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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熙傳


  黎景熙,字季明,河間鄭人,少以孝行聞於世。曾祖嶷,魏太武時,以軍功賜爵容城縣男,後為燕郡守。祖鎮、父瓊,並襲爵。季明少好讀書,性強記默識,而無應對之能。其從祖廣,太武時尚書郎,善古學。常從吏部尚書清河崔宏受字義,又從司徒崔浩學楷篆,自是家傳其法。季明亦傳習之,頗與許氏有異。又好玄象,頗知術數,而落魄不事生業。有書千餘卷。雖窮居獨處,不以饑寒易操。與范陽盧道源為莫逆交。永安中,道源勸令入仕,始為威烈將軍。孝武西遷,季明乃寓居伊洛。侯景徇地河外,召季明從軍,稍遷黎陽郡守。季明從至懸瓠,察景終不足恃,遂去之。客於潁川。時王思政鎮潁川,累使召季明,留於內館。月余,周文又征之,遂入關。乃令季明正定古今文字於東閣。大統末,拜著作佐郎。于時倫輩,皆位兼常伯,車服華盛,唯季明獨以貧素居之,而無愧色。又勤於所職,著述不怠。然性尤專固,不合于時,是以一為史官,遂十年不調。武成末,遷外史下大夫。

  保定三年,盛營宮室。春夏大旱,詔公卿百僚,極言得失。季明上封事曰:

  臣聞成湯遭旱,以六事自陳。宣王太甚,而圭璧斯竭。豈非遠慮元元,俯哀黎庶。今農要之月,時雨猶愆,率土之心,有懷渴仰。陛下垂情萬類,子愛群生,覲禮百神,猶未豐洽。豈或作事不節,有違時令,舉措失中,當邀斯旱。

  《春秋》,君舉必書,動為典禮。水旱陰陽,莫不應行而至。孔子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可不慎乎!」《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傳》以為是歲一年而三築台,奢侈不恤人也。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傳》以為時作南門,勞人興役。漢惠帝二年夏,大旱,五年夏,大旱,江河水少,溪澗水絕,《五行傳》以為先是發十四萬六千人城長安。漢武帝元狩三年夏,大旱,《五行傳》以為是歲發天下故吏,穿昆明池。然則土木之功,動人興役,天輒應之以異。典籍作誡,倘或可思,上天譴告,改之則善。今若息人省役,以答天譴,庶靈澤時降,嘉谷有時,則年登可覬,子來非晚。《詩》雲:「人亦勞止,迄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或恐極陽生陰,秋多雨水,年複不登,人將無覬。如又薦饑,為慮更甚。

  時豪富之家,競為奢麗。季明又上書曰:

  臣聞寬大所以兼覆,慈愛所以懷眾。故天地稱其高厚者,萬物得其容養焉;四時著其寒暑者,庶類資其忠信焉。是以帝王者,寬大象天地,忠信則四時。招搖東指,天下識其春;人君布德,率土懷其惠。伏惟陛下,資乾禦宇,品物咸亨,時乘六龍,自強不息,好問受規,天下幸甚。

  自古至道之君,亦皆廣延博訪,詢采皞蕘,置鼓樹木,以求其過。頃者亢旱逾時,人懷望歲,陛下爰發明詔,廣求六瘼,同禹、湯之罪己,高宋景之守正,澍雨應時,年穀斯稔。克己節用,慕質去華,此則尚矣。然而朱紫仍耀于衢路,綺縠猶侈于豪富,短褐未充於細人,糟糠未厭於編戶。此則勸導之理,有所未周故也。今雖導之以禮,齊之以刑,風俗固難以一矣。昔漢文帝集上書之囊,以作帷帳;惜十家之產,不造露臺。後宮所幸,衣不曳地,方之今日富室之飾,嘗不如婢隸之服。然而以身率下,國富刑清,廟稱太宗,良有以也。臣聞聖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今承魏氏衰亂之後,貞信未興。宜先尊五美,屏四惡,革浮華之俗,抑流競之風,察鴻都之小藝,焚雉頭之異服,無益之貨勿重于時,虧德之器勿陳於側,則人知德矣。

  臣又聞之,為政之要,在於選舉。若差之毫釐,則有千里之失;後來居上,則致積薪之譏。是以古之善為政者,貫魚以次,任必以能。爵人於朝,不以私愛。簡才以授其官,量能以任其用。官得其才,任當其用,六轡既調,坐致千里。虞舜選眾,不仁者遠,則庶事康哉,人知其化矣。

  帝覽而嘉之。

  時外史廨宇屢移,未有定所。季明又上言曰:「外史之職,漢之東觀,帝王所寶,此焉攸在。自魏及周,公館不立,臣雖愚瞽,猶知其非。是以去年十一月中,敢冒奏陳,特降中旨,即遣修營。荏苒一周,未知功力。臣職思其憂,敢不重請。」帝納焉,於是廨宇方立。天和二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後以疾卒。

  又周文初,屬天下分崩,時學術之士蓋寡,故曲學末伎,鹹見引納。至若冀俊、趙文深之徒,雖才愧昔人,而名著於世,並見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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