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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榮(子韶)傳(2)


  周塚宰宇文護母閻氏先配中山宮,護聞閻尚存,乃因邊境移書,請還其母,並通鄰好。時突厥屢犯邊,韶軍於塞下。世祖遣黃門徐世榮乘傳齎周書問韶。韶以周人反覆,本無信義,比晉陽之役,其事可知。護外托為相,其實王也,既為母請和,不遣一介之使申其情理,乃據移書即送其母,恐示之弱。如臣管見,且外許之,待後放之未晚。不聽。遂遣使以禮將送。護既得母,仍遣將尉遲迥等襲洛陽。詔遣蘭陵王長恭、大將軍斛律光率眾擊之,軍於邙山之下,逗留未進。世祖召謂曰:「今欲遣王赴洛陽之圍,但突厥在此,複須鎮禦,王謂如何?」韶曰:「北虜侵邊,事等疥癬,今西羌窺逼,便是膏肓之病,請奉詔南行。」世祖曰:「朕意亦爾。」乃令韶督精騎一千,發自晉陽。五日便濟河,與大將共量進止。韶旦將帳下二百騎與諸軍共登邙阪,聊觀周軍形勢。至大和穀,便值周軍,即遣馳告諸營,追集兵馬。仍與諸將結陣以待之。韶為左軍,蘭陵王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與周人相對。韶遙謂周人曰:「汝宇文護幸得其母,不能懷恩報德,今日之來,竟何意也?」周人曰:「天遣我來,有何可問。」韶曰:「天道賞善罰惡,當遣汝送死來耳。」周軍仍以步人在前,上山逆戰。韶以彼徒我騎,且卻且引,待其力弊,乃遣下馬擊之。短兵始交,周人大潰。其中軍所當者,亦一時瓦解,投墜溪谷而死者甚眾。洛城之圍,亦即奔遁,盡棄營幕,從邙山至谷水三十裡中,軍資器物彌滿川澤。車駕幸洛陽,親勞將士,于河陰置酒高會,策勳命賞,除太宰,封靈武縣公。天統三年,除左丞相,永昌郡公,食滄州幹。

  武平二年正月,出晉州道,到定隴,築威敵、平寇二城而還。二月,周師來寇,遣韶與右丞相斛律光、太尉蘭陵王長恭同往捍禦。以三月暮行達西境。有柏穀城者,乃敵之絕險,石城千仞,諸將莫肯攻圍。韶曰:「汾北、河東,勢為國家之有,若不去柏穀,事同痼疾。計彼援兵,會在南道,今斷其要路,救不能來。且城勢雖高,其中甚狹,火弩射之,一旦可盡。」諸將稱善,遂鳴鼓而攻之。城潰,獲儀同薛敬禮,大斬獲首虜,仍城華穀,置戍而還。封廣平郡公。

  是月,周又遣將寇邊。右丞相斛律光先率師出討,韶亦請行。五月,攻服秦城。周人于姚襄城南更起城鎮,東接定陽,又作深塹,斷絕行道。韶乃密抽壯士,從北襲之。又遣人潛渡河,告姚襄城中,令內外相應。渡者千有餘人,周人始覺。於是合戰,大破之,獲其儀同若干顯寶等。諸將鹹欲攻其新城,韶曰:「此城一面阻河,三面地險,不可攻,就令得之,一城地耳。不如更作一城壅其路,破服秦,並力以圖定陽,計之長者。」將士鹹以為然。六月,徙圍定陽,其城主開府儀同楊範固守不下。韶登山望城勢,乃縱兵急攻之。七月,屠其外城,大斬獲首級。時韶病在軍中,以子城未克,謂蘭陵王長恭曰:「此城三面重澗險阻,並無走路,唯恐東南一處耳。賊若突圍,必從此出,但簡精兵專守,自是成擒。」長恭乃令壯士千余人設伏于東南澗口。其夜果如所策,賊遂出城,伏兵擊之,大潰,範等面縛,盡獲其眾。

  韶疾甚,先軍還。以功別封樂陵郡公。竟以疾薨。上舉哀東堂,贈物千段、溫明秘器、轀輬車,軍校之士陳衛送至平恩墓所,發卒起塚。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朔並定趙冀滄齊兗梁洛晉建十二州諸軍事,相國、太尉、錄尚書事、朔州刺史,諡曰忠武。

  韶出總軍旅,入參帷幄,功既居高,重以婚媾,望傾朝野。長於計略,善於禦眾,得將士之心,臨敵之日,人人爭奮。又雅性溫慎,有宰相之風。教訓子弟,閨門雍肅,事後母以孝聞,齊世勳貴之家罕有及者。然僻于好色,雖居要重,微服間行。有皇甫氏,魏黃門郎元瑀之妻,弟謹謀逆,皇甫氏因沒官。韶美其容質,上啟固請,世宗重違其意,因以賜之。尤嗇于財,雖親戚故舊略無施與。其子深尚公主,並省丞郎在家佐事十餘日,事畢辭還,人唯賜一杯酒。長子懿嗣。

  懿,字德猷,有資儀,頗解音樂,又善騎射。天保初,尚潁川長公主。累遷行台右僕射,兼殿中尚書,出除兗州刺史。卒。子寶鼎嗣。尚中山長公主,武平末,儀同三司。隋開皇中,開府儀同三司、驃騎大將軍,大業初,卒于饒州刺史。

  韶第二子深,字德深。美容貌,寬謹有父風。天保中,受父封姑臧縣公。大寧初,拜通直散騎侍郎。二年,詔尚永昌公主,未婚,主卒。河清三年,又詔尚東安公主。以父頻著大勳,累遷侍中、將軍、源州大中正,食趙郡幹。韶病篤,詔封深濟北王,以慰其意。武平末,徐州行台左僕射、徐州刺史。入周,拜大將軍,郡公,坐事死。

  韶第三子德舉,武平末,儀同三司。周建德七年,在鄴城與高元海謀逆,誅。

  韶第四子德衡,武平末,開府儀同三司,隆化時,濟州刺史。入周,授儀同大將軍。

  韶第七子德堪,武平中,儀同三司。隋大業初,汴州刺史,卒于汝南郡守。

  榮第二子孝言,少警發有風儀。魏武定末,起家司徒參軍事。齊受禪,其兄韶以別封霸城縣侯授之。累遷儀同三司、度支尚書、清都尹。孝言本以勳戚緒餘,致位通顯,至此便驕奢放逸,無所畏憚。曾夜行,過其賓客宋孝王家宿,喚坊民防援,不時應赴,遂拷殺之。又與諸淫婦密遊,為其夫覺,複恃官勢,拷掠而殞。時苑內須果木,科民間及僧寺備輸,悉分向其私宅種植。又殿內及園中須石,差車牛從漳河運載,複分車回取。事悉聞徹,出為海州刺史。尋以其兄故,征拜都官尚書,食陽城郡幹,仍加開府。遷太常卿,除齊州刺史,以贓賄為禦史所劾。屬世祖崩,遇赦免。拜太常卿,轉食河南郡幹,遷吏部尚書。

  祖珽執政,將廢趙彥深,引孝言為助。除兼侍中,入內省,典機密,尋即正,仍吏部尚書。孝言既無深鑒,又待物不平,抽擢之徒,非賄則舊。有將作丞崔成,忽於眾中抗言曰:「尚書天下尚書,豈獨段家尚書也!」孝言無辭以答,惟厲色遣下而已。尋除中書監,加特進。又托韓長鸞,共構祖珽之短。及祖出後,孝言除尚書右僕射,仍掌選舉,恣情用舍,請謁大行。敕浚京城北隍,孝言監作,儀同三司崔士順、將作大匠元士將、太府少卿酈孝裕、尚書左民郎中薛叔昭、司州治中崔龍子、清都尹丞李道隆、鄴縣令尉長卿、臨漳令崔象、成安令高子徹等並在孝言部下。典作日,別置酒高會,諸人膝行跪伏,稱觴上壽,或自陳屈滯,更請轉官,孝言意色揚揚,以為己任,皆隨事報答,許有另授。富商大賈多被銓擢,所進用人士,咸是粗險放縱之流。尋遷尚書左僕射,特進、侍中如故。

  孝言富貴豪侈,尤好女色。後娶婁定遠妾董氏,大耽愛之,為此內外不和,更相糾列,坐爭免官,徙光州。隆化敗後,有敕追還。孝言雖黷貨無厭,恣情酒色,然舉止風流,招致名士,美景良辰,未嘗虛棄,賦詩奏伎,畢盡歡洽。雖草萊之士,粗閑文藝,多引入賓館,與同興賞,其貧躓者亦時有乞遺。世論複以此多之。齊亡入周,授開府儀同大將軍,後加上開府。

  史臣曰:段榮以姻戚之重,遇時來之會,功伐之地,亦足稱焉。韶光輔七君,克隆門業,每出當閫外,或任以留台,以猜忌之朝,終其眉壽。屬亭候多警,為有齊上將,豈其然乎?當以志謝矜功,名不逾實,不以威權禦物,不以智數要時,欲求覆餗,其可得也?語曰「率性之謂道」,此其效歟?

  贊曰:榮發其原,韶大其門。位因功顯,望以德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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