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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梁若水和屋子中的那四個青少年雖然未曾見過,但自然知道他們是何方神聖,知道並不是好惹的,所以溫寶裕一問,她就笑答:「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溫寶裕大是高興,奔過去自我介紹,各人都自己介紹了自己,梁若水拉住了良辰美景的手,仔細端詳她們,兩人顯然早已叫人看慣了,所以一點窘態也沒有,十分自然。梁若水讚嘆了一聲:「真是生命的奇蹟,請問,你們兩位,一個若是想到了什麼,是不是可以通過思想直接傳送而令另一個知道?」

  梁若水和陳島,在維也納的研究所之中,研究的課題,正是思想的直接傳送。

  他們集中精力在研究蛾類昆蟲,因為有好幾種蛾類,異性之間,傳送訊息時,訊息可以傳出三公里之外,而被準確無誤地接收到。

  不過,我一聽得梁若水這樣問,就知道他們的研究工作,看來並沒有多少突破!

  她問著,滿懷希望,良辰美景的回答卻是:「不,沒有這種情形,也沒有這個必要,因為我們總是在同時想同樣的事!」

  梁若水「啊」地一聲,略有失望,我已經很性急:「那病人的資料帶來了?」

  梁若水打開她帶來的那只扁平的公文包,取出一個文件夾來,我接過來打開,裡面只有寥寥數頁,一看到病人的照片,我已經一呆,那是一個又乾又瘦的瘦子,和那個「建文帝」一點不像!

  病歷也簡單之至:嚴重之極的先天性白癡,智力程度幾乎等於零,腦部機能嚴重障礙!

  我抬起頭來:「這個病人──在醫院?」

  梁若水點頭:「我見過他,可是──可是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

  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說下去。溫寶裕又來打岔:「你剛才宣佈,梁醫生一來,你就說一切經過!」

  我狠狠瞪了他三十秒鐘之久,他才縮了縮頭,不敢再說什麼,可是喉嚨裡還是有古怪的「咕咕」聲冒出來。

  梁若水道:「我是在兩個月之前才回來的,進這家醫院,也不過一個月,本來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接到你的電話之後,我才發現,醫院至少有兩個這類智力等於零的病者不知下落。」

  我吸了一口氣:「具體情形怎麼樣?」

  梁若水想了一想:「這一類病人之中,有幾個是從小就被家人拋棄,被福利機構收留下來,一直養大,後來又轉到醫院來的,這一類病人,無親無故,可以說是世上最孤苦的人!」

  我喃喃說了一句:「他們自己,由於智力等於零,倒不會覺得痛苦的!」

  梁若水遲疑了一下:「他們的智力雖然不全,可是身體發育,還是和常人一樣,所以,如果真是不見了幾個的話,就有可能──有可能──」

  她說到這裡,現出駭然的神情,又立時補充:「可能是我神經過敏──」

  我也不禁駭然,因為我已知道她想到的是什麼了。我忙道:「梁醫生,我看不會是在醫院中有人在做非法的人體器官買賣!」

  這句話一出口,屋子中靜了好一會。

  人體器官移植手術已十分普通,在白癡身上打主意這種情形,也不是不可能出現,但是我卻不以為在這件事中有這種犯罪情形在。

  梁若水苦笑:「我認為,這個A三二七四不是原來的那個,原來的那個,可能真是曾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他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何以院方要否認?情形極可疑,我已經查了兩三天了!」

  幾個人一起問:「收穫是什麼?」

  梁若水搖著頭:「很難說,有兩個或更多的病人不見了──他們的消失,絶不會有任何人關心,不會有任何人追究,若是其中一個,竟然可以到了幾千里之外,這十分難以想像──」

  她的神情充滿了疑惑,我作了一個手勢:「對整件事,你一無所知,等我講了之後,你或許可以提供十分寶貴的意見。」

  溫寶裕雙手摩擦著:「你見到那個鬼了?」

  我沉聲道:「我沒有見到鬼,我見到的是一個人!」

  接著,我就把和齊白一起的十萬大山之行,詳細說了出來。

  溫寶裕聽得手舞足蹈,良辰美景聽得嘖嘖稱奇,白素微蹙著眉,胡說連連吸氣,梁若水好幾次想插嘴,都被我作手勢阻止了。

  等到我講完──包括了我的分析,梁若水才長長吁了一口氣:「那個人,本來就是一個白癡,你的分析很對,忽然有一組屬於五百多年前,建文皇帝的記憶,進入了他的腦部,他就變成了建文皇帝。」

  雖然那只是我的推測,但同樣的話,出自一個精神病專家之口,分量自然大不相同。

  各人都靜了一會,溫寶裕才道:「好傢伙,這簡直就是鬼上身!」

  我用力一揮手:「理論上來說,一個智力等於零的白癡,必然是他腦部有活動,運作上卻有障礙,所以才不能產生屬於他自己的記憶。在那樣的情形下,何以屬於他人的記憶,反倒能進入他的腦中,進行活動?」

  梁若水搖頭:「其中必然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我還無法知道!」

  白素說了一句十分重要的問題:「這種情形,是自然發生的,還是由什麼力量促成的?」

  各人都呆了一呆,我想說什麼,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抓不住要說的話的中心。白素又道:「假設那人是在本市醫院中的一個病人,他忽然會在十萬大山出現,理由十分簡單:建文皇帝的記憶,進入了他的腦部,他自以為自己是建文帝,當然會設法躲到建文帝最後幾年避難的地方去!」

  我突然叫了起來:「不管是自然發生也好,是由人力促成也好,建文帝的魂,上了白癡的身,事情是在本市發生的!」

  我叫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向各人掃了眼,舉起手來,用力下沉。就在我的手向下一揮之時,除了梁若水之外,所有的人都叫了起來:「費力醫生!」

  我們突然之間,叫出了費力醫生的名字來,對我們瞭解經過情形的人來說,是自然而然的事,因為經過了推測,逐步被揭露出來的事實,最後的矛頭,一定直指向費力這個怪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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