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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光武帝紀(38)


  中元元年〔公元56年〕

  春正月,天子覽河圖會昌符,而感其言。於是太僕梁松複奏封禪之事,乃許焉。

  二月辛卯,上登封於太山,事畢,乃下。是日山上雲氣成宮闕,百姓皆見之。

  甲午,禪于梁父。

  袁宏曰:夫天地者,萬物之官府;山川者,雲雨之丘墟。萬物之生遂,則官府之功大;雲雨施其潤,則丘墟之德厚。故化洽天下,則功配於天地;澤流一國,則德合於山川。是以王者經略,必以天地為本;諸侯述職,必以山川為主。體而象之,取其陶育;禮而告之,歸其宗本。書雲:「東巡狩,至於岱宗,柴。」傳曰:「郊祀後稷,以祈農事。」夫巡狩觀化之常事,祈農撫民之定業,猶潔誠殷薦,以告昊天,況創制改物,人神易聽者乎!夫揖讓受終,必有至德於天下,征伐革命,則有大功於萬物。是故王者初基,則有封禪之事,蓋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夫東方者,萬物之所始;山嶽者,靈氣之所宅。故求之物本,必於其始;取其所通,必於所宅。崇其壇場,則謂之封;明其代興,則謂之禪。然則封禪者,王者開務之大禮也。德不周洽,不得擬議斯建;功不弘濟,不得髣佛斯禮。曠代一有,其道至高。故自黃帝、堯、舜,至於三代,各一封禪,未有中修其禮者也。雖繼體之君,時有功德,此蓋率復舊業,增修前政,不得仰齊造國,同符改物者也。夫神道貞一,其用不煩;天地易簡,其禮尚質。故藉用白茅,貴其誠素,器用陶匏,取其易從。然則封禪之禮,簡易可也。若夫石函玉牒,非天地之性也。

  三月丙辰,司空張純薨。

  純字伯仁,京兆杜陵人。父放,襲爵富平侯。成帝時以游燕得幸,而純以學行稱。哀、平世為侍中、諸曹校尉。王莽時為九卿,遭亂世,保全侯爵。建武初,以先詣闕,複封故國,拜太中大夫,遷五官中郎將。有司奏列侯非宗室不宜複國,上以純宿衛久,弗奪也。更封武始侯,食富平之半。純曆事先朝,明習故事。是時朝廷草創,舊典多闕,每有疑議,輒訪問純,自郊廟冠婚之禮,多所正定。純重慎周密,時有上書,輒削槁草。上甚重之,一日至數引見。及為宰相,務存無為,慕曹參之跡,所辟召皆當世通儒。

  純臨薨,敕家丞曰:「司空無功勞于國,猥蒙大恩,爵不當及子孫,其勿紹嗣。」純長子根常被病,大行問嗣,家上小子奮。奮辭讓曰:「先臣遺令,臣兄弟不得襲爵,故臣不即是正。猥聞詔書,驚愕惶怖。臣兄哀臣幼小,故托稱疾病。」不聽。奮字稚通,謙約節儉,闔門雍睦,租稅賑給宗族,常自困乏,官至司空。

  夏四月己卯,大赦天下。複梁父、奉高、嬴勿出今年田租。

  戊子,上幸長安,祀長陵。

  是時醴泉出,京師百姓痼疾飲者皆愈。又有赤草生於泉側。郡國三十一上言甘露降。有司奏曰:「孝宣帝時,每有嘉瑞,輒為之改元,故有神雀、五鳳之號,所以奉答神祗,表彰德信也。」天子拒而不納,是以史官不得而記焉。

  六月,衛尉馮魴為司空,賜爵關內侯。

  冬十月甲申,使司空魴告禮高廟曰:「高帝與群臣約,非劉氏不得王。呂太后王諸呂,滅亡三趙,賴神靈諸呂伏誅,國家永寧。呂後不宜配食地祗高廟。薄太后慈仁,孝文皇帝賢明,子孫賴之,福延至於今,宜配食地祗高廟。今上薄太后尊號為高皇后,遷呂後尊號為高後。」

  袁宏曰:夫越人而臧否者,非憎於彼也。親戚而加譽者,非優於此也。處情之地殊,故公私之心異也。聖人知其如此,故明彼此之理,開公私之塗,則隱諱之義著,而親尊之道長矣。古之人以為先君之體,猶今為君之體,推近以知遠,則先後之義均也。而況彰其大惡,以為貶黜者乎?

  是歲起明堂、辟雝、靈台。

  初議靈台位,上問議郎桓譚曰:「吾欲以讖決之,何如!」譚默然良久曰:「臣不讀讖。」上問其故,譚複言讖之非。上大怒曰:「桓譚非聖人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解。譚以屢不合旨,出為六安太守丞,失意,忽忽不樂,道病卒,時年七十餘。

  南陽人尹敏,字幼季。才學深通,能論議,以司空據掾校圖讖。敏言於上曰:「讖書聖人所作,然其中多近語別字,頗類俗人之辭,虛實難識,恐誤後生。」上不然其言,敏因書之闕,因增之曰:「君無口,為漢輔。」上讀怪之,召敏問其故。敏曰:「臣見前人多增損圖書,是以因自著,罪無狀。」上深非之而不罪,但令削去之。然以是沈滯,官止長陵令。

  敏性恬淡,不慕功名,專好聖哲之書。初與班彪相善,每相與談,常日晏不食,晝即至夜,夜即至旦。彪曰:「相與久語,為俗人所怪。然鐘子期死,伯牙破琴;惠施沒,莊周杜門。相遇之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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