副車,群臣從至西掖門。帝泣曰:「先臣受曆世殊遇,先帝臨崩,托以遣詔。臣複忝重任,不能獻可替否。群公卿士,遠翟舊典,為社稷深計,寧負聖躬,使宗廟血食。」於是使使者持節衛送,舍河內之重門,誅郭懷、袁信等。是日,與群臣議所立。帝曰:「方今宇宙未清,二虜爭衡,四海之主,惟在賢哲。彭城王據,太祖之子,以賢,則仁聖明允;以年,則皇室之長。天位至重,不得其才,不足以寧濟六合。」乃興群公奏太后。太后以彭城王先帝諸父,于昭穆之序為不次,則烈祖之世永無承嗣。東海定王,明帝之弟,欲立其子高貴鄉公髦。帝固爭不獲,乃從太后令,遣使迎高貴鄉公於元城而立之,改元曰正元。天子受璽惰,舉趾高,帝聞而憂之。及將大會,帝訓於天了曰:「夫聖王重始,正本敬初,古人所慎也。明當大會,萬眾瞻穆穆之容,公卿聽玉振之音。詩雲:『示人不佻,是則是效。』易曰:『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雖禮儀周備,猶宜加之以祗恪,以副四海顒顒式仰。」 癸巳,天子詔曰:「朕聞創業之君,必須股肱之臣;守文之主,亦賴匡佐之輔。是故文武以呂召彰受命之功,宣王倚山甫享中興之業。大將軍世載明德,應期作輔。遭天降險,帝室多難,齊王蒞政,不迪率典。公履義執忠,以甯區夏,式是百辟,總齊庶事。內摧寇虐,外靜奸宄,日昃憂勤,劬勞夙夜。德聲光於上下,勳烈施于四方。深惟大議,首建明策,權定社稷,援立朕躬,宗廟獲安,億兆慶賴。伊摯之保乂殷邦,公旦之綏甯周室,蔑以尚焉。朕甚嘉之。夫德茂者位尊,庸大者祿厚,古今之通義也。其登位相國,增邑九千,並前四萬戶;進號大都督、假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賜錢五百萬,帛五千匹,以彰元勳。」帝固辭相國。又上書訓于天子曰:「荊山之璞雖美,不琢不成其寶;顏冉之才雖茂,不學不弘其量。仲尼有雲:『予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仰觀黃軒五代之主,莫不有所稟則,顓頊受學於綠圖,高辛問道于柏招。逮至周成,旦望作輔,故能離經辯志,安道樂業。夫然,故君道明於上,兆庶順於下。刑措之隆,實由於此。宜遵先王下問之義,使講誦之業屢聞於聽,典謨之言日陳於側也。」時天子頗修華飾,帝又諫曰:「履端初政,宜崇玄樸。」並敬納焉。十一月,有白氣經天。 二年春正月,有彗星見於吳楚之分,西北竟天。鎮東大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舉兵作亂,矯太后令移檄郡國,為壇盟於西門之外,各遣子四人質于吳以請救。二月,儉、欽帥眾六萬,渡淮而西。帝會公卿謀征討計,朝議多謂可遣諸將擊之,王肅及尚書傅嘏、中書侍郎鐘會勸帝自行。戊午,帝統中軍步騎十余萬以征之。倍道兼行,召三方兵,大會于陳許之郊。 甲申,次於隱橋,儉將史招、李績相次來降。儉、欽移入項城,帝遣荊州刺史王基進據南頓以逼儉。帝深壁高壘,以待東軍之集。諸將請進軍攻其城,帝曰:「諸君得其一,未知其二。淮南將士本無反志。且儉、欽欲蹈縱橫之跡,習儀秦之說,謂遠近必應。而事起之日,淮北不從,史招、李績前後瓦解。內乖外叛,自知必敗,困獸思鬥,速戰更合其志。雖雲必克,傷人亦多。且儉等欺誑將士,詭變萬端,小與持久,詐情自露,此不戰而克之也。」乃遣諸葛誕督豫州諸軍自安風向壽春,征東將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譙宋之間,絕其歸路。帝屯汝陽,遣競州刺史鄧艾督太山諸軍進屯樂嘉,示弱以誘之。欽進軍將攻艾,帝潛軍銜枚,輕造樂嘉,與欽相遇。欽子鴦,年十八,勇冠三軍,謂欽曰:「及其未定,請登城鼓噪,擊之可破也。」既謀而行,三噪而欽不能應,鴦退,相與引而東。帝謂諸將曰:「欽走矣。」命發銳軍以追之。諸將皆曰:「欽舊將,鴦少而銳,引軍內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帝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鴦三鼓,欽不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將遁,鴦曰:「不先折其勢,不得去也。」乃與驍騎十餘摧鋒陷陣,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帝遣左長史司馬璉督驍騎八千翼而追之,使將軍樂林等督步兵繼其後。比至沙陽,頻陷欽陣,弩矢雨下,欽蒙盾而馳。大破其軍。眾皆投戈而降,欽父子與麾下走保項。儉聞欽敗,棄眾宵遁淮南。安風津都尉追儉,斬之,傳首京都。欽遂奔吳,淮南平。 初,帝目有瘤疾,使醫割之。鴦之來攻也,驚而目出。懼六軍之恐,蒙之以被,痛甚,齧被敗而左右莫知焉。閏月疾篤,使文帝總統諸軍。辛亥,崩于許昌,時年四十八。二月,帝之喪至自許昌,天子素服臨吊,詔曰:「公有濟世甯國之勳,克定禍亂之功,重之以死王事,宜加殊禮。其令公卿議制。」有司議以為忠安社稷,功濟宇內,宜依霍光故事,追加大司馬之號以冠大將軍,增邑五萬戶,諡曰武公。文帝表讓曰:「臣亡父不敢受丞相相國九命之禮,亡兄不敢受相國之位,誠以太祖常所階曆也。今諡與二祖同,必所祗懼。昔蕭何、張良、霍光咸有匡佐之功,何諡文終,良諡文成,光諡宣成。必以文武為諡,請依何等就加。」詔許之,諡曰忠武。晉國既建,追尊曰景王。武帝受禪,上尊號曰景皇帝,陵曰峻平,廟稱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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