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史籍 > 十七史百將傳 | 上頁 下頁
後漢吳漢


  吳漢,字子顏,南陽宛人也。王莽末,以賓客犯法,乃亡命至漁陽。聞光武長者,獨欲歸之,乃說太守彭寵曰:「漁陽、上穀突騎,天下所聞也。君何不合二郡精銳,附劉公擊邯鄲,此一時之功也。」

  寵以為然。官屬皆欲附王郎,寵不能奪。漢乃辭出,止外亭,念所以譎眾,未知所出。望見道中有一人似儒生者,漢使人召之,為具食,問以所聞。生因言劉公所過,為郡縣所歸,邯鄲舉尊號者,實非劉氏。漢大喜,即詐為光武書,移檄漁陽,使生齎以詣寵,令具以所聞說之,漢隨後入。寵甚然之,於是遣漢將兵與上谷諸將並軍而南,所至擊斬王郎將帥。及光武于廣阿,拜漢為偏將軍。既拔邯鄲,賜號建策侯。漢為人質厚少文,造次不能以辭自達。鄧禹及諸將多知之,數相薦舉。及得召見,遂見親信,常居門下。

  光武將發幽州兵,夜召鄧禹,問可使行者。禹曰:「間數與吳漢言,其人勇鷙有智謀,諸將鮮能及者。」

  即拜漢大將軍,持節北發十郡突騎。更始幽州牧苗曾聞之,陰勒兵,敕諸郡不肯應調。漢乃將二十騎先馳至無終。曾以漢無備,出迎于路,漢即捴兵騎,收曾斬之,而奪其軍。北州震駭,城邑莫不望風靡從。遂悉發其兵,引而南與光武會清陽。諸將望見漢還,士馬甚盛,皆曰:「是寧肯分兵與人邪?」

  及漢至莫府,上兵簿,諸將人人多請之。光武曰:「屬者恐不與人,今所請又何多也?」

  諸將皆慚。初,更始遣尚書令謝躬率六將軍攻王郎,不能下。會光武至,共定邯鄲,而躬裨將虜掠不相承稟,光武深忌之。雖俱在邯鄲,遂分城而處,然每有以慰安之。躬勤於職事,光武常稱曰:「謝尚書真吏也。」

  故不自疑。躬既而率其兵數萬,還屯於鄴。

  時光武南擊青犢,謂躬曰:「我追賊於射大,必破之。尤來在山陽者,勢必當驚走。若以君威力,擊此散虜,必成禽也。」

  躬曰:「善。」

  及青犢破,而尤來果北走隆慮山,躬乃留大將軍劉慶、魏郡太守陳康守鄴,自率諸將軍擊之。窮寇死戰,其鋒不可當,躬遂大敗,死者數千人。光武因躬在外,乃使漢與岑彭襲其城。漢先令辯士說陳康,康然之。

  於是康收劉慶及躬妻子,開門內漢等。及躬從隆慮歸鄴,不知康已反之,乃與數百騎輕入城。漢伏兵收之,手擊殺躬,其眾悉降。光武北擊群賊,漢常將突騎五千為軍鋒,數先登陷陳。及河北平,漢與諸將奉圖書,上尊號。光武即位,拜為大司馬。建武二年,擊檀鄉賊於鄴東漳水上,大破之,降者十餘萬人。帝使使者璽書定封漢為廣平侯。率驃騎大將軍杜茂、強弩將軍陳俊等,圍蘇茂于廣樂。劉永將周建別招聚收集得十餘萬人,救廣樂。漢將輕騎迎與之戰,不利,墮馬傷膝,還營,建等遂連兵入城。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傷臥,眾心懼矣。」

  漢乃勃然裹創而起,椎牛饗士,令軍中曰:「賊眾雖多,皆劫掠群盜,勝不相讓,敗不相救,非有伏節死義者也。今日封侯之秋,諸君勉之。」

  於是軍士激怒,人倍其氣。旦日,建、茂出兵圍漢。漢選四部精兵黃頭吳河等,及烏桓突騎三千餘人,齊鼓而進。建軍大潰,反還奔城。漢長驅追擊,爭門併入,大破之,茂、建突走。漢留杜茂、陳俊等守廣樂,自將兵助蓋延圍劉永于睢陽。永既死,二城皆降。而鬲縣五姓共逐守長,據城而反。諸將爭欲攻之,漢不聽,曰:「使鬲反者,皆守長罪也。敢輕冒進兵者斬。」

  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長,而使人謝城中。五姓大喜,即相率歸降。諸將乃服,曰:「不戰而下城,非眾所及也。」

  冬,漢又率建威大將軍耿弇、漢中將軍王常等,擊富平、獲索二賊于平原。賊率五萬餘人夜攻漢營,軍中驚亂,漢堅臥不動,有頃乃定。即夜發精兵出營突擊,大破其眾。因追討餘黨,逐至無鹽,進擊勃海,皆平之。八年,從車駕上隴,遂圍隗囂於西城。帝敕漢曰:「諸郡甲卒但坐費糧食,若有逃亡,則沮敗眾心,宜悉罷之。」

  漢等貪,並力攻囂,遂不能遣,糧食日少,吏士疲役,逃亡者多。故公孫述救至,漢遂退敗。十一年春,與公孫述將魏党、公孫永戰於魚涪津,大破之,遂圍武陽。述遣子婿史興將五千人救之。漢迎擊興,盡殄其眾,因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漢乃進軍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武陽以東諸小城皆降。帝戒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共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

  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三萬餘人進逼成都,去城十餘裡,阻江北為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余人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裡。帝聞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它者,急引兵還廣都。」

  詔書未到,述果使其將謝豐、袁吉將眾十許萬,分為二十餘營,並出攻漢。使別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逾越險阻,轉戰千里,所在斬獲,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並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

  諸將皆曰:「諾。」

  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立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謝豐、袁吉。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裡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

  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于其郭中。述自將數萬人出城大戰,漢使護軍高午、唐邯將數萬銳卒擊之。述兵敗走,高午奔陳剌述,殺之。旦日,城降,斬述首傳送洛陽。漢性強力,每從征伐,帝未安,常側足而立。諸將見戰陳不利,或多惶懼,失其常度。漢意氣自若,方整厲器械,激揚吏士。帝時遣人觀大司馬何為,還言方修戰攻之具,乃歎曰:「吳公差強人意,隱若一敵國矣!」

  每當出師,朝受詔,夕即引道,初無辦嚴之日。故能常任職,以功名終。及在朝廷,斤斤謹質,形於體貌。漢常出征,妻子在後買田業。漢還,責之曰:「軍師在外,吏士不足,何多買田宅乎!」

  遂盡以分與昆弟外家。二十一年,薨。

  ***

  孫子曰:「殺敵者,怒也。」漢激怒軍士而破建軍。

  又曰:「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漢收守長而降五姓。

  又曰:「軍無糧食則亡。」漢兵食少而退敗。

  又曰:「我專而敵分。」漢與劉尚分屯,而光武大驚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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