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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祖紀(9)


  六年冬。命複天下縣邑。或有告楚王信謀反。上問左右。左右皆曰。發兵以擊之。陳平曰。陛下用兵之精。孰與韓信。上曰。無能過也。平曰。陛下將有敵信者無。上曰。莫能及。平曰。臣竊為陛下危之。上曰。奈何。平曰。信未知有告反者。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陛下偽出遊雲夢。會諸侯于陳。信必郊迎。因而執之。此一士之力。上從之。遂執信。訊信反無驗。黜信為淮陰侯。田肯賀上曰。甚善。陛下得韓信而又王關中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阻。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帶甲百萬眾。此亦東秦。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也。上曰。善。賜肯金五百斤。

  春正月丙午。立劉賈為荊王。王五十三縣。高帝兄弟四人。長曰伯。早卒。追號為武哀侯。封子信為刮羹侯。

  初。上微時數將客過嫂食。嫂饜食之。陽為羹盡刮釜。上聞惡之。故號其子為刮羹侯。次兄曰喜。字仲。立仲為代王。弟曰交。字遊。好讀書。有才藝。從上征伐有功。立交為楚王。長庶子肥為齊王。王七十縣。以曹參為齊相國。徙韓王信於太原。都晉陽。封蕭何為酂侯。父母兄弟封侯食邑者十餘人。以蕭何舉宗從征伐故也。封曹參為平陽侯。張良為留侯。陳平為戶牖侯。後徙為曲逆侯。周勃為絳侯。樊噲為舞陽侯。酈商為武成侯。食其子疥從征伐。以父故。封疥為高梁侯。夏侯嬰為汝陰侯。灌嬰為潁陽侯。周昌為汾陰侯。大功臣封者二十餘人。其餘功未得行封。上從南宮複道上。望見群臣往往聚語。上曰。此何謂也。張良曰。陛下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誅皆平生仇讎。此屬畏不得封。又恐過失及誅。此相與謀反。上憂之。曰為之奈何。良曰。急封雍齒。雍齒上最所憎惡。群臣共知。後從征伐有功。上即封雍齒。群臣喜曰。雍齒且封。我屬無患矣。於是趨有司定功行封。封王陵為定國侯。陵始為縣豪。上兄事之。以其從上晚。故後行封。凡百四十有三人。

  是時民人散亡。居可得而數者才十二三。是以大侯不過萬戶。小者不過五六百戶。封爵之日誓曰。使黃河如帶。太山如礪。國以永存。爰及苗裔。又申以丹書之信。重以白馬之盟。作八十侯之位次。陳平之始封。平辭曰。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之謀。戰勝克敵。非功而何。對曰。非魏無知。安得進。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乃複賞無知。張良素多疾病。乃稱疾。曰。臣家五世相韓。及韓亡。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讎彊秦。天下震動。今以三寸舌為王者師。封萬戶。位為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臣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耳。乃學道不食穀。遂不仕。良為人容貌美麗如婦人女子。

  初,季布異父弟丁公為楚將逐上。上迫急。顧謂丁公曰。兩賢豈相厄哉。丁公引兵而還。天下既定。斬丁公以徇軍曰。自今以後。為人臣者莫效丁公也。以蕭何功最高。群臣皆曰。臣等被甲執兵。多者百余戰。攻城略地。各有等差。蕭何無有汗馬之勞。徒持文物論議而已。今居臣等上。何也。上曰。諸君知獵乎。發縱指示獸者。人也。追得獸者。狗也。諸君徒能走得獸。功狗也。蕭何發縱。功人也。

  及奏位次。群臣咸曰曹參宜第一。謁者關內侯鄂千秋進曰。曹參雖有野戰之功。此特一時之事耳。夫上與楚相距五年。失軍亡眾。跳身遁者數矣。蕭何嘗從關中遣軍補其處。非上所詔命。而數萬之眾會。上乏絕者數矣。楚漢相距滎陽數年。軍無見糧。蕭何常轉漕給食。陛下雖亡山東。蕭何常存關中以待陛下。此萬世之功也。奈何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功哉。於是令何為第一。帶劍上殿。入朝不趨。

  上曰。吾聞進賢受上賞。蕭何功雖高。待鄂君迺得明。於是因鄂千秋所食關內侯邑二千戶。封為安平侯。其吏二千石從入蜀漢定三秦者。皆世世複其家。上置酒。眾辱隨何曰。為天下安用腐儒哉。何曰。陛下發步卒五萬。騎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何曰。以二十人使淮南。王至。如陛下之意。是臣之功。賢于步卒五萬騎五千也。上曰。吾方圖子之功。以何為護軍中尉。

  上五日一朝太公。太公家令說公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皇帝子乃人主也。太公雖父。乃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朝人臣。如此威重不得申。後上朝太公。太公擁彗迎門。卻行欲拜。上大驚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奈何以我亂天下法。上善家令言。賜黃金五百斤。

  荀悅曰:孝經雲。故雖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王者必父事三老。以示天下。所以明有孝也。無父猶設三老之禮。況其存者乎。孝莫大于嚴父。故後稷配天。尊之至也。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王不先不窋。古之道。子尊不加于父母。家令之言。於是過矣。

  夏五月丙午,詔曰。人之至親。莫大于父。故父有天下。傳歸於子。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此人道之極也。朕平暴亂以安天下。斯皆太公之教訓也。尊太公為太上皇。

  秋九月。匈奴圍太原韓王信于馬邑。信降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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