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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成帝紀(15)


  永始二年。春二月乙巳。大司馬車騎將軍王音薨。

  二月癸未夜。星隕如雨。長二丈。繹繹未至地滅。

  乙酉晦。日有蝕之。四方見。京師不見。穀永對曰。賦斂有不得所致也。四方見京師不見。陰蔽也。天戒若曰。好治宮室。大增墳墓。賦斂滋重。百姓虛竭。禍在外也。元年日蝕。京師知之。四方不見。天戒若曰。沈湎於酒。君臣不別。禍在內也。

  三月丁酉。成都侯王商為大司馬衛將軍。御史大夫王駿卒。京兆尹翟方進為御史大夫。

  秋八月。方進貶為執金吾。

  冬,黑龍見東萊。

  十月己醜。丞相薛宣免。

  十一月壬子。光祿勳孔光為御史大夫。光字子夏。孔子十四世孫。孔子生伯魚鯉。鯉生子思伋。伋生子上白。白生子家求。求生子真箕。箕生子羔穿。穿生子慎斌。斌為魏相。慎生鮒。為陳涉博士。死陳下。鮒弟子襄。惠帝時為博士。長沙王太傅。襄生忠。忠生武。武生延年。延年生安國。位至臨淮太守。延年生霸。字次孺。元帝時為太子太傅。時霸以太中大夫授太子經。元帝立。以霸為師。賜爵關內侯。食邑八百戶。號曰褒成君。給事中。霸為人謙退。常稱爵位太過。何德以堪之。上欲致之相位。自貢禹之卒。薛廣德之免。輒欲拜霸。霸讓至三四。上知其誠。乃弗用。霸薨。上素服臨吊者再。賜東園秘器錢帛冊贈。以列侯禮葬。諡曰烈君。霸生光。光為尚書僕射。職典樞機十餘年。守法度。脩故事。上有所問。據經法而對。不希上旨苟合。亦不強諫諍。以是久見委信。有所奏言。輒削其草。以為彰人主之過。以訏為忠直。人臣之大罪也。有所薦舉。唯恐其人聞知。休沐。兄弟宴語。終不及省中事。或問溫室中樹。皆何等木。光默然不應。更答以他語。其重慎如此。執金吾翟方進為丞相。封高陵侯。

  方進字子威。汝南人也。初為府小吏。相于同郡蔡文父。曰。小吏有封侯骨。當以經術進。乃辭後母至京師學。後母憐其幼。隨至長安。織屨以給之。對策甲科。遷議郎。諸儒稱之。時宿儒胡常。與方進同經。陰構毀之。方進伺常大都講日。遣生諮問疑義。因記其說。卒改意而親友。後為丞相司直。從上至甘泉。行馳道中。司隸陳慶劾奏方進。沒車馬。方進伺慶微過。劾奏免官。北地浩商殺義渠長。丞相請遣司隸與掾郡部刺史逮賊。司隸涓勳奏言。《春秋》之義。王人微者。序于諸侯之上。尊王命也。今丞相欲遣宰士督察天下。奉使大夫。專權作威。甚悖逆順之理。乃止。方進於是伺勳微過。劾奏勳。左遷昌陵令。方進頻免兩司隸。朝廷憚之。其任勢立威以取世資。皆此類也。能探人主微旨以濟其事。然方進內行脩飾。事後母甚篤。為丞相。後母猶存。及亡。既葬三十六日。除服視事。以為身被漢相。不敢渝國家之制。在位公潔。請讬不行。然持法深刻。上行幸河南雍。祠五畤。侍中淳於長。賜爵關內侯。食邑千戶。

  初。將作大匠解萬年奏請營作昌陵。常侍王閎數言昌陵不可成。長亦言之。上以趙皇后之立也。欲封長。乃詔曰。常侍王閎。前為大司農中丞。上言昌陵不可成。朕以長言下閎章。公卿議者皆合長策。長首建至策。閎省息大費。民以康寧。宜賜爵關內侯。食邑千戶。閎前賜爵關內侯。黃金百斤。罷昌陵。勿徙吏民。萬年佞邪不忠。雖遇赦令。不宜居京師。其徙萬年燉煌郡。而陳湯俱徙燉煌。湯素與萬年相善。昌陵之計。湯與及之。又見黑龍。或私問湯。湯曰。是謂玄門開。上數出入。不時微行。故龍非時出也。

  是時丞相奏廢昌陵邑中屋。奏未下。湯以為上須順眾心。昌陵亦恐復發徙也。湯坐非所宜言。大不敬。故徙。

  先是。湯上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也。案驗。實王子。湯坐下獄。當死。谷永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側席而坐。趙有廉頗馬服。秦不敢窺兵井陘。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牧。夫戰克之將。不可不重也。蓋君聞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湯前出西域。忿郅支之無道。閔王誅之不加。策慮愊億。義勇奮發。興師猋逝。橫厲烏孫。逾集都賴。屠三重之城。斬郅支之首。報十年之逋誅。雪邊吏之宿恥。威振。百蠻。武揚四海。自漢元已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嘗有也。昔白起為秦將。南拔郢都。北破趙括。以纖芥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流涕。今湯親秉斧鉞。席捲乘勝。歃血千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以言事為罪。無烜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人君者也。犬馬于人有功。尚加帷蓋之報。況國之功臣哉。竊恐陛下忽于鼓鼙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愚臣庸淺。謂湯卒從吏議。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勵死難之臣也。上乃出湯。奪爵位為士伍。及西域都護段會宗為烏孫所圍。上書願發諸城堡及燉煌兵以自救。時大臣議數日不決。上召問湯。示以會宗奏。湯對曰。此無可憂也。夫胡兵樸鈍。五不當漢兵一。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兵法。客倍主人半。然後敵。今圍會宗者。人眾不足勝。陛下勿憂。且兵法。輕行五十裡。重行四十裡。而會宗欲發城郭諸兵。歷時乃至。所謂報讎之兵。非救急之兵也。上曰。其解可必乎。湯知烏孫瓦合。不得久。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至。四日。軍書至。言已解矣。湯既徙燉煌。久之。議郎耿育上書。訟湯與延壽。為聖漢揚鉤深致遠之威。雪國家累年之恥。討絕域不羈之臣。系萬里難制之虜。豈有比哉。今湯塊然被讒。老棄燉煌。令威名折衝之臣。旋踵及身。複為郅支遺虜所笑。誠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威。夫援人之功以懼敵。棄人之身以快讒。豈不哀哉。天子乃還湯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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