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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紀(2)


  旦日,兆歸營,又召神武,神武將上馬詣之,孫騰牽衣,乃止。兆隔水肆罵,馳還晉陽。兆心腹念賢領降戶家累別為營,神武偽與之善,觀其佩刀,因取之以殺其從者,從者盡散。於是士眾鹹悅,倍願附從。初,魏真君內學者奏言上党有天子氣,雲在壺關大王山。太武帝於是南巡以厭當之,累石為三封,斬其北鳳凰山,以毀其形。後上党人居晉陽者,號上黨坊,神武實居之。及是行,舍大王山六旬而進。將出滏口,倍加約束,纖毫之物,不聽侵犯。將過麥地,神武輒步牽馬。遠近聞之,皆稱高儀同將兵整肅,歸心焉。遂前行,屯鄴,求糧相州刺史劉誕,誕不供。有軍營租米,神武自取之。

  魏普泰元年二月,神武自軍次信都,高乾、封隆之開門以待,遂據冀州。是月,爾朱度律廢元曄而立節閔帝,欲羈縻神武。三月,乃白節閔帝,封神武為渤海王,征使入覲。神武辭。四月癸巳,又加授東道大行台、第一鎮人酋長。龐蒼鷹自太原來奔,神武以為行台郎,尋以為安州刺史。神武自向山東,養士繕甲,禁侵掠,百姓歸心。乃詐為書,言爾朱兆將以六鎮人配契胡為部曲,眾皆愁怨。又為並州符,徵兵討步落稽。發萬人,將遣之,孫騰、尉景為請留五日,如此者再。神武親送之郊,雪涕執別,人皆號慟,哭聲動地。神武乃喻之曰:「與爾俱失鄉客,義同一家,不意在上乃爾徵召。直向西已當死,後軍期又當死,配國人又當死,奈何!」眾曰:「唯有反耳!」神武曰:「反是急計,須推一人為主。」眾願奉神武。神武曰:「爾鄉里難制,不見葛榮乎?雖百萬眾,無刑法,終自灰滅。今以吾為主,當與前異,不得欺漢兒,不得犯軍令,生死任吾則可,不爾不能為,取笑天下。」眾皆頓顙,死生唯命。神武曰若不得已。明日,椎牛饗士,喻以討爾朱之意。封隆之進曰:「千載一時,普天幸甚。」神武曰:「討賊,大順也;拯時,大業也。吾雖不武,以死繼之,何敢讓焉!」

  六月庚子,建義於信都,尚未顯背爾朱氏。及李元忠與高乾平殷州,斬爾朱羽生首來謁,神武撫膺曰:「今日反決矣。」乃以元忠為殷州刺史。是時兵威既振,乃抗表罪狀爾朱氏。世隆等秘表不通。八月,爾朱兆攻陷殷州,李元忠來奔。孫騰以為朝廷隔絕,不權立天子,則眾望無所系。十月壬寅,奉章武王融子渤海太守朗為皇帝,年號中興,是為廢帝。時度律、仲遠軍次陽平,爾朱兆會之。神武用竇泰策,縱反間,度律、仲遠不戰而還。神武乃敗兆于廣阿。十一月,攻鄴,相州刺史劉誕嬰城固守。神武起土山,為地道,往往建大柱,一時焚之,城陷入地。麻祥時為湯陰令,神武呼之曰:「麻都!」祥慚而逃。永熙元年正月壬午,拔鄴城,據之。廢帝進神武大丞相、柱國大將軍、太師。是時青州建義,大都督崔靈珍、大都督耿翔皆遣使歸附。行汾州事劉貴棄城來降。

  閏三月,爾朱天光自長安、兆自並州、度律自洛陽、仲遠自東郡同會鄴,眾號二十萬,挾洹水而軍,節閔以長孫承業為大行台總督焉。神武令封隆之守鄴,自出頓紫陌。時馬不滿二千,步兵不至三萬,眾寡不敵。乃于韓陵為圓陣,連牛驢以塞歸道,於是將士皆有死志,四面赴擊之。爾朱兆責神武以背己,神武曰:「本戮力者,共輔王室,今帝何在?」兆曰:「永安枉害天柱,我報仇耳。」神武曰:「我昔日親聞天柱計,汝在戶前立,豈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殺臣,何報之有?今日義絕矣。」乃合戰,大敗之。爾朱兆對慕容紹宗叩心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將輕走。

  紹宗反旗鳴角,收聚散卒,成軍容而西上。高季式以七騎追奔,度野馬崗,與兆遇。高昂望之不見,哭曰:「喪吾弟矣!」夜久,季式還,血滿袖。斛斯椿倍道先據河橋。初,普泰元年十月,歲星、熒惑、鎮星、太白聚於觜,參色甚明。太史占雲當有王者興。是時神武起於信都,至是而破兆等。四月,斛斯椿執天光、度律送洛陽。長孫承業遣都督賈顯智、張歡入洛陽,執世隆、彥伯斬之。兆奔並州。仲遠奔梁州,遂死焉。時凶蠹既除,朝廷慶悅。初,未戰之前月,章武人張紹夜中忽被數騎將逾城,至一大將軍前,敕紹為軍導向鄴,雲佐受命者除殘賊。紹回視之,兵不測,整疾無聲。將至鄴,乃放焉。及戰之日,爾朱氏軍人見陣外士馬四合,蓋神助也。

  既而神武至洛陽,廢節閔及中興主而立孝武。孝武既即位,授神武大丞相、天柱大將軍、太師、世襲定州刺史,增封並前十五萬戶。神武辭天柱,減戶五萬。壬辰,還鄴,魏帝餞於乾脯山,執手而別。

  七月壬寅,神武帥師北伐爾朱兆。封隆之言:「侍中斛斯椿、賀拔勝、賈顯智等往事爾朱,普皆反噬,今在京師,寵任,必構禍隙。」神武深以為然,乃歸天光、度律于京師,斬之。遂自滏口入。爾朱兆大掠晉陽,北保秀容。並州平。神武以晉陽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定居焉。爾朱兆既至秀容,分兵守險,出入寇抄。神武揚聲討之,師出止者數四,兆意怠。神武揣其歲首當宴會,遣竇泰以精騎馳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神武以大軍繼之。二年正月,竇泰奄至爾朱兆庭。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驚走。追破之于赤洪嶺。兆自縊,神武親臨厚葬之。慕容紹宗以爾朱榮妻子及余眾自保烏突城,降,神武以義故,待之甚厚。

  神武之入洛也,爾朱仲遠部下都督橋甯、張子期自滑台歸命,神武以其助亂,且數反覆,皆斬之。斛斯椿由是內不自安,乃與南陽王寶炬及武衛將軍元毗、魏光、王思政構神武于魏帝。舍人元士弼又奏神武受敕大不敬。故魏帝心貳于賀拔嶽。初,孝明之時,洛下以兩拔相擊,謠言曰:「銅拔打鐵拔,元家世將末。」好事者以二拔謂拓拔、賀拔,言俱將衰敗之兆。時司空高乾密啟神武,言魏帝之貳,神武封呈。魏帝殺之,又遣東徐州刺史潘紹業密敕長樂太守龐蒼鷹令殺其弟昂。昂先聞其兄死,以槊刺柱,伏壯士執紹業于路,得敕書於袍領,來奔。神武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遽使以白武幡勞其家屬。時乾次弟慎在光州,為政嚴猛,又從部下取納,魏帝使代之。慎聞難,將奔梁。其屬曰:「公家勳重,必不兄弟相及。」乃弊衣推鹿車歸渤海。逢使者,亦來奔。於是魏帝與神武隙矣。

  阿至羅虜正光以前常稱藩,自魏朝多事,皆叛。神武遣使招納,便附款。先是,詔以寇賊平,罷行台。至是,以殊俗歸降,複授神武大行台,隨機處分。神武常賚其粟帛,議者以為徒費無益,神武不從,撫慰如初。其酋帥吐陳等感恩,皆從指麾,救曹泥,取萬俟受洛幹,大收其用。河西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居河池,恃險擁眾,神武遣長史侯景屢招不從。

  天平元年正月壬辰,神武西伐費也頭虜紇豆陵伊利於河西,滅之,遷其部於河東。

  二月,永寧寺九層浮圖災。既而人有從東萊至,雲及海上人咸見之於海中,俄而霧起乃滅。說者以為天意若曰:永甯見災,魏不寧矣;飛入東海,渤海應矣。

  魏帝既有異圖,時侍中封隆之與孫騰私言,隆之喪妻,魏帝欲妻以妹。騰亦未之信,心害隆之,泄其言於斛斯椿。椿以白魏帝。又孫騰帶仗入省,擅殺禦史。並亡來奔。稱魏帝撾舍人梁續於前,光祿少卿元子幹攘臂擊之,謂騰曰:「語爾高王,元家兒拳正如此。」領軍婁昭辭疾歸晉陽。魏帝於是以斛斯椿兼領軍,分置督將及河南、關西諸刺史。華山王鷙在徐州,神武使邸珍奪其管籥。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俊皆神武同義,魏帝忌之。故省建州以去賢,使禦史中尉綦俊察俊罪,以開府賈顯智為濟州。俊拒之,魏帝逾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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