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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章帝紀(5)


  建初五年〔公元80年〕

  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詔曰:「朕新離供養,罪惡著眾,上天降異,止於朕躬,非群司之咎,其咎朕而已。公卿能極諫朕過失者,各舉一人,岩穴之德為先,勿取浮華。」

  是時用永平故事,吏治尚嚴,尚書決事,類近於重。尚書陳寵上疏曰:「臣聞先王之政,必以刑罰為首,諮歎相戒者,重刑之至也。往者治獄嚴明,以刑奸慝,奸慝既平,宜濟之以寬。陛下即位,率由此義,數詔群寮,弘崇晏晏,而有司執事,未悉奉承,治獄者急於榜格,執憲者煩於詐欺,或因公行私,以騁威福,違本離實,捶楚為奸。夫為政猶張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絕。故子貢非臧孫之行猛,而美鄭僑之仁政。詩雲:『不剛不柔,布政優優。』方今聖德充塞,照於上下,宜因此時,隆先聖之務,蕩滌煩苛,輕薄捶楚,以佑蒼生,廣至德也。」帝納寵言,每事務于寬厚,其後遂詔有司,禁絕慘酷之制五十餘事。

  寵性周密,時有所表薦,手書削草,人不得知。嘗稱人臣之義,苦不能慎,自在樞機,謝遣門人,不復教授,絕知交,惟在公家,朝廷器之。皇后弟竇憲,侍中貴幸,憲薦真定張林為尚書,上以問寵,對曰:「林雖有才能,而行貪穢。」憲深以恨寵,而上竟徵用林,卒以贓汙抵罪。

  夏五月戊辰,太傅趙喜薨。

  是時承平久,宮室台榭漸為壯麗,扶風梁鴻作五噫歌曰:「陟彼北邙兮,噫!覽觀帝京兮,噫!宮室崔嵬兮,噫!民之劬勞兮,噫!燎燎未央兮,噫!」上聞而非之,求索不得。鴻乃逃會稽,依大家皋伯通以賃舂為事,其妻息具食於鴻前,不敢失。伯通知其賢,以客禮待之。鴻當門吟詠著書十餘篇。鴻病因篤,與伯通及會稽大夫語曰:「昔延陵季劄葬子於嬴、博之間,不歸其鄉里,慎勿令我妻子持屍具柩去。」眾曰:「要離古之烈士,今伯鸞之清高,可令相近,葬要離墓旁,子孫歸扶風。」

  鴻字伯鸞,高抗不群。初,扶風世家多慕其名,欲以女妻之,被服華麗,鴻甚惡之。後鄉里孟氏有女,容貌醜而有節操,多求者,女不肯往,至年三十無嫁處。父母問其所欲,曰:「得賢如梁伯鸞者可矣。」父母曰:「伯鸞清高,汝安能稱之哉?」後鴻聞而求之,遂許焉。為服畢,女求作布麻履及織作之具,乃衣新婦衣。入門積七日,鴻不答,婦跪床下曰:「竊聞夫子高義,曾逐數婦,而妾亦偃蹇數夫,故來歸夫子,而不見採擇。」鴻曰:「吾欲得裘褐之人,可與俱隱深山爾。今若乃衣綺縞,傅白黑,豈梁鴻所願者哉!」於是婦對曰:「妾恐夫子不願爾,妾有隱居之具。」乃起,椎髻衣布,操作具而前,鴻大悅曰:「此真梁鴻之妻也,能成我矣!」字之德耀,名孟光。無幾何,妻曰:「常聞夫子欲隱居避世,不欲榮爵,以致憂患,今何其嘿嘿也?得無欲低頭就之邪?」鴻曰:「諾。」乃相隨之霸陵山,耕耘織作,以供衣食,彈琴誦書,以娛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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